● 喬盛

　　目前大陸和台灣之爭的主要戰場是在國際舞台上，一個要突破現狀，一個要擠壓，零和遊戲，非常傷感情，給人以打壓台灣民主的口實，進一步減少島內贊成統一的民眾基礎，在國際上處於被動地位。作者認為，中國大陸應針對台灣民主政治的現實，採取相應的新政策，直接就國際問題與台灣打交道，轉變目前的狀況。

　　近期內，陳水扁拋出蓄謀已久的“一邊一國”言論，以及關於公投立法的宣示，使很多人感到台灣走向完全背離與中國大陸統一的局面已成定局。剩下的問題只是在什麼時間，和以何種方式完成台灣獨立的正名。

　　任何政策只有建立在堅實的現實基礎上，才能做到有的放矢；而眼前的政治現實，又是過去的政治現實累積和演變而來的。政治現實引導政策的變化，而政策的實行又塑造出新的政治現實。

台灣政治現實:省籍和統獨

　　事實上，台灣目前日益走向完全獨立的政治現實，也不是一步到位的，而是從小到大，經過風風雨雨的打拼一步步走過來的。它源於台灣本土化，成長於台灣經濟起飛，壯大於台灣威權政治的衰敗，及民主政治的實行，最終將完成於衝破大陸的打壓。

　　台灣政治現實中的兩大高度情緒化的問題是，省籍之爭和統獨之爭。前者隨着國民黨的下台，外省人在政治主導地位上的失敗，老一代外省人的凋落，及在政治上失去多數而退居次要地位。“我愛台灣，台灣第一，台灣最美”的本土力量大大地超過了具有大中國情節的統派力量。

　　台灣政治版圖的翠綠色已是不爭的事實，特別是台灣南部地區，台灣至上的思想已深深植根於民眾之中。即使在野黨也不得不向這些政治現實低頭。台上台下的政黨只是程度之差而已。

　　目前，外省人的殘餘勢力只能龜縮在台北周圍的有限地區內。可以說，島內的統獨之爭由於外省人失去了一定的政治依託，統派在政治上處於完全潰敗的地位。誰是統派誰就會受到唾棄，新黨的沉落就是最好的例子。在台灣，誰高喊統一的口號，誰在政治上就不吃香，誰就被認為沒有骨氣，是賣台，是台奸。

兩岸政治日益趨異而經貿趨同

　　目前統獨之爭已從島內轉化成大陸與台灣的直接政治對抗，兩股力量都在營造有利於自己的政治現實。台獨力量大搞我愛台灣、去中國化的運動，並大量製造台灣被大陸打壓的政治悲情，聲稱走台灣自己的路就是民主、自由、人權與和平之路，極力地在政治上渲染和擴大與大陸的不同。

　　在文化認同上，大力宣揚台灣自己的歷史文化傳統，單純地強調台灣之美，企圖割斷任何與中國有關的文化臍帶。在國際上大搞台灣正名運動。

　　國家統一的最終目的，是要達到政治、文化和經濟生活上的趨同。儘管兩岸政治日益趨異，但是經貿卻在向趨同的方向快速發展。特別是大陸目前的經濟起飛，增加了台商必須到大陸投資的迫切感。為了逃避台灣的經濟不景氣，台資大舉離島登陸，從而加速了台灣經濟的空洞化和邊緣化。

　　目前大陸已經取代美國成為台灣出口第一大地區，台灣對大陸的依賴率直線上升，已經超過25%，而且勢頭仍在進一步加大。此外，台灣人民到大陸訪親探友、旅遊觀光、求學求醫求職等等都在大力發展。

　　這種趨勢使台灣行政當局感到極大的壓力，迫不及待地要扭轉局勢。這也就難怪為什麼李登輝不久前提出，要在2008年前完成台灣的獨立和正名。

　　陳水扁也按捺不住地提出“一邊一國”和“公投”立法。正是因為他們感到了，經濟上的趨同和對大陸的依賴所造成的政治結果，必然會使台獨最終失去對廣大台灣民眾的政治吸引力，使台獨錯失歷史時機。

對台政策需要新思維

　　中國大陸如果被動地把統一的希望，簡單地寄託於台灣人民，甚至是寄託於某一屆台灣行政當局的身上，那只能是不顧台灣政治現實的一廂情願，至少是不能主動地擴大在島內要求統一的政治基礎，和有效地分化台獨勢力。

　　在很大程度上，中國大陸現行的對台政策頗有刻舟求劍，緣木求魚之意，缺乏因勢利導，順勢推舟的特性。

　　一國兩制的方針政策在解決香港、澳門問題上是可行的，也取得了成功。主要是因為，這些地區根本沒有搞脫離母國的本錢，除了社會制度不同之外，在法理上沒有不回歸的理由和藉口。

　　這些都是一國兩制在港澳得以實行的前提，只要保證以往的生活方式不變，民眾反對，社會慌亂就可以減少到最低程度。與此相反，台灣則擁有可以與大陸分庭抗禮的本錢，與特殊歷史原因造就的悲情和民眾基礎。

　　如今，如果中國大陸仍然不針對台灣民主政治的現實，採取相應的新政策，包括進行自身的政治操作改革，重新塑造和擴大台灣內部支持統一的政治基礎，而一味地堅持用港澳模式解決台灣問題，如果不按此行事就堅決打壓，造成相當大的反彈。

　　出現台灣要衝破大陸的打壓，實現2300萬台灣人民的尊嚴和榮譽，也使13億大陸人民憤怒和倍感恥辱的局面。如此發展，台海之戰勢必不可避免。

　　兩岸同胞都將飽受戰火的災難，而結成歷史性的冤家。無論戰後是統一，還是獨立，兩岸人民相互之間的仇恨將難以忘懷，並將世代相傳。很難想像，“一邊一國”的大陸與台灣會在政治和國際上和平相處，雙方的敵意與對抗只會進一步加深。

　　由台獨引發的戰爭是兩岸人民的災難，而且將使大中華的經濟和政治現代化都遭受到沉重的打擊，讓外人坐收漁利。

Engagement vs. Disengagement

　　如果說台獨是要與大陸disengagement，那麼統一方面就是要engagement。長期以來，中原文化不能進入台灣，台灣所受的影響主要是來自美國和日本。目前台灣的精英階層大部分人都在美國、日本、及歐洲受過高等教育，他們有着不同於傳統中華文化的思維和世界觀，他們對西方的民主自由思想更有親近感，他們對中原文化中家長式的強迫性文化有着很大的抗拒感。這一點恐怕也是大陸留學生遲遲不歸的重要原因之一。

　　思維和觀念上的分歧使台灣常常不按傳統文化定式出牌，使大陸不知所措，因而雙方要麼很難談到一起，要麼根本不能談。

　　此外，大陸對台工作中的一大特點是，一定要台灣承認了既定原則才能做下面的事情，否則一切免談。在某種程度上，這種逼迫性的做法不但作繭自縛，反而起到了disengagement的作用，使台獨的現實更加鞏固。

　　事實上，台灣人就是中國人，無論台灣方面口頭上承認與否都不重要，因為事實終歸是事實。大陸方面應該更注重engagement的實際效果，能現在做的事情一定要馬上做。只要能作到全面engagement，把通商、通航、通郵、通婚等等都搞起來，不斷地造就趨同和血濃於水的事實，不怕統一的政治現實基礎不擴大。

　　從這個基礎上考慮問題，大陸對台灣的法律、學歷、貨幣、新聞等等都應該開放綠燈。既然是一家人，是同胞，就可以談，不要計較太多。問題是大陸自己敢不敢放下身段，放手去做，大膽提出類似閩台共治，和化海峽為內海等方案，借傳統力量吸引台南，以及中華外交聯盟等各種方案都可以考慮。

　　目前大陸和台灣之爭的主要戰場是在國際舞台上，一個要突破現狀，一個要擠壓，零和遊戲，非常傷感情，更有利於創造台灣的悲情，給人以打壓台灣民主的口實，進一步減少島內贊成統一的民眾基礎，在國際上處於被動地位。

　　因此，大陸應尋找新的方法，直接就國際問題與台灣打交道，轉變目前的狀況。總之，任何政策的制定不僅要基於政治現實，而且要着眼於創造更大的政治現實。

·作者為旅美中國學者

《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