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年元旦和春節,毛澤東是在杭州度過的。劉少奇、周恩來、朱德等,多次恭請他回北京,他都以身體不適、北京天氣太冷等為由,繼續"請假養病"。
多年來,毛澤東一直愛好乘坐火車專列,悠哉游哉地在南方各地巡行。他一路呼風喚雨、籠絡軍人。他討厭透了北京。
這時刻,他更不能回北京去。北京處於劉少奇、彭真的控制之下。他回去當蘇加諾第二?當拿破崙第二?當光緒皇帝第二?他住的豐澤園倒是離開當年囚禁光緒皇帝的贏台不遠......劉少奇跟蘇加諾稱兄道弟,劉少奇倒是應該在北京,當中國的蘇加諾----做一個被陸軍部隊包圍、軟禁的國家元首。
毛澤東和林彪已經密令駐守在山海關的三十八軍悄悄進關,悄悄向北京靠攏,做好了隨時進駐北京的準備。三十八軍原是林彪手下的王牌軍,亦是五百萬"人民解放軍"中唯一的由總參謀部直屬的部隊,天天忙於大會小會地揭批、清算羅瑞卿的反社會主義罪行。正在亂鬨鬨地吵着鬧着,群龍無首的北京黨中央,對於三十八軍的動向,竟茫然無知。
一九六六年春節剛過,毛澤東離開杭州西子湖畔,移居武漢東湖別墅。毛澤東一生喜好依山傍水。古人說智者近山,仁者近水。他認定自己即是智者,又是仁者。東湖水面寬闊,園林幽靜。他又喜食武昌魚。早在一九五九年,他有詞云: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
毛澤東在杭州過了三個月的緊張日子。離開杭州時,他沒有忘記把小同鄉、按摩護士楊麗清帶來東湖別墅。張毓鳳甚是聽話,也很懂事。只要是楊麗清來到毛的書房,她便悄悄地自覺迴避,決無醋意。因此她跟楊麗清相處得很好,親如姐妹。她明白毛主席不管迷上了怎麼樣的女子,日子都不會太長久。而在日常生活上,事事離不開的,只有她張毓鳳。當然,她也有些擔心,楊麗清體態嫵媚,風情萬種,是那種男人見到她都想搞到手的妖精。而且又正在如狼似虎的年歲上,如今像塊磁石似的吸住了毛主席,可不要把主席的身子吸乾了啊!
奇怪的是,自從有了楊麗清做按摩,也沒少做那事兒,主席的身子反倒是一天天地硬朗了起來?張毓鳳許多日子沒聽他喊過腰腿痛。有天,她趁着毛主席在睡午覺,悄悄把楊麗清拉到自己的房裡,問她是怎樣調理主席的身子的。楊麗清開始不肯啟齒,後來見張毓鳳誠懇地再三請問,才熬不過情面,說:
天天給他做按摩,找准了穴位,他就通了......過去,他是不是射放的時候有些困難?
張毓鳳紅了紅臉,點了點頭。
有時真不行哩......只一會兒功夫......他又懶,總叫咱在上面......
年紀老了,就這樣,他算很行的了......以後那些藥,儘量少用......
他自己要用......他有不少專家朋友,依了從前的宮廷方子配製......
用多了,燒身子。七十幾歲的人了,還能像根棍子一樣硬嗎......
呸呸!沒的羞......你才說甚麼通,甚麼不通?
我是說,男的有時候也跟女的一樣,到了年紀,可能停......但男的能通,能恢復,七十歲還有生育......
你,也有了?
還說不準......這幾天心裡有些作反胃,想吃些酸辣東西......
哎呀,可要當心啦!你還是頭一次吧?
在這裡,是頭一次......你從前,是怎樣過來的?
他只讓咱生了一胎......他嫌麻煩。全國的領袖,黨的主席,他要顧及影響......他讓咱服那些藥丸......有時也不管用,只好請醫生處理......
他也叫我服了藥丸,也不管用......
你身子太好了......他這兩月,都被你占了......
我想替他生下來......你知道,一個女子,不能總是被人玩來玩去......
說着,楊麗清眼睛紅了。
張毓鳳也眼睛紅了。
這可要小心了......你也看得出來,這兩月,情況有些緊張,他忙於調兵遣將的,可能更不願添麻煩。
我不管。要是真的懷上了,我就請假回部隊上去......反正要生下來,不能去做手術。有了他的骨肉,別的首長或許會尊重人一些......
話說到這裡,張毓鳳更是替楊麗清擔心了。
牆上的電話"叮鈴鈴"響了,她們知道毛澤東已經醒了。下午還要找武漢軍區的負責人談話,她便趕快前去服務。
張毓鳳記得清楚,楊麗清又在主席的房裡過了三晚。一星期後,楊麗清就眼淚含含地要回杭州去。是她自己要求回去的。她大約以為:自己生下龍種之後,還能回到主席身邊來的。一個人再偉大,哪能不認自己的親骨肉?
毛澤東囑咐張毓鳳送了她兩千塊錢做盤纏。錢從大量印刷的《毛澤東選集》四卷的稿費中開出。全國所有的報刊、出版物的稿費已經當作"資產階級特權"而廢止了,唯有《毛澤東選集》的稿酬,因為是偉大領袖的無產階級特權,卻分文不差地照支不誤,且遠遠高於正常標準。毛澤東的稿費全部交給張毓鳳管理。後來連張毓鳳也搞不清楚究竟有多少錢了。毛主席卻很看重這筆"勞動所得"。每項支出,都得由他親自囑咐過,再由張毓鳳代開支票。
最眼紅這筆巨款的人,卻是江青同志。她都私下裡問過張毓鳳多少回了:主席私人名下的稿費究竟有多少?張毓鳳卻不敢回答。因為毛主席早就告訴過她:江青一年四季玩照相器材,買進口設備,已經花了他好幾萬塊了,玩物喪志!花錢如流水!她若再問稿酬的事,就說全都交了黨費了!
張毓鳳明白,毛主席的黨費也是從每月的工資中扣除的,除此之外並沒有另交過一分。倒是經常三百、五百、一千、兩千地送給過一些生活困難的親友。毛澤東本人幾乎沒有甚麼開支。衣食住行,全部都由國家包了。抽的香煙是雲南省委送的雲煙,喝的茶葉是浙江省委送的龍井,江蘇省委送的碧籮春,湖南省委送的君山銀針。吃的煙熏臘肉、豆豉辣椒則由湖南省委和四川省委專供。至於四時鮮果,更有全國各地源源不斷的送到。一個黨才一個主席,才一個偉大領袖,他老人家能吃幾口呀?當然吃不了多少。全國各地送來的特產,還可以分送人。中央領導人之間,各各收到全國各地的特產後,還要由夫人們委託生活秘書們相互贈送。毛主席多次笑嗬嗬地說,還是供給制好!解放初期甚麼都學蘇聯的,改行工資制,搞了幾十個級別,還有甚麼十幾個地區差,幾千幾百個工種類別,本來一件簡單的事,弄得千頭萬緒,複雜無比!
再說楊麗清走後,張毓鳳再沒聽到她的消息。也從沒聽見毛主席問起。走了走了,一走就了,她早就被毛澤東忘記了。張毓鳳卻有好些日子都沒忘記。多好的一個姐妹,就像天上的一顆美麗的彗星,消失了?還是毀滅了?
毛主席身邊又來了個穿着軍服裙的按摩護士。姓於,比楊麗清更年輕也更亮麗。張毓鳳都暗暗吃驚:只聽說湖北地方古時候出過美女王昭君,沒想到如今也出這絕色女子。
張毓鳳跟小於也相處得很好。小於是部隊文工團員出身,老家在鄂西姊歸縣長江三峽岸邊上,果然是王昭君的小同鄉。
毛主席很喜歡新來的小於,愛跟她講笑話,還給她取了個外號,叫"武昌魚"。小於卻很緊張,愛紅臉。工作和生活都缺少經驗。
"武昌魚"不聽話,不懂事。張毓鳳兩次看到她從主席的臥室里衝出來,然後伏着走廊的牆壁哭。很快地,部隊醫院來了人,把她領走了,再沒有她的消息。
毛主席的情緒壞透了,把湖北省委書記叫來痛罵了一頓,然後又整晚整晚都不能入眠。毛主席瞪起眼睛罵人的樣子好嚇人。他罵的多是些文官,卻從不罵武將。鄧小平、廖承志、楊尚昆等,都曾被他痛罵過,罵得勾頭俯腦,連聲應錯,可憐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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