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日意欲何為？
作者：XIANGREN， 於 2002年11月5日。
近幾個月來，朝鮮變政頻出。其中，朝日首腦會晤的舉行，朝鮮新義州特區的建立，
朝鮮對其核武計劃的自我承認等，尤為引人關注。
金正日已經具有危機感
朝鮮一系列的內外政策調整表明，金正日先生已經具有很強的危機感。在金日成去
世之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金正日並沒有推出大的變政，有人將其歸因於金正日
根基尚未穩固；但筆者倒傾向於認為，金正日其時墨守成規，主要還是沒有危機感。
再者，金日成體系的慣性效應，對金正日的統治也是有利的，沒必要大改。
但現在朝鮮政府卻面臨着很大的危機，是危機逼迫着金正日實施新政。首先，在朝
鮮內部，目前已經存在產生社會動亂的可能性，其表面特徵便是大量朝鮮人非法進
入中國，以及一些朝鮮人不斷闖入西方國家駐中國的外交機構以逃往韓國。雖然逃
韓事件背後有西方及韓國的影子，但此事也表明：朝鮮的社會變化已經超過了穩固
的臨界點，長期的量變已經導致了質變。
其次，朝鮮的外部環境也日趨惡化。美國將其列入“邪惡軸心”，對朝鮮產生了很
大的震動，金正日必須認真對待。實際上，數年前，是韓國政府極力阻止了克林頓
政府曾準備對朝鮮某些設施進行軍事打擊的企圖。韓國總統金大中訪問朝鮮時對金
正日關於美國對朝政策的曉喻，也並不是如外界某些人士所稱的“訛詐”，而是基
於事實基礎的提醒。只是因“911”才改變了美國的關注視點，朝鮮亦受其益。
此次金正日主動向日本招手，凸顯了他希望與日本及通過日本來與美國改善關係的
願望。在朝日首腦會晤中，金對綁架人質事件及間諜船事件均坦率承認，表明了金
先生希望突破外交困境的迫切心情和認真態度。
金正日已有改革的決心
金正日先生已有決心進行改革，朝鮮經濟政策的變化以及朝鮮新義州特區的建立，
可資佐證。朝鮮最近對其經濟政策作了三個方面的較大調整：取消配給制、大幅度
提高物價和工資、廢除外匯券。 而朝鮮新義州特別行政區基本法的制定，顯示了金
正日的改革決心之堅定。
但筆者以為，朝鮮目前的改革思路和改革步驟具有很大的危險性。改革之道，先易
後難。令人不解的是，朝鮮首先啟動了社會利益關係十分複雜的城市改革，似草率
有餘，正視不足。
據稱朝鮮的工資標準將比原來提高大約15-20倍，增幅最高的是軍人，其次是國防工
業和軍事部門的工作人員以及從事繁重工作的人，再就是在其他工業企業就業的工
人和職員，與物質生產無關的人增幅最小。但從朝鮮卻並沒有同時傳出如何鼓勵增
加生產的具體政策措施。可是，如果物資資料不能增產，“提高工資”將不過是
“物價飛漲”的代名詞。
而擬建的朝鮮新義州特別行政區的致命缺陷，則是割斷了朝鮮“特區”與其“內地”
的經濟聯繫，這樣的特區對朝鮮整體經濟將沒什麼意義。按照楊斌先生原來公開透
露的設想，新義州特區將分兩部分發展，第一部分將主要發展與金融及服務有關的
業務，共占地82平方公里；第二部分則主要重於港口及高速公路建設，共占地50平
方公里。據稱楊斌還不排除引入商人在當地發展賭業，雖然強調賭業不會是新義州
特區的經濟命脈。顯然，楊先生沒有把製造業放在重要的位置，而恰恰是製造業才
可能把朝鮮“特區”經濟與其“內地”經濟聯繫起來。沒有製造業，特區的第三產
業也將不可能真正有成。這從另一方面說明，金正日還沒有認真做好如何進行經濟
改革的紮實功課。
金正日沒有擺正朝鮮的國際定位
朝鮮一系列的外交舉動表明，金正日先生將朝鮮的國際地位定位過高。
朝鮮把其核武問題當作一張牌打，將得不償失。朝鮮實力有限，“韜光養晦”猶嫌
不能自保，主動出擊徒然遺人口實。
今年10月初美國特使凱利訪問平壤時，朝鮮莫名其妙地自爆核武計劃。朝方強調：
“當美國承諾絕對不對朝鮮採取先制攻擊、與朝鮮簽署和平協議，以及承認朝鮮現
行經濟體制時，朝鮮才會放棄核武研發計劃。”據稱，朝鮮第一副外長姜錫柱與凱
利先生在平壤舉行會談時，建議朝鮮與美國舉行峰會，以解決朝鮮核武器研製計劃
引發的危機。姜錫柱告訴凱利，舉行美朝峰會的建議是由朝鮮領袖金正日提出來的。
朝鮮外務省發言人10月25日發表談話時，則向美國建議朝美兩國簽署互不侵犯條約，
表示這是解決核問題的“合理和現實的方法”。而10月29日朝鮮勞動黨中央機關報
《勞動新聞》又發表評論，敦促美國同意簽訂朝美互不侵犯條約，通過對話解決朝
鮮的核問題。 11月2日《勞動新聞》再次發表評論強調，朝鮮希望與美國簽訂互不
侵犯條約，以消除兩國間的敵對關係，並解決核問題。
顯然，朝鮮是想把其核武計劃問題當作與美國討價還價的籌碼。但朝鮮以此籌碼逼
美國與其簽訂“朝美互不侵犯條約”的期望，不過是一廂情願，要價實在太高，成
功的可能性極小。朝鮮自爆核武計劃的舉動，決不是什麼“朝鮮智慧”，它將帶來
極大的風險，使自己今後更加被動。
誠然，美國目前倒也無力顧及朝鮮的核武問題，但朝鮮對核武計劃的主動承認，給
美國留下了一個今後可資操作的口實。美國前國家安全顧問布熱津斯基在朝鮮自爆
核武計劃後便已聲言：“從軍力而言，朝鮮比伊拉克更危險。” 必須用“處理伊拉
克問題同等力度”認真地對待。 “如果不行，就須動武”。而前國務卿基辛格則認
為：“在軍力上，朝鮮的威脅大於伊拉克，對美國是一個更大的問題”。
雖然韓國傾向於對朝鮮採取“陽光政策”，但韓國終究無力左右美國的對朝強硬政
策。更重要的是，朝鮮發展核武的計劃，將嚴重影響東亞的安全形勢，它與中美俄
的利益都是嚴重相悖的，這註定了朝鮮以核武問題作籌碼將只能是一着敗招。
近年來，朝鮮還開始(對中國)打起了俄羅斯牌。金正日在一年時間內兩度訪問俄羅
斯，普京上任兩年來三次與金會晤，其中的主動因素在於朝方。朝鮮還打算與俄羅
斯聯合舉行軍事演習。另有消息稱，金正日已允許在平壤設置俄羅斯東正教教堂。
顯然，金正日希望將俄羅斯因素引入朝鮮半島，這是其外交政策的一個明顯變化。
但當今朝鮮的主要問題，是其國內經濟問題，而非外部軍事問題。對朝鮮政權的最
大威脅是朝鮮國內經濟的可能崩潰。如果說俄羅斯在軍事上尚可給朝鮮稍壯聲色，
其在經濟上對朝鮮的幫助將如同杯水。俄羅斯的政治經濟中心在於其歐洲部分，其
遠東地區經濟疲軟，發展前景猶在未定之中，朝鮮期望俄羅斯給予其經濟援助實在
是勉為其難。而據俄經貿部的資料，俄朝貿易額已從1992年的6億美元下降到了2001年
的1.15億美元，可見兩者經濟合作的潛力也不大。
中國仍然是朝鮮未來政治上和經濟上的主要依靠力量。朝鮮雖然也可從韓國或美國
獲得甚至較之中國更多的經濟援助，但那要付出很大的政治代價，作出很多的政治
和軍事讓步。
中國仍需努力維繫中朝關係
在朝鮮特區選址及特首人選問題上，中朝之間產生了較大的摩擦。不過，從朝鮮的
角度出發，將特區設在中朝邊境而非朝韓邊境，是有其恰當的理由的，這體現了金
正日先生的精明之處。設使將特區設在朝韓邊境，特區的發展不但將向朝鮮人民顯
示韓國的體制優於朝鮮的體制，特區也將成為韓國的代名詞，那無異於對金正日政
權的否定。如此一來，不消多長時間，“三八”線極有可能成為柏林牆的翻版。在
選址問題上中朝之間不同的意見，本非不可調和，問題是金正日對中國的態度。
金正日決策諸事時繞過中國，是其過於自大的表現；收楊斌為義子事，顯示出金先
生仍然醉心於已經過時的旁門左道，離一個成熟的政治家仍有距離。金正日以往長
期偏於負責軍隊、情報和文藝工作，其經驗如今能否勝任新的嚴峻挑戰，看來尚存
疑問。當今的世界環境已不可能給金正日很多時間來從容探索，金也沒有多少本錢
來交學費。金正日企圖以己一人的思維來代替人民(甚至高層領導集體)的思維，出
現戰略漏洞是必然之事。
儘管如此，中國仍有必要作出努力維繫良好的中朝關係。值得指出的是：中國如果
不能妥善地處理“楊斌問題”，將可能嚴重影響中朝關係，因其涉及到金正日先生
的個人因素。若以中國借“楊斌問題”警告金正日論，宜適可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