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美國有三大新聞：

1. 地區法院核准微軟與政府的和解協議， Microsoft暫時解除被分割的危險2. 共和黨在中期選舉中獲勝，控制兩院的多數席位，布什主義得到相當認可3. 聯和國安理會全票通過解除伊拉克武裝的決議，美國外交取得突破性勝利

這些新聞，如果單列地分析，或許並沒有特殊的含義。放在一起，則意味保守主義的勝利，換言之，帝國的勝利。

熟悉美國文化的，應該知道美國政壇有所謂liberal與conservative之分。Liberal推崇所謂“經典的美國精神”，也就是自由、民主、人權、環保等等。Liberal本身就是“自由”的意思。最近飛機失事的明尼蘇達參議員Paul Wellstone就是著名的liberal，據說他是海外中國民運的最熱情支持者。

與之相對應，conservative是“保守”的意思。相對而言，conservative更欣賞法律與制度，用英文說就是Law & Order. 可以想象，Law & Order與Liberty & Rights是有所衝突的，而911後的美國顯然是Order占了上風。用大陸的政治術語，就是 “穩定壓倒一切”。為了“反恐”，為了安全，美國人可以接受搜身，可以容忍監聽，可以發動戰爭，可以恢復死刑…

從某種程度上，Order並不是美國的專利。只不過因為美國一向以“自由衛士”自居，使得她的種種變化顯得格外地引人注目。普京專政的俄羅斯，為了整體利益而犧牲局部利益並不是很大的issue，克格勃出身的柔道選手，並不會因為幾十名人質的中毒死亡而流下眼淚，哪怕是鱷魚的眼淚。在偉大而又古老的中國，國人也為了“小康生活”而放棄這樣那樣的公民權利。

今天一位美國朋友對我說，“我們活在一個偉大的時代”。我問為什麼。他說，“我感覺回到了帝國時代”。他熱情地闡述他的理想：世界上如此多的國家與人民在苦難中掙扎，美國應該站出來把他們從落後中解放出來，讓全世界都享有美國的機會與制度。美國解放了德國，改變了日本，瓦解了蘇聯，打敗了塔利班，而伊拉克人民也將脫離候賽因的統治，終有一天，星條旗將在地球每一個角落飄揚。

我讓他繼續說下去。他說道，要實現這個目標，美國必須制定周密的計劃與嚴謹的制度。我問，“就象羅馬帝國？”他點點頭，有些興奮---這將比羅馬帝國更輝煌，羅馬帝國只不過把羅馬文明送到了地中海，而21世紀的帝國將是一個環球帝國。

我問，那些“未開化國家”的固有文明/宗教怎麼辦？他輕描淡寫地說，文化不過是空中的白雲，有生有滅，舊的文化消失了，新的文化開始了。

說實在，這是我第一次在國外聽到如此坦率的陳述，我甚至不願意提醒他，“羅馬帝國最終還是滅亡了”。

然而另一方面，雖然他的觀點在美國應該屬於極少數，這種崇尚秩序、對外輸出的想法在西方或許根深蒂固。從羅馬帝國到西班牙帝國，從不列顛帝國到美帝國，甚至包括希特勒帝國，這種自我感覺良好的“傳教士”精神，從表面上看是“普渡終生”、輸出“文明”，在行為上卻是趕盡殺絕、種族屠殺。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所有這一切都是在極其理智、極其清醒的狀態下，以Law & Order的方式完成。

比較德國與日本的屠殺方式，就可以看出東西方的差異。日本人屠殺中國人就象當年的蒙古人屠城，行為野蠻而接近原始。德國人就不同了，一個個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殺人就象流水線作業，一絲不苟，非常有效率。《埃及豔后》中，凱撒一聲令下，裝備精良、作風嚴謹的羅馬軍團就開始殺人；這就象布什一次演講，數以萬計的炸彈就落在阿富漢平民的頭上；這又象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既然認定義合團“愚昧” “邪惡”，對西方而言，殺一千人太少，殺一萬人不多。最後勝利地宣布，“Everything is under control !”

Laoyao2008@yahoo.com.cn2002年11月8日，於美國

後記：昨晚看Charlie Rose採訪Bill Gates，Gates闡述了他的理想，也就是占領digital world的software sector. 說實在，Gates很有可能實現他的理想，而且就許多人看來，這似乎也沒有很大壞處。這就象理想的“美利堅地球帝國”，如果能讓全世界人民享受美國式的消費，或許也是有人歡迎的。

然而理想總是偏離於現實，欲望總是戰勝了愛心。今天的好警察可能是明天的壞警察，如果他缺乏有效的制約；今天的好公司可能是明天的壞公司，如果它缺乏有力的競爭。這就是為什麼美國通過了憲法修正案來保障公民個體的權利，通過了《希爾曼法》來反對公司的壟斷，為什麼聯合國提供了多邊談判機制…

另一方面，如果強權已經無法避免，自由開始向秩序妥協，我們就應該認真地思考，帝國時代，我們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