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佳周年祭
汪華亞


淒悽慘慘的大霧，如泣如訴地如約而來。今天中國的多數省市被入冬以來的首場大霧所覆蓋，北京從昨日開始就被大霧包裹，黃色氣象預警下，部分地區能見度小於 50米；中部城市上海更是一片渾濁，上海氣象台在11月26日凌晨3點16分發布紅色氣象預警，多數地方能見度還不到20米，世界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神秘的天象似乎在提醒人們，11月26日是一個天地失色的日子。

人們不會忘記，一年前的今天，同樣是在黃色氣象預警下的天地混沌之中，在上海提籃橋監獄，一位28歲的青年被殘酷地結束了他鮮活的生命，據說青年是被注射而死，沒有槍聲，沒有鮮血，但這位年輕人給予世人的卻是比鮮血更深刻的記憶，是人們對不法權勢和社會黑暗悲憤而慘痛的控訴。

無數被壓抑着的哭泣的聲音，今在這樣一個黯然失色的日子裡，念叨着一個代表着尊嚴和血性的不平凡名字——楊佳！

在2008年11月26日那個黑霧籠罩的混沌日子裡，俠士楊佳欣然赴難，也許這位被綁縛在死刑架上的青年，在臨死前的一剎那都不知道他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因為當局封鎖了所有關於真相的信息。

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對他的死刑核准公文，一直到楊佳先生赴難的前一天，才在行刑前的頭天晚上，通過上海法院的徐偉等人對他母親進行通告時，才而被世人得知，而此時，離楊佳付難只剩十幾個小時了。

這麼匆匆忙忙地結束一個被嚴重違背法律程序而判處死刑的青年，儈子手們到底怕什麼，給世人留下了一系列巨大的謎團：一個善良樸素的青年為何會突然變成殺人狂魔，非法禁閉母親參與，阻止良心律師介入，以及七秒殺四人的疑問，隱瞞錄像的賊行，匆匆殺害的忙亂……種種害怕真相泄露的恐慌和神秘，足可以證明青年的死隱藏着巨大的秘密，足以讓世人相信他的死是一個驚天陰謀，他被陷害而死的黑暗事實，在人們的內心裡更加昭彰。

那位善良悲慟的母親王靜梅女士，在兒子的生命已經被邪惡權勢判處死刑後，才被從非法拘禁中放出來軟禁在家中，在兒子即將遇難的前兩天，她被上海法院騙去同兒子見面，並被警告說，不得談論涉及案情的話。

這對不幸的母子，在提籃橋監獄做最後的話別，卻不知道他們正在經歷生離死別的而渾然不知的悲痛和被欺騙的苦難，母親還說：孩子，你要配合警察調查，媽去給你上訴……並給楊佳留下1000元錢。

被監禁封鎖數月後才看到相依為命的母親來看他，楊佳對母親露出不解的神色，他不知道，母親是在他的生命已經被那些一定要置他於死地以掩蓋一些什麼的人們，拿到死刑的最後結果時，才從被非法拘禁了她四個多月的精神病院裡，直接押解到監獄來同他見面的。事實上，母親沒有被精神病醫院迫害成瘋子，是此時楊佳最後生命的安慰，給母親的感覺是，兒子精神狀態不錯……

據此，人們又理由相信，那個被屈死的青年在被執行死刑前可能都不知道等待他的是即將到來的死刑命運。

中華人民共和國對楊佳先生的死刑核准通知上，竟然沒有最高院長的簽名，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現象自然引出許多猜測，後來，旅德學者王蓉分女士和網友從容女士根據諸多令人無法理解的相關信息，推斷出楊佳沒有被執行，而是被那些希望為自己留點後路的人秘密囚禁起來了的結論，這是關於楊佳先生命運的又一大離奇傳說。

更加離奇的是，楊佳先生赴難後，他的父母親友連與他的遺體見面的權利也遭到剝奪，死後很長時間，連骨灰的下落都一直沒有消息，最後還是在劉曉原律師和社會人士緊追不捨之下，才由上海法院送到他的家中……總之，在這位血性青年赴難的前後，很多令人無法理解的事，都以一樁巨大的懸案和謎團而鬱結在世人心中。

按理只是一樁普通刑事案件的處理，最終成為喚醒國人的一聲驚天霹靂，引發世界性的高度關注。

生命本來也就是短暫的百十年光景，權重一時、窮奢極欲是一生，為尊嚴獻身似乎也是一生，只是生命的價值和意義相差了不啻千萬倍。依仗不法權勢為非作歹的人生即使在窮奢極欲中享樂一生，他們在肉體死亡之前實際上就已經是遭世人唾棄的行屍走肉，民眾的鄙棄和人間正義的審判，更是他們最終必須面對的罪有應得結局。

尤其在一個民意覺醒的時代，恃權作惡為所欲為的人生，隨時都可能遭遇社會公眾奮起反抗的懲罰，齊澳塞斯庫的命運已是先例，今天紅色高棉接受國際法庭審訊的法槌才剛剛舉起。

尊嚴與骨氣其實是中華民族恆古的執着精神，即使在專制罪惡的殘酷打壓下，隱含在中華民族人性中的尊嚴也從未真正消失過。

一個28歲的生命，為尊嚴而死，死得其所！在他高貴的人生尊嚴後面，有多少中國人被他的事跡所喚醒，多少民主意識得到更加廣泛迅速的傳播。今天的中國，學會獨立思考和不屈抗爭的中國人，在楊佳為尊嚴而欣然赴難後，至少是一年前的千萬倍，他的死喚醒了一個民族，這種無數國人的社會價值，沒有任何一個權重一時的奸佞能夠相比。

楊佳死難後不久，上海市警察局門前在大年三十再次響起同歸於盡的爆炸聲，這是呼應還是巧合？一切作為都有報應，社會治理更有因果規律，這是誰也躲不過的現實。在楊佳的剔骨刀後，鄧玉嬌捅出了水果刀，而在一個柔弱的姑娘拿起水果刀的身後，該有多少血性的人生正在人權尊嚴的大義下奮起抗爭。

楊佳死則死矣，但靈魂不朽！生命雖短暫，卻比那些為非作歹的權貴們行屍走肉的人生要偉大和高尚得多。看看這位28歲赴死青年的身後，一個普通公民的人格如此倍受世人景仰的壯觀，有多少不可一世、自詡偉大光榮的人物死後，獲此殊榮？

無論是那些用書卷稱頌，還是將不朽靈堂硬塞到世人面前的自我不朽把戲，在人間正義面前，在歷史的審訊之下，與一個只活了28歲的青年的氣勢和精神相比，那些可伶兮兮的種種自戀自封，都只能是一種自我欺騙的意淫和歷史的笑柄。

2009-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