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柳營，“戰神”王近山

《人民日報》（海外版）最近刊登出王近山之女王媛媛文章，《“戰神”王近山》，老細覺得這個講述非常真實感動，而且不避忌諱，是非常感人的文章。我們知道淮海戰場出現過三個瘋子將軍，他們是邱清泉，胡璉，和王近山。縱觀整個淮海戰場，高到毛蔣，低到國民黨兵團一級和中共縱隊一級將領，各自的表現可謂都是惟妙惟肖。除去瘋子將軍以外，悲劇將軍黃伯韜，滑頭將軍李彌，逃跑將軍孫元良，書呆子將軍黃維，豬頭將軍劉峙，破膽將軍劉汝明和李延年（被共軍嚇破膽）。共軍方面，吃肉元帥劉伯承，割肉將軍粟裕，置身事外每天數盤棋局的陳毅和譚震林。中野規模小，僅7個縱隊，但7個縱隊長就如雷灌耳，他們是3陳3楊加上王（陳賡，陳錫聯，陳再道，楊勇，楊成武，楊得志，王近山）。而規模巨大的華野卻是一盤散沙，政委饒漱石下死命令，如今往後無論你是蘇北的，山東的，渤海的，豫東的，浙東的或者兩廣的，只要你是共產黨的部隊，就要絕對服從粟副司令的統一命令指揮，否則格殺勿論。當然粟手下的嫡系部隊是最有戰鬥實力，最能打的。這個死命令當然得到中央毛的認可，因此形成的局面就是國民黨部隊裡派系林立，互相歧視傾軋，戰鬥力不能合成。而共軍則由烏合之眾卻集中戰鬥到具有戰鬥合力的強大兵團。其實淮海戰役期間，表現最不好也是最惡劣的就是鄧賊。鄧賊的妒忌又懷恨心理致使他後來將饒漱石置於死地，也因為王近山曾經頂撞過他而最終將王將軍搞成“鍘美案”。鄧賊就是用這樣的辦法毀我長城。不過這個當時不做好事，專起反作用的混蛋還是有一點可圈點地方，就是他的報復都是在以後，不是在戰役緊要關頭來內鬥，影響戰役進程。所以淮海戰役能以共勝國敗的結果而告終。下面就請各位閱讀文章：《“戰神”王近山》。

“戰神”王近山

王媛媛（王近山將軍之女）

戰場上人稱“王瘋子”的王近山中將是我的父親，他的一生充滿傳奇色彩。1915年生於湖北黃安（今紅安）縣，15歲參加紅軍，20歲即為紅軍中最年輕的師長。之後被譽為二野的朱可夫。他善打惡仗硬仗，多次血灑疆場，死而後生，手殘腿瘸還帶兵入朝。

這樣的一尊“戰神”，在情場上的傳奇卻充滿了悲劇意味，堅決離婚以後，被丟官，丟黨籍，發配農場十幾年。1978年5月10日他逝世後，怎麼對這個副參謀長進行蓋棺定論，南京軍區還斟酌再三，最後老政委鄧小平打來電話，說人死了也不能下命令搞名堂，就叫顧問，按“顧問”下葬。不過多年後關於王近山的專集出版，鄧小平還是親筆題了四個大字，“一代戰將”。

戰場上的王瘋子

很多人都說，電視劇《亮劍》主人公李雲龍的原型就是王近山，特別是打掉日軍的戰地參觀團更是王近山的經典戰例。再加上他“王瘋子”暴烈的性格，就難怪人們做此猜想了。

在我們兄弟姐妹看來，真要將李雲龍與司令爸爸相比，有很大的不同。李雲龍不修邊幅，我的司令爸爸可是英俊灑脫，威武不凡。有時候我們閒談也說，很奇怪，很多老一輩的將帥本是出生貧苦的泥腿子，在戰火紛飛中是什麼成就了他們的雄姿和氣質呢？

1930年爸爸參加紅軍的時候只有15歲。在一次與敵人的肉搏中，他身受重傷後，仍然用刀砍，用牙咬，最後抱住敵人一起滾下山崖，還奇蹟般地活下來，從此就獲得了一個王瘋子外號。爸爸屢立戰功，17歲勝任紅軍10師30團營長，很快又升任10師28團副團長。到了18歲，在抵禦蔣介石6路圍攻中，他率28團堅守陣地，創造了紅軍一個團全殲敵人一個旅的輝煌戰例。

爸爸說自己天生會打仗，會看地圖，他說地圖到了他的腦子裡就成立體的了。他總能在戰鬥中打出自己的風格和水平。每戰必定出其不意，抓住敵人要害，敢打惡戰硬戰，所以受到首長徐向前的高度讚揚，不到20歲就當上了師長。

1937年10月中下旬，在山西娘子關地區的洹上村，3天之內，司令爸爸兩次成功的伏擊，殲滅了不可一世的日軍400餘人，繳獲大量的武器彈藥和裝備。英國的一位軍事家將這次戰役列為世界十大經典戰術之一。

1943年司令爸爸在率領部隊到延安組建新編第四旅的途中，在山西洪洞縣的韓略村，“巧遇”日軍的“戰地觀摩團”。這支由步兵學校和其他部隊高級軍官，包括一名少將旅團長，6名大佐聯隊長，以及100多名大隊中隊長組成的隊伍，全部被殲。日本華北派遣軍司令崗村寧茨暴跳如雷，叫囂再犧牲兩個中隊也要吃掉這股八路。而爸爸採取打了就跑的戰術，致使崗村的“鐵滾式三層陣地的新戰法”因此流產。到達延安後，爸爸受到毛主席接見，並對他這次戰鬥行動給予了高度評價。

到了解放戰爭初期，爸爸是晉冀魯豫野戰軍的6縱隊司令。定陶戰役血戰大洋湖時，爸爸代表6縱立下軍令狀，打剩一個旅我當旅長，打剩一個團我當團長，打剩一個連我當連長！全縱隊打光了，我們對得起黨，對得起哺育我們的太行山父老鄉親！

凡是跟隨爸爸打過仗的人都跟我說過，爸爸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只要有紅旗的地方就能找到王近山。而紅旗往往插在戰場的最前沿，人在紅旗在，一個旗兵倒下，另一個就會衝上來接過紅旗繼續前進。他就是靠着這樣的器宇軒昂，壓倒一切風姿，鼓士氣，壯軍威，讓敵人膽戰心驚。

爸爸1951年到了朝鮮戰場，擔任3兵團代司令，指揮5個軍作戰。當時敵我裝備懸殊，我軍一個軍的軍事裝備還不如美軍一個團。美軍又掌握着絕對的制空權，據說當時志願軍司令部有一個不成文規定，白天都不出動，只有到了晚上我軍才出動。爸爸是個例外，就是要白天出去看地形，說只有白天才看得清楚。有時連警衛員都不帶就往外沖。他的司機朱鐵民也是個賊大膽，敢於捨命陪司令員奮不顧身地馳騁疆場，他們就是這樣在朝鮮戰場上偵察了3天3夜。

第五戰役失利後，爸爸在總結大會上大發雷霆，他把一個傷兵要見美國大鼻子的話也捅到會上。我們的兵連美國人都沒見到，就讓人家給拍了，這仗今後怎麼打？這是放羊攆狗的打法，這種打法是葬送部隊，是拿我們的兵去送死。沒有人敢如此大膽地衝着總部領導發火。這也就是王瘋子。毛主席在總結這次戰役的失誤時說，各級領導都有一定的責任，並且也少有地自責說，是打急了，打大了，打遠了。

爸爸一生中指揮的最後一次戰役就是著名的上甘嶺戰役。當時的美國在朝聯合國軍第八集團軍司令，四星上將范佛里特在退役之前，要為自己軍旅生涯畫上圓滿句號，賭氣在朝鮮戰場上一個小小的五聖山的無名高地，投入了十幾個師和空中力量的兵力，進行了一場規模空前的，震驚世界的空前殘酷的戰役，然而他的命運不濟，他遇上了王近山。

上甘嶺這塊不足4平方公里的陣地，原是15軍秦基偉叔叔的防區。聯合國軍發動強大的金化攻勢，投入強大的兵力和火力，每天向上甘嶺傾瀉50萬發炮彈和上萬噸航空炸彈，15軍在給予敵人大量殺傷的同時自己也傷亡慘重。打到第7天，15軍45師基本被打光了，危急時刻爸爸打電話給秦基偉，秦基偉，你撤下來，我讓12軍上去。秦叔叔說，我不下，死也不下！爸爸說，那就一言為定，你不下，不過12軍也要上，我把12軍配屬給你指揮。再調一些炮兵上來，新來了一個卡秋莎火箭炮團。

就這樣本來要調防去後方休整的12軍返回了前線，投入了戰鬥，爸爸這時鬆了口氣。說我可以放心睡一覺了。開始肖永銀叔叔還跟爸爸提出指揮權的問題，說12軍要上就要名正言順地上。爸爸當時就火了，說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們還考慮那麼多，你們給我先上先打，交15軍指揮，其餘等打完再說。

李德生叔叔帶領的12軍2個師6個團上去配合15軍堅守無名高地43天，英雄人物事跡可歌可泣，驚天動地。美軍投入6萬餘人，最終損失2萬5千人，飛機270架，大口徑炮100余門，坦克84輛。上甘嶺戰役震驚世界，美國人可謂扎紮實實嘗到了王瘋子的利害，秦叔叔和李叔叔都立下赫赫戰功。

但爸爸不但是錚錚鐵骨，也是柔性心腸。當聽到司機朱鐵民最大的遺憾是沒有孩子，他沉思後感慨地說，不着急，等回國後我給你們倆去找最好的大夫，如果還是不行，我回國後生一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送給你做孩子。

這句話決定了我的命運，爸爸一諾千斤，真的將1953年出生的我送給了朱爸爸，從此我就有了兩個不同方式愛我的爸爸。但是這也給爸爸的婚姻破裂帶來伏筆。

一紙離婚狀，弄丟了肩頭將星

我聽到的關於爸爸媽媽當年的戰地浪漫曲有許多版本，爸爸媽媽一見鍾情，爸爸用大紅馬到醫院接走了媽媽；再如爸爸重傷住進醫院，碰巧媽媽負責護理，一同住院的陳錫聯叔叔牽線搭橋等等。

其實在1943年消滅日軍戰地觀摩團背後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插曲。那時爸爸率隊去延安，途中聽說後勤部隊被敵人包圍，其中包括媽媽所在的隨軍醫院，立即率隊返回解救。正巧遇上日軍的戰地觀摩團，請示上級已經來不及，根據天上地理判斷，這是一塊到口的肥肉，哪有不吃道理？爸爸果斷地部署了戰鬥，就如神兵天降般打得小鬼子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媽媽原名韓秀蘭，就因為爸爸姓名中有個山字，就改名韓岫巖，居然一下子改出兩個山來。

叔叔還告訴我當年廣為流傳的一句順口溜，劉伯承一隻眼，就是看不見韓岫巖。這又是一個故事。解放戰爭時期，一個戰役接着一個戰役，爸爸和當軍醫的媽媽幾乎形影不離。媽媽即使懷孕了也挺着大肚子東奔西走的。有一次一不留神從山上滾下來，媽媽受傷，孩子也流掉了。爸爸心痛極了，為媽媽設計了一個當時的豪華型交通工具，一輛騾子拉的馬車上四周用棉簾封住，看上去就像當年農村娶親用的花轎。那段時間媽媽就坐了這輛山寨版的轎車很是招搖。這件事被反映到劉伯承司令員那裡，他一笑了之，不置可否。據說後來有一天劉伯承司令員恰巧在路上碰到這輛花轎車，媽媽趕緊跳下車給劉司令敬禮，莞爾一笑說劉司令好。有人告訴他說這就是王瘋子的媳婦。劉司令揮手說走吧，走吧，讓我今後不要再看見。

爸爸對媽媽愛得轟轟烈烈，毫不掩飾，甚至誇張。但是他們到了離婚的時候，也是鬧得不可開交，滿城風雨。

因為我吵，據兄弟姐妹說，為了表示對爸爸將我送人這事的怨恨，媽媽發誓從此不再生孩子。又是吃麝香，又是用麝香。爸爸媽媽都是性格很強的人，爭吵起來互不相讓，越吵越厲害，脾氣暴燥的爸爸經常在家裡乒乒乓乓地摔東西。

因為跳舞吵。爸爸喜歡跳交誼舞，媽媽曾是他最好的舞伴。但鬧開矛盾後媽媽就不陪他去跳舞，還越來越厭惡爸爸跳舞。她說一男一女摟抱在一起，不跳出毛病來才怪。爸爸負過7次傷，一條腿和一條胳膊都骨折過，他穿的皮鞋也很特別，一邊的鞋底比另一邊厚出5厘米。媽媽竟拿這個諷刺爸爸，說別看他腿瘸，一跳舞就不瘸了。

最後的大爆發是因為我小姨。因為媽媽的工作很忙，後來又上北京醫學院，沒有時間陪爸爸，想了半天想出一個“好”辦法，就是把小姨接來，由她去陪爸爸跳舞。小姨韓秀榮當時大學才畢業，活潑開朗，對年輕的將軍爸爸十分崇拜。可媽媽看到每到周末爸爸和小姨就成雙入對地去跳舞，平日裡兩人也是談笑風生。竟開始懷疑小姨與爸爸好上了。她傷心自己最愛的兩個親人如此對不起她。媽媽越來越不信任爸爸，不論他去上班還是開會都要嚴加盤問，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媽媽的性格固執而且激烈，她使用了當時最典型的方式，發動親友聲討，找組織，去婦聯。在媽媽的投訴下，小姨也被婦聯的人帶走，發落到內蒙古的一家醫院，從此從人間蒸發。

媽媽的這些激烈強硬手法也激怒了爸爸，於是一紙離婚狀層層上遞，直到中央，最終搞成震驚軍內外直至全國的大案要案，還鬧到毛主席，劉少奇，林彪那裡。

當年不少高級幹部進城以後，換老婆的現象比較嚴重。黨中央為了嚴厲打擊這種不正之風，對許多幹部進行了嚴厲處分，人們稱之為“鍘美案”。被媽媽一鬧，爸爸也竟成了“鍘美案”的典型。爸爸的老戰友以及很多中央領導找爸爸談話，希望爸爸不要再鬧離婚，有人甚至暗示說，離婚的話會受到嚴厲處分，只要不離婚，維持現狀也是好啊。但爸爸斬釘截鐵地說，我王近山明人不做暗事，離婚我鐵定了，組織愛咋辦就咋辦！

1964年初，爸爸和媽媽離婚了，人們評價王近山和韓岫巖在戰火紛飛時能夠生死相依，在天下太平時卻要分道揚鑣了。中央的處分也很快下來了，撤銷北京軍區副司令職務，軍銜降為大校，開除黨籍，軍籍，交地方安排工作。

很快爸爸就被發配到河南周口地區的黃泛區一個農場當副場長，負責上千畝蘋果園的種植和養護。爸爸離開北京前說，河南的生活條件非常艱苦，你們都不要跟我去。於是媽媽就帶了除去我以外的七個孩子搬到了王府井帥府園的一棟高幹住宅樓里，七個小孩每人每月40元生活費，由爸爸出媽媽掌管。

組織曾希望當過爸爸勤務兵的黃慎榮阿姨跟着爸爸去農場照顧爸爸生活，這年十月爸爸就和小黃阿姨結婚了，成為一對相依為命的患難夫妻。後來還生下我們的一個小弟和一個小妹。

雖然身在農場，爸爸魂牽夢繞的還是他深愛的部隊。在爸爸的老部下，南京軍區參謀長肖永銀的建議下，1968年底爸爸給毛主席寫了一封信。坦承了自己的“錯誤”，並懇請回到部隊。第二年春天，九大召開，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將軍將信面呈毛主席。不久中央軍委批示，恢復王近山6級幹部（副兵團級）待遇，擔任南京軍區副參謀長。

爸爸重新出山的消息很快傳到媽媽那裡，媽媽也高興得像小孩一樣。那天，媽媽帶着大姐二姐過來了，媽媽的眼神分外明亮，一進門就對我說，小元兒，你爸爸被“解放”了，在南京軍區當副參謀長，他讓你們都去南京當兵呢。其實當初爸爸受到重處分時，媽媽也一點沒有高興得起來。離婚後，剛強的媽媽也確實付出了異常的艱辛，在照顧六個孩子的同時，還完成了學業，當上了醫院的副院長。

媽媽離休後，有時將我們所有的兄弟姐妹叫到身邊，絮絮叨叨地跟我們講爸爸過去的點點滴滴。她始終不承認她與爸爸的離婚，還說她從來就沒有見過她與爸爸的離婚證書。媽媽家裡一直掛着爸爸那張穿着將軍服的照片，神采奕奕。媽媽也將一張自己的照片放到一樣大並排掛在客廳里爸爸的照片一起。每逢過年晚上，媽媽要做上一大桌子好吃的飯菜，擺在爸爸的大照片下面，點上一爐香，再擺上一副爸爸專用的碗筷和酒杯，絮絮叨叨地與爸爸講上一陣子悄悄話。完了以後才開始吃年夜飯，年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