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一面可怕的鏡子
□背景新聞:日本大地震為何沒釀成大害?
日本,作為我們的鄰居,其可怕之處並不在於它在歷史問題上拒不承認侵略、不在於死不道歉、不在於修改教科書、不在於參拜靖國神社、不在於不給賠償,甚至不在於釣魚島、不在於台灣問題,而在於其理性的國家管理、在於其成熟的社會機制、在於其國民的高素質、在於其深謀遠慮的國際競爭戰略與策略。
與一位在國際貿易領域裡叱詫風雲的朋友聊天,他告訴我:多年來,在與香港人、台灣人、美國人、歐洲人的生意往來中,他從來沒有失過手;惟獨與日本人,做起來十分困難:價格、交貨期、付款方式、產品質量、環保要求等等極為苛刻;一單做下來,利潤微薄還算好的,一不小心就會沒有利潤甚至賠本。但是,他苦笑着說,他又沒有理由指責日本人。因為,在國際貿易中,任何人都要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並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因此,他多少流露出了和日本人作生意的畏懼。
據中國青年報所做的民意調查:被調查者中認為日本“壞”和“特別壞”的中國人高達42%;
而日本總理府外交輿論調查則表明:對中國有親切感的日本國民,80年代末高達70%以上,到1996年跌至45%以下;1997年,對中國人沒有親切感的人數第一次超過了有親切感的人數。
上述調查無可迴避地表明:中日兩國甚至在多數普通國民的層面上,已經形成了互相厭憎的情勢。
居家過日子,要是我們的鄰居令人厭惡和畏懼,如果無法讓他走開,那麼頂破天我們自己搬家走開就是了。而中國和日本這一對一衣帶水的鄰居,即便誰都不認為對方是個令人喜愛的芳鄰,卻註定了誰都無法讓對方搬走,自己也無法走開了事。因此,厭惡也好,喜愛也罷,我們無法迴避對方,無法漠視對方,無法在和對方打交道時一廂情願自說自話。
對於我們來說,或許最應該、最重要也是最好的選擇,莫過於客觀地了解、研究、認識對方,理性地把握自己,把自己的事情作好。
數字日本之一
日本國土面積約37.7萬平方公里,其中4/5為山地與丘陵;約為我國國土面積的1/25,人口約1.3億萬,約為我國人口的1/10。
2002年,日本國民生產總值約為4.8萬億美元,約合40萬億人民幣,次於美國的8萬億美元,居世界第二位。人均3萬多美元,居世界前列;同年,我國國民生產總值9萬億人民幣,約為1.1萬億美元,居世界第六位;人均900美元,居世界較靠後的位置。就是說,平均一個日本人生產的價值,相當於33個中國人。
日本外匯儲備世界第一,國民儲蓄總額世界第一,是世界第一金融大國和最大的債權國。到上世紀九十年代,日本擁有的美國國債達2000多億美元,對外的純資產金額為8910億美元,是居第二位的德國1818億美元的4倍多。
我國擁有的美國國債約為600多億美元,對外純資產金額不詳,據推測,或許可以達到日本的1/10。
數字日本之二
世界1996年技術貿易輸出額美國最高,為299.7億美元,日本第二,64.6億美元,英國第三,為53.5億美元;
而在技術貿易輸入額上,日本為98億美元,居世界第一;且一直處於出超狀態,而對亞洲技術貿易的主要對象:韓國696億日圓,泰國513億日圓,中國大陸位居第三496億日圓;可以看出:日本引進科學技術十分積極,同時對中國的技術貿易相當保守,而且基本上保持着至少20年的領先態勢。
同期,中國技術貿易輸出額與輸入額很低,均不到10億美元。
中國是日本僅次於美國的第二大經濟貿易國;99年兩國貿易總額為700億美元,88年以來,日本對中國的貿易始終處於入超狀態,99年達到220億美元,2000年達到250億美元。日本是中國的第一大經濟貿易夥伴國;
日本對中國出口的產品基本上是高技術附加值製成品,如家用電器、汽車、精密儀器等;
中國對日本出口的產品則以勞動密集型產品和技術含量較低的初級產品為主。
不論在技術貿易還是在產品貿易上,我國資金規模相對弱小的企業還很難在技術層面上與日本的企業抗衡。至今沒能擺脫出口一億條褲子換一架飛機的狀態。
鑑於此,一位對華持友好態度的日本朋友曾提出了這樣一個建議:加入WTO之後,中國很難用財政補貼的方式扶持出口,但可以以國家財力加大技術貿易的輸入,再通過某種方式轉讓給企業,以此加強出口產品的技術含量和國際競爭力。以我國每年1.8萬億人民幣的財政收入,這或許是一個可行的方式。
數字日本之三
談到日本的高度發達,人們異口同聲地說:教育。日本的高度發達得益於完善的教育和由此培育出的高素質國民。
一個舉世公認的觀點是:教育是一個國家能否建設成為文明社會、能否可持續發展的基礎;二十一世紀的國際競爭,實際上是教育戰略的競爭,是國民素質的競爭。
目前,日本文盲率為零。
日本適齡兒童與少年已經達到了100%的小學教育和100%的初中教育,96.8%的初中生入高中學習,將近50%的高中畢業生升入大學學習;受過大學教育的人數占總人口的比例高達48%。
日本有12位諾貝爾獎獲得者,其中8位是自然科學方面的。日本已經制訂計劃:在未來50年中,將此人數提到30名。
科技人員總數,按照萬人人口和萬人勞動力比例兩種口徑計算:1965年,日本僅相當於美國的1/3,然而,到了1986年,日本就超過了美國,居世界第一,分別為:55.1/萬人和102.2/萬人;
專利申請件數日本為38.9萬件,居世界第一;
而據“搜狐視線”報道,我國文盲半文盲人數約占全人口的15%以上。該報道提供的數據如下:
根據《世界銀行發展報告》,92年度我國的教育經費只占政府預算的2.5%,這一比例到93年、94年更下降到2%以下,在世界151個國家中,名列第149位。全國仍有1/4的縣沒有普及小學教育,貧困地區、山區、少數民族地區的小學升學率只有30%,中學升學率只有10%。全國平均中學升學率只有44%,也就是說,全國有56%的孩子沒有讀到中學。全國大學升學率不到2%,92年的統計為1.4%。即使完成國家“教育發展綱要”的計劃,仍大大低於世界大學生占人口的平均數:16%,更無法與高收入國家大學生占總人口的42%相提並論。
至今,人口十倍於日本的我國,尚與諾貝爾獎無緣。
日本比較教育學者南亮進認為:我國的初級教育相當於日本1905-1910年的水平,落後85年;中等教育相當於日本1915~1920年的水平,落後75年;高等教育相當於日本1920年的水平,落後70年;教育經費相當於日本1925年的水平,落後65年。
在我國工業職工中,高級技工占2%,中級技工占24%,初級技工占74%,而同期日本的高級技工則占32%,中級技工占43%,初級技工只占25%。在高、中、低級技術職稱比例方面,中國大陸是1:7.4:20.3,而世界平均為1:3:6,發達國家為2:4:5。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國工業產品中,每年殘次品造成的損失高達2000億元人民幣了。在這樣的技術教育水平之上,我們能成為世界工廠,能抓住成為世界工業中心的歷史機遇嗎?
近年來,我國將數百億教育經費投放到少數名牌大學,使基礎教育、普通教育、職業教育、技術教育雪上加霜步履維艱,使九年制義務教育幾乎形同虛設,使幾乎所有城鄉民眾(除少數富有者之外)都在教育支出的重壓下痛苦不堪。可以斷言:這也許是中國改革開放二十幾年來,最為失敗、最將為歷史所詬病、也對中華民族的整體社會發展產生最為深遠負面影響的一個領域。
數字日本之四
1988年,中日友好條約10周年時,竹下登訪問中國,簽定日中友好環境保護中心協議,日方出資105億日圓,1996年5月該中心開始運行;
1999年日本提供160億日圓無償援助在中國100個城市建立環境情報計算機網絡系統;同年7月,小淵首相訪華,倡議設置100億日圓的小淵基金,進行中國的綠化協作;
在1999年一年內,日本對中國的環境保護事業提供的無償援助與借款總計為1249億日圓,約合12億美元,100億人民幣。
據童新政博士在《日本高層看中國》一書中介紹:日本的經濟是使資源的採掘、消費使用以及廢棄物等派生的環境負荷發生在本土之外的經濟。
日本的森林覆蓋率高達67%,為全世界首屈一指;且日本已經完全不對國內森林進行商業性採伐,木材幾乎全部依賴進口;
日本的礦山幾乎已經全部關閉;其陸地礦產資源幾乎完全依賴進口。
對比之下,我國森林覆蓋率為12%,遠遠落後於22%的世界平均水平,且仍然在進行商業採伐之中,並且居然在對日本大量出口木材與木製品;據說日本人使用的一次性筷子幾乎全部來自中國。
我國的多種礦產資源則已經或正在遭受瘋狂般的掠奪性濫采亂掘。其喪心病狂的程度,在不絕於耳的各種礦難事件中可見一斑。
日本雨量豐沛,人均擁有的水資源居世界前列,其大氣透明度,水資源的潔淨度,土壤的清潔度,均居世界先進水平;
反觀我國:人均占有水資源約2700立方米,僅及世界平均水平的1/4,且所有自然水系幾乎全部已經污染或面臨污染;
在空氣方面,全國幾乎所有城市都已經程度不同地遭受污染,在世界一百九十多個國家空氣污染最嚴重的10個城市中,我國就占了4個:
當乘坐飛機來到瀋陽、太原、西安、蘭州等等大城市上空,俯瞰下去,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工業粉塵和化學煙霧之中;
當沙塵暴一次次漫捲大半個中國,酸性粉塵和沙塵已經隔海漂浮到了日本列島、韓國、台澎列島上空;
當飛機飛過南海、東海、黃海、渤海上空,幾乎所有沿海城市的海面上,本應湛藍的海水幾乎全部變成一片灰黃,其間還有大片大片可疑的紅色、綠色、褐色、黑色等五色斑斕的水面。我們最喜歡吃的國產黃花魚和國產帶魚,早就由於污染而發生畸變了;
面對這一切,我們的確沒有理由抱怨別人、仇恨別人。“天作孽,尤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我們實在是在自作孽。
事實上,在這個問題上,我們甚至是有理由被別人抱怨、被別人仇恨的。
數字日本之五
日本經濟已經持續十年低迷不振了。對此,應該承認,我們在內心深處即便不是幸災樂禍,也是高興的。一句沒有說出來的話是:活該,小日本!不用我們競爭,你自己垮了才好!
我國經濟已經連續多年高速發展了。我們真的很興奮。世界一片蕭條,中國一枝獨秀,天下滿目瘡痍,這邊風景獨好。我們沒有理由不興奮。
於是,我們看到了這樣的報道:按照這種態勢發展,中國將很快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實體。中國國際市場競爭力不斷提升,超越日本大有希望。等等。
然而,《中國改革》雜誌的報道卻提供了令人震驚的另外一幅圖景。該報道稱:我國駐日本大使館經濟商務處唐淳風先生,經過長時間追蹤與核對,提供了與我們的想象大相徑庭的關於日本經濟的一組數據:
在《真實的日本經濟》一文中,唐先生寫到:到2000年底,日本的海外總資產一舉增加了3317億美元,達到了3.2046萬億美元;而日本製造業在海外的銷售額每年都在1萬億美元以上,2000年達到了1.3萬多億美元。僅此一項,就超過了我國當年的全國國民生產總值。
據日本總務省的統計,到2000年底,日本國民銀行存款總額為7.7萬多億美元,約為我國當年國民儲蓄總額的10倍以上。這裡還不包括其它金融資產,不包括保險儲蓄、郵政儲蓄、產業集資等各類資金儲蓄。
1995年日本提供的國際難民援助金額為超過2.6億美元,1996年為2.8億多,1997年2.5億,1998年為2.4億,1999年約為2.9億美元;
日本的國際難民援助金額為世界第一位;這是聯合國難民署高級官員經常由一位可尊敬的日本女性出任的重要原因,也是日本爭取其國際同情與地位的利器。
更為可怕的是,到2000年的前5年中,日本在不停哭窮,不停叫喊衰落的同時,靜悄悄投到設備技術開發和刺激生產上的資金,已經高達1000兆日圓,約合9萬多億美元。折合成人民幣,在60萬億到76萬億之間。
據我國經濟學界估算,到2001年,我國社會總資產大約在36萬億到52萬億人民幣之間。這也就是說,即使日本過去的工業基礎為零,用這筆真正的巨資重新打造一個工業王國,也已經超過了我國社會資產的總和!
加入WTO以後,我國將在相對公平的條件下,參與世界經濟競爭之中。我國發展最好的家電行業與幾家摩托車企業可能最清楚,在產品質量、在技術含量等方面來自日本的狙擊有多麼可怕。至少,在泰國、越南、老撾、柬埔寨等東南亞國家,美國、西歐等發達國家以及前蘇聯東歐等國家,我們在飽嘗了自相殘殺的價格戰之後,還得面對日本產品以其高高在上的技術與質量品牌所維繫的高高在上的價格的威脅。
或許有一天,當我們在幾位富豪一餐飯吃掉36萬元人民幣,當我們劃出城市中最好的土地為富豪們打造億元豪宅並不厭其煩地闡述其合理性,當我們在每年成千上萬的處級幹部、廳級幹部、省級幹部翻身落馬的腐敗狂潮中醒來時,我們也許會目瞪口呆地發現:日本又把我們遠遠地甩到了後面。
簡短的結束語
寫下上面一組組數字時,筆者的心情異常沉重異常複雜。
日本,作為我們的鄰居,其可怕之處並不在於它在歷史問題上拒不承認侵略、不在於死不道歉、不在於修改教科書、不在於參拜靖國神社、不在於不給賠償,甚至不在於釣魚島、不在於台灣問題,而在於其理性的國家管理、在於其成熟的社會機制、在於其國民的高素質、在於其深謀遠慮的國際競爭戰略與策略。
作為一面鏡子,假如這一切從日本的明治維新和我們的洋務運動、戊戌變法開始算起的話,這份沉重和複雜就幾乎無法擺脫了。
未來,在我國與日本的相互關係中,只能有三個選擇:友好、對抗、並立。
友好,不是我們一廂情願就能得到的;
對抗,也許兩家都不願意;
而如果我們做不好自己的事情,無法在競爭中贏得自己的地位與尊嚴的話,那麼我們可能連並立的資格都沒有。
抱怨沒有用,咒罵沒有用,仇恨沒有用。
有用的只有一件事情:作好自己的事兒!
我們能作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