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海戰是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中國海軍第一次取得對外國海軍艦隊的海戰勝利。這場海戰中，雙方實力相差極大，中國以四艘小艦艇與越方四艘美製大艦作戰，最終大獲全勝。本期歷史空間，揭秘西沙海戰的來龍去脈。

南海西沙群島海域，波瀾再起。5月2日，中國企業所屬「981」鑽井平台在西沙中建島毗連區內開始正常鑽探活動，旨在勘探油氣資源。作業海域距離中國西沙群島中建島和西沙群島領海基線均17海里，距離越南大陸海岸約133至156海里。「981」平台鑽探作業區完全位於中國擁有主權並實際控制的海域，越南方面卻出動包括武裝船隻在內的大批船隻，非法強力干擾中方作業，衝撞在現場正常執勤的中國公務船，還向該海域派出「蛙人」等水下特工，大量佈放漁網、漂浮物等障礙物。

進入6月，越方在現場船隻最多時已達63艘，衝闖中方警戒區及衝撞中國公務船次數達1547次。原本平靜祥和的西沙群島，再次燃起爭端火頭，這不禁使人想起40年前，中、越（西貢政權）西沙海戰曾發生在同一片海域。難道那段歷史還會再次重演？

40年前那場海戰，也是越南人挑起，當時越南處於南北分裂狀態，從1973年8月份起，越南南方的西貢政權，派出海軍開始有計劃地侵佔中國南沙群島一些島嶼，並在西沙群島海域衝撞中國漁船，甚至抓捕中國漁民。1974年1月15日上午，南越驅逐艦「李常傑號」入侵西沙海域。1月17日上午，南越軍隊在西沙群島金銀島登陸，下午又佔領了甘泉島。18號，又有兩艘南越驅逐艦開來支援。一直緊密追蹤南越軍事行動的中國南海艦隊，接到中央軍委的命令，於16日晚上七點半，派出271號、274號兩艘獵潛艇組成編隊，前往西沙群島。

幾個小時以後，389艦也接到命令，與另一艘掃雷艦396艦一起，組成掃雷艦編隊前往增援。按照作戰計劃：中國海軍四艘艦艇在西沙群島北部晉卿島集結，隨即成立以海軍榆林基地副司令員魏鳴森為前沿總指揮的指揮部，明確了各艦艇的作戰分工。據截獲南越軍方的情報顯示：這次南越方面作戰計劃是：第一步佔領甘泉島和金銀島；然後攻克永樂群島及其他幾個主要島嶼，把中方徹底從永樂群島擠出去；然後再從琛航島入手，進而一舉拿下晉卿島，從而控制整個西沙群島。

為此南越海軍派出了三艘驅逐艦和一艘炮艦，擺出志在必得的架勢。與當年南越海軍從美國接收的大型美製驅逐艦相比，當年中國南海艦隊四艘艦艇明顯處於劣勢。除比南越海軍小得多的兩艘獵潛艇，勉強派出的另兩艘掃雷艦——396號和389號原本只是用來掃雷的，航速慢，武器差，根本不適合海上作戰。但這四艘艦艇已是當時中國南海艦艇的大部分家當了。

1月19日清晨，天還沒有完全亮，當中國海軍發現南越四艘艦艇分別從廣金島西北和羚羊礁以南包抄過來時，立刻拉響了戰鬥警報，四艘艦艇緊急起錨，全速駛向較近的南越海軍10號艦和16號艦。當年掃雷艦編隊指揮長左崇義回憶：「它們起錨向我們這邊來，我們起錨向它們駛去，就是想攔住他，盡量不讓敵人接近我們的島嶼。」當南越艦隊出現在中國水兵眼前時，其龐大的噸位超出想像，中國海軍艦艇的實力明顯處於下方。389掃雷艦雷達班長李柏楊說：「我們四條艦加起來還沒有越南人的艦一條大。他們最大的4號艦足有二三千噸，最小的10號艦也在千噸以上。我們掃雷艦只有600噸。」

從武備上來看，南越艦艇也遠超中方。《現代艦船》執行主編崔軼亮是這方面的專家，他說：「當時中國海軍艦艇最大的艦炮口徑85毫米，南越艦炮最大的口徑是127毫米。人家火炮已經是自動化操控，中國軍艦還是人工操炮。我方396掃雷艦設計航速才15節，南越的幾艘驅逐艦航速基本上都超過20節。」更另人擔憂的是，389號掃雷艦還在大修期。艦上人員相當一部分是新兵，有的戰士上艦才一個多月，能否完成戰鬥任務都是個未知數。但是面對強敵，中國海軍毫不示弱。

1974年1月19日早晨，海戰一觸即發，中、越海軍的8艘艦艇槍對槍、炮對炮地對峙著。在幾個小時對峙中，雙方從互發信號指責，到南越軍艦挑釁衝撞，致使中方的389艦外舷嚴重凹陷。中方的前線作戰總指揮魏鳴森發出命令：中方全體官兵必須繼續保持克制，中國艦艇決不先開一槍一炮。但魏鳴森也發出預先命令，一但開戰，271、274兩艘獵潛艇要死死咬住對方南越旗艦4號「陳慶瑜」艦。這片海洋暫時的平靜，終於被南越海軍的炮火打破。

激烈的海戰開始了。389掃雷艦信號班班長姜耀平說：「我突然看到對面敵艦發射曳光彈，一道發綠的火光飛來，隨後是震天響的炮聲，打到我們艦上和周圍海中，艦體整個震動起來。」南越海軍偷襲發射第一輪炮彈，首先擊中389掃雷艦，立刻造成了我方艦上人員的嚴重傷亡。與此同時，中國海軍274號獵潛艇也被南越海軍發射的炮彈擊中，政委馮松柏的前額中了彈片，不久後犧牲。僅僅幾分鐘之後，副艇長周錫通也中彈犧牲。南越海軍突然的偷襲開火，激起了中國官兵熊熊怒火，389艦上的炮手冒著炮火開始還擊了。作戰區域劃分為南北兩個戰場。中國海軍271、274號獵潛艇位於戰場的南端，交戰的對手是南越海軍的4號驅逐艦「陳慶瑜」號和5號驅逐艦「陳平重」號。在戰場的北端，是中國海軍的396和389號掃雷艦，對陣南越海軍的16號驅逐艦「李常傑」號和10號炮艦「日早」號。

由於海上通訊系統落後，聯絡協調始終不暢，中國海軍四艘艦艇各自為戰。開戰不久，389艦的副機艙被南越艦炮打穿了一個洞，海水瞬間洶湧而入。艙內水兵郭玉東當時已經身負重傷，但他仍以自己的身體奮力堵塞漏洞，一直到最後犧牲。副機艙最後被爆炸引發的大火所吞噬，艙裡堅守崗位的六名水兵全部犧牲。被激怒的獵潛艇274號像一匹脫淼囊榜R，衝入了南越巨艦中間，不顧傷亡左右開弓一頓狠打，打得南越軍艦無法應付。

據後來南越戰俘的回憶：開戰當天，佔據附近島上的南越軍人，紛紛跑到岸邊觀戰。令他們失望的是，體型巨大、火力剛猛的南越四艘巨艦，並沒能從中國海軍討到絲毫便宜。海面上，只見南越大型軍艦與身材瘦小的中國小艇糾纏在一起，轉眼之間，便被身手敏捷的小艇打得毫無招架之力，令這些南越軍人個個歎氣不已，心驚膽顫。

混戰之中，中方海上總指揮魏鳴森下令，集中火力，攻擊南越4號驅逐艦「陳慶瑜」號。因為事前得到情報，「陳慶瑜」號是越方指揮艦，但就在開戰頭天晚上，越方海上指揮位置已調換到5號艦「陳平重」艦去了。此時，389艦火炮是當天與南越巨艦進行對抗的四艘中國艦艇中火力最為強勁的。作為艦上的射擊手之一的黃德勝，在越方第一波攻擊後立刻推彈上膛進行回擊，他當時的目標是南越海軍的16號艦「李常傑」號。389艦的兇猛攻勢，很快壓制住了號稱南越海軍王牌的「李常傑」號驅逐艦。

戰場的另一邊，南越5號驅逐艦「陳平重」號，也被小得多的中國海軍271獵潛艇打得抱頭鼠竄。271獵潛艇水兵陳俊林說：我們的機關炮集中火力打，打不沉它就打它指揮台、炮座。南越水兵比較怕死，很多人被打得鑽到炮座底下到處躲。」到1月19日上午11點，西沙海戰的激烈戰鬥已經持續了40分鐘。

南越「陳平重」驅逐艦上，一個年近40歲的指揮官正逐漸陷入絕望，他是負責這次入侵行動的南越海軍大校何文鍔。透過望遠鏡，他清楚看到自己一方敗局已定，10號炮艦「日早」號已經被打成癱瘓，而16號「李常傑」艦突然被「陳平重」號的127毫米炮彈擊中，自己打了自己，幸好沒有爆炸，不然的話16號艦很可能頓失動力，被中國海軍擊沉。

何文鍔大校本人所在的旗艦「陳平重」號正受到中國海軍271號和274號兩艘獵潛艇的猛烈圍攻。中方一發炮彈，打到了何文鍔所在的前艙指揮中心附近。當時的情景，何文鍔晚年在回憶錄描述中仍心有餘悸：「所有戰鬥指揮中心的人員，因為被炮彈擊中起火，全部都躲在桌子下面去了，我個人起身操起滅火器滅火，卻絆上地圖桌子把腿給扭傷了，不得不又躲起來。」其狼狽不堪躍然紙上。何文鍔大校事後承認戰前部署過於依賴驅逐艦「陳慶瑜」號上的兩門76毫米自動火炮，認為單憑這兩門炮就可以戰勝中國海軍整個艦隊，但一開戰發現自己失算了。

中國海軍也留有遺憾，271號獵潛艇設備實在過於陳舊了，開戰前20分鐘就故障不斷，激戰中因無法裝彈，最後被迫停止射擊。此時， 271艇上官兵眼看著兄弟艦389掃雷艦一路緊追猛打越方「李常傑」號，在多次中彈後突然爆炸起火。戰至最後階段，掃雷艦389號艦首開始上翹，尾部下沉，海水已經淹沒了後甲板，隨時可能會沉沒。在艇長肖德萬的指揮下，水兵們駕駛著即將沉沒的389號掃雷艇，奮力向近處的琛航島駛去。11時50分，這艘燃著熊熊大火的戰艦，終於在琛航島搶灘成功，避免了沉沒海中。

整個戰鬥，急促、慘烈而出人意料。裝備實力遠不敵南越海軍的中國艦艇，雖然傷亡不小，多艘艦艇著火進水，但最終充分發揮小艦小艇靈活騰挪的優勢，加上官兵堅強的戰鬥意志，打得南越海軍完全亂了陣腳。數十年後，何文鍔在他的回憶文章裡寫道：「到了這場海戰的後半段，我國空軍曾經通過無線電詢問：是否需要派遣一個F5戰鬥機中隊進行支援。正當聯絡的時候，我所在的5號艦中彈起火，腳也受傷，等到殘局收拾好以後就和空軍聯繫不上了，可能天線被也打壞了。我不免哀歎道：大勢已去了。」

一窮二白出奇跡，這場實力懸殊的西沙海戰，中國海軍以四艘破舊小艇，對陣南越海軍四艘美製大艦，打出軍威、國威。到中國海軍支援艦隊——兩艘新式的037型獵潛艇趕到戰場時，南越海軍艦隊敗亡已成定局。

上午11點49分，新加入戰鬥的中國海軍281號和282號獵潛艇趕到戰區海域，已被打得膽戰心驚的南越海軍徹底崩潰了。越方海上指揮官何文鍔大校做出決定：逃跑！其他三艘艦艇溜得快，越方的10號炮艦「日早」號拖著熊熊燃燒的火焰，遠遠地落在後面，正好成為21號和282號獵潛艇的「虎口肥肉」。一輪致命打擊後，「日早」號炮艦沒了反應，南越海軍官兵紛紛跳海逃生。「日早」號炮艦彈藥庫爆炸開始下沉，14點52分，在羚羊礁以南2 5公里處沉沒。至此，中、越海軍西沙海戰基本結束。「1.19」海戰第二天，解放軍出動海陸空軍全面進攻，奪回了金銀島、甘泉島以及被南越政權佔據了18年之久的珊瑚島，至此，中國完全收復西沙群島全部島礁。西沙海戰以中國全勝告終。

據南越方面戰後統計，南越海軍方面，三艘驅逐艦損傷嚴重，一艘炮艦被擊沉，75人陣亡，另外還有48名官兵以及一名美軍顧問在島嶼登陸戰被中國軍隊俘虜。中國海軍編隊，參戰四艘艦艇也傷痕累累，但無一擊沉，參戰官兵負傷67人，有18名官兵壯烈犧牲。

後人評論：西沙海戰是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中國海軍第一次取得對外國海軍艦隊的海戰勝利。回顧歷史，1840年中、英定海保衛戰，中國水師船沉人亡；1884年中、法馬江海戰，中國南洋水師被徹底消滅；1894年甲午黃海海戰，稱雄東亞的中國北洋水師幾乎全軍覆沒； 1937年中日全面戰爭，中國海軍頑強抵抗戰至艦隻全無。直到1974年的西沙保衛戰，中國海軍終於第一次在與外國海軍的海戰中奪得了完全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