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哥 (在日挪籍华人) 写于日本茅房
祖国的土包子们,新年好!
我讲一段我作为华人的伤心性历,希望能对祖国的土胞有所刺激。
我对“Made in China”(大陆货)这个词的深恶痛绝,有其痛苦的
来由。
80年代初,我大学毕业私费留学去了澳大利亚。学着大多数因公出国
人员一样,我也为自己制了套西装,皮鞋。虽用不着最上等的,还是
花了两个月的工资,出血买了应当是比“大路货”“小路”一点的。
试衣服的时候正好是中国的夏天,站在镜子前,上衣敞开,露出领带
皮带,嘿!笔挺的一个小伙子。 上了飞机,开始有点冷。坐着扣不
上衣扣,我便站起来扣上。再坐下来,两粒扣子就一颗接一颗地弹了
出来。????也弹了出来。坐在旁边的妇女像个很朴实的革命老太太。
她爬到地上帮我在不知谁的鞋子里找出一粒,递给我时还下意识地闻
了闻。还有一颗,动员了左右前后的邻居,又惊动了两位空妹。看着
大家为我如此忙乎,只好撒谎说找到了。 革命老太太从座椅底下的
包里拿出个针线包来:“这是我的传家宝,出门时同志们还笑我,这
不、还没下飞机就派上了用场。”她十分得意地帮我缝起扣子来。边
缝还边教我:“现在做衣服,都不兴人工钉扣子了,用机器胡乱一扎
,只是告诉你扣子应该在这里,回去,都得自己再加工一次。知道扣
子容易丢,有些工厂,还在衣角的反面加了两颗备用的。”我的西装
衣角的反面,没有备用扣子。大概是因为不是大路货。
到了墨尔本,三谢了革命老太太,我推着大箱子下滑梯。后面的人一
推,我脚一滑,右脚脚趾们就冲了出去,三cm的鞋跟也跟着获得了自
由。(为了让自己看上去高大一点,我特意选了这双带三cm跟的皮鞋
)鞋跟像只小皮球随着滑梯滚了下去,到了平地、被两个孩子像我们
平时在马路上踢空可乐罐一样,一来、一去。 虽然、那鞋跟是机场
的垃圾,但是我的财产,怎么说也想捡回来看个究竟,再说,还想看
看有不有得修。手离开箱子又不放心,只好沉重地推着追。很巧妙地
利用健在的左鞋,眼看就要到手,不料箱子的前左轱辘骨折,箱子翻
了个跟头,“啪”地倒在地上,箱子像打苞米花一样涨开。于是,方
便面、辣椒瓶、饼干类的干粮,随着七七八八的秘密,统统兜了出来
。那两个孩子和他们的父母,还有和他们父母相干不相干的人,围了
上来。这时来了个清洁工,通知我“这里不适合摆地摊”。
在广州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些东西挤进箱子,一散开,怎么也再塞不进
。急中生智从箱子里拿出两条裤子、、、、、、忙碌了好一阵最后只
剩下那个鞋跟,正要去检,那仁慈的清洁工“Let me do it.”(这
个我来)很专业地一扫把进了撮箕。 我又thank了那个清洁工,西装
的左肩挎着两条塞满干粮的裤子,撕了条浴巾把箱子捆起来,再利用
那三个幸存的轮子,一高一低我来到厕所。插上大便间的门,我好像
到了家,终于松了口气。 诊断着那只右鞋,看来是已经牺牲,但左
鞋简直还是新品,浪费岂不可惜?脑子里重演着刚才发生的喜剧,发
了一阵呆,不禁又觉得有些冷起来,(中国的夏天,正好是澳洲的冬
天)无可奈何再次打开箱子,拿出条白色的厚长内裤。穿上内裤,再
套上本来很合身的西裤,却一下子扣不上腰勾。我做了个深呼吸,终
于勾上,再一口气放松,一屁股蹲下坐在马桶上,哈哈、、、喜剧又
出了新篇章。
我按约定的时间夹着双腿上下移动到公共电话处,给初次见面来接我
的夏女士打了电话。 “Hello, 我是丹尼尔,我已经到了机场。”
“OK,我马上就来接你,你在机场的什么地方?” “我在电话处,
等你。” “那好,你就呆在电话处,千万不要走开。” “放心,我
不走开,也走不开。” “那好,对了,电话处有好多人,怎么认出
你来?” “啊,非常好认,我就是那个西装缺粒扣子、西裤开了中
缝、只穿了一只新鞋、肩上挂着两条裤子,对了、还推着个用浴巾捆
起来的大箱子的人。” “慢点慢点、、、扣子、中缝、鞋子、裤子
、浴巾,那很好,这样我准不会认错人了、、、”
夏女士是位高雅的中年妇人,那天穿着双红色的高跟鞋,很入时的白
色套装,还戴了顶半透明的粉红帽。
她一眼就认出我来,用澳洲的礼节伸开双臂向我走来。我在接受她的
拥抱时,为了良好的第一印象,努力夹紧双腿,还要顾着把????藏在
后面,猴着腰,左肩的裤袋碍事只能伸出半个右臂,那副只有杂技演
员才能做出的奇妙体态,那副只有电影演员才能做出的狼狈表情,九
哥实在没有勇气再描叙下去、、、、、、
看着我尴尬的样子,夏女士说即使是为了好认,也没有必要把自己弄
成这么特殊。
听了我说得很好笑的故事,她不但没有笑话,反而安慰我:“Never
mind, they are made in Chin.” (别往心里去,大陆货嘛)
听了这句话,比我的那身打扮还伤心,无地自容得宁愿脱光了跟着她
去。真能那样,也不管用,因为即使把Made in China的衣服都扒光
,剩下的我那身肥膘,也还是Made in China的“大陆货”。 这么窝
囊而好笑的故事,在我肚子里闷了十几年,一直羞于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