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前的中越之战会否重演，全球关注。越南的排华暴动造成中越决裂风暴，中国已经全面撤侨，派出飞机和五艘船撤走七千多名侨民，更传出大量兵力集结中越边境城市凭祥，是针对越南的军事部署。边境的陆战被认为是「佯攻」，真正的战场是在南海，关键是中国在南海的钻油台。中国派遣到对峙海域的昆仑山号和井岗山号登陆舰，是重要讯号。排华暴动传出至少二十五人死亡。

中国在越南全面撤侨（图：法新社）

越南民众展开反华示威

网上流传中国军车在广西凭祥集结

不少受过法国教育的越南知识分子，都很熟悉法文中的déjà vu语境，也就是迎面而来的场景，「似曾相识」，似乎历史就在今天重现。但对于越南的华人来说，五月十三日的排华示威，却是三十六年的恶梦重现││一九七八年底爆发的反华示威，中国紧急派出两艘船「明华号」与「长力号」接侨，到了一九七九年初，中国派出大军攻进越南，打响了「惩越自卫反击战」。

这段历史阴影，上周又笼罩在中越两国的上空。毫无预警的排华事件，导致上千家台商工厂被毁，中国国企中治更被攻击，导致四人死亡，二十三人重伤。中国也立刻启动全面撤侨计划，派出「五指山号」、「铜鼓岭号」、「白石岭号」、「紫荊十二号」和「粤海铁四号」等五艘船和两家飞机去撤侨。到五月十九日，从海陆空渠道回来的中国人，已超过七千多人。

中越关系陷入全面决裂的风暴中。大规模撤侨是否战争的前奏？中国网友在微博上传出解放军在西南边境频密的大军集结的图片，但官方一直对此没有证实，军事专家对此也表示怀疑，认为边境的陆战最多只是「佯攻」，但真正的战场还是在南海。

这次事件的导火线，是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宣布将造价十亿美元的钻油平台，移至距离越南中部海岸两百二十公里的南海水域，进行石油探勘作业，预计持续到八月中。越南则对中国的作法感到愤怒，认为领土主权受到侵害，越南总理阮晋勇五月十一日并在缅甸举行的东盟峰会上，誓言维护越南主权。

五月十一日当天，河内就发生了罕见的大规模反中游行。这场示威活动虽然有数百人参与，但整体气氛十分平和，大约只持续一小时。越南国营媒体过去通常被禁止报道示威游行的新闻，这次却破例获准报道。

五月十三日，越南民众的反中示威突然变调，成千群众携带国旗、骑机车闯入位在胡志明市南郊的平阳省工业区，暴民见到有中文招牌的厂房就肆意攻击，越南人也分不清台湾人与中国人，结果许多台商、港商都遭殃，工业区内的厂商几乎都受到了攻击，还有不少厂房遭放火焚烧。第二天，越北的海防及太平省也传出暴动，许多台商经营的鞋厂遭砸。

十七名企业大陆干部死亡

事件发生后，死伤人数有多种说法，不过根据当地台商所收集的资讯，总共死亡人数应为二十五人，包括南部锋明脚踏车椅垫厂的一名中国大陆籍干部（陆干），当时因害怕不敢逃出而遭烧死，另有一个越南公安（警察）被打死，有两名华人也被打死，中北部台塑下包厂商总共有陆干十六人、越籍五人死亡。

中国中冶公司则发出公告，表示在越南反华暴乱当中，该公司承建的台塑河静省钢厂工地受到严重冲击，事件造成共一百三十人伤亡，其中四人死亡，二十三人重伤。四名死者当中，其中两人身份正进行DNA鉴定。

中冶也在公告中指出，该公司全力承担河静省包括其他中资企业人员在内的撤离组织协调任务，河静钢铁项目中方人员，除安排少量人员留守外，已全部安全顺利撤回国内。

至於整体损失，由于厂商灾情轻重落差甚大，一时还很难估计，但是数字应该相当惊人。譬如乔森木业的一个出货仓库就完全烧毁，损失已达五百万美元。另外如阿萨玛（Asama）工业区及锋明，损失都以台币亿计。

这次被砸的厂商近千家，各家损失不一，而且受影响的不只台商、中商，就连越南本身厂商也受到供应链影响，无法顺利生产。

很多迹象显示，原先的群众示威跟从前所发生过的多次反中示威一样，是获得越南政府默许的，然而越南政府没料到的是，群情激昂之后竟然变调为暴动，公安方面一时措手不及，才酿成大祸。

越南总理发短信挽狂澜

本来，越南民众在十三日暴动之后还在网上串连，计划在十八日进行全国范围的示威。经过十三日的暴动，越南政府显然得到教训，不敢再大意，由总理阮晋勇向数百万民众发了一条短信，一方面称赞抗议者的反抗行为，一方面也明确表示，越南政府不会容忍持续的动乱。

结果十八日当天，虽然有不少群众企图在越南几个大城市发动示威，但是都被当地公安成功阻挡、驱离。目击者指出，河内、胡志明两市当天上午确实出现小规模反中游行，但是每当有一群人试图展开反中游行，几分钟内即会遭到优势警力驱离，还有些人被捕。

越南警方的这个「能耐」，也坐实了越南政府有控制群众的能力，十三日的暴动，也确实是大意失算。

这次动乱中，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各厂内所聘雇的中国籍干部，以及当地的中国侨民，大家都有如惊弓之鸟。中国则派出包机及船只，已前后撤出七千余侨民。柬埔寨警方也指出，有大约六百余人由越、柬边界的巴域国际边境检查哨进入柬埔寨，其中大部分是在越南的台商及家属。

不过在整个事件中，台商方面并无人死亡，只有几人受到轻伤，可见得暴徒攻击的对象确实有其针对性。

中越的决裂，是否会演变为战争？三十五年前的军事冲突，会再度重现？不过军事专家的分析认为，如果双方发生冲突，应该是在海上。

中越争议海域上的对峙活动，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多天。从五月初开始，两国互相指责，各执一词。越南通信社称，五月二十日中国仍有九十艘船继续为海洋石油九八一钻井平台护航，两艘越南海警船只各被多艘中国护航船只拦截。越南外交部在月初的新闻发布会指出，钻井平台所在区域「完全属于越南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海域」，并说这是「侵犯越南『东海』主权的举动」。

而中国外交部边海司副司长易先良日前表示，五月二日以来，越南对中国在西沙群岛海域开展的正常钻探活动进行「强力干扰」，他说，面对越方干扰，中方不得不加强现场安保力量。易先良说，西沙群岛是中国的固有领土，不存在任何争议，十年前中方企业就开始在这一海域作业，近期的钻探活动是过去作业的例行延续。

中国军方将领态度强硬

中国强硬的声音也来自军方将领，在中越关系紧张之际，频频放出「狠话」。在缅甸访问的中国国防部长常万全于五月二十日会见了越南国防部长冯光青，对钻探作业受干扰以及越南排华事件表示谴责，还说中国在西沙作业「不是谁想挡就挡得住的」，并叮嘱越南「不要一错再错、酿成大错」。

在美国访问的中国解放军参谋长房峰辉则在中美参谋长记者会上表示，中国一直主张搁置争议，在西沙进行钻井勘探是因为「一些国家擅自打井」，他还在讲话中数次强调中国的打井行动是「坚定不移的」、「这个井我们一定要打成」。

美国对中国的行为则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白宫发言人杰卡尼说，「中国（钻探石油）的行为具有挑衅性，而且不利于地区稳定和争端的解决」。

中越南海对峙的船只以海警船等非战斗船只为主，对峙方式主要是互射水枪，但数艘军舰参与。中越之间进行的海上对峙容易擦出「火花」，澳门军事学会会长黄东指出，中国派遣至对峙海域的零七一型登陆舰是一个重要信号，「两艘登陆舰，不够打越南本土，也登不上钻井平台，但是可以去收复南海争议岛屿」。越南国家电视台五月十四日播出了中国零七一型登陆舰出现在钻井平台海域的画面，报道称两艘船的舷号是九九八号和九九九号（分別是昆仑山号和井岗山号）。零七一型船坞登陆舰是中国最新型的大型登陆舰，首艘昆仑山号於二零零六年下水，零七年开始服役，此型号登陆舰至今只有三艘服役。零七一型登陆舰甲板上可以起降两架舰载直升机，机库内又可以停靠四架，登陆舰货舱内可以停放八辆两栖战斗车辆，它的船坞舱则能停四艘七二六型中型气垫登陆艇。每艘登陆艇可以搭载一到两辆战斗车辆或八十名陆战队员。

综合越南通信社报道，除了零七一型的登陆舰，中国派遣去南海的军事舰船还包括「五三四号导弹护卫舰」（金华号护卫舰）、「七五五号快速攻击导弹艇」（潮阳号导弹艇）、「七八九号快速攻击巡逻舰」（临高号反潜护卫艇）等。

中越之间的冲突，背后还有美、俄等大国的身影，他们的态度对事态发展影响深远。一九七九年的中越战争时，苏联旗帜鲜明的支持越南，并为越南提供大量武器装备，苏联的态度和支持，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当年中越战争的发展，而如今中越之间矛盾再烈，中俄关系却显得愈发友好。

中国的南海舰队部分舰艇开赴南海的同时，东海舰队则和俄罗斯进行联合军事演习，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也和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上海进行了会谈，并共同为中俄二零一四年联合军演揭开帷幕。习近平指出，中俄合作是全方位、多层次的，要发展投资、基建、能源以及安全等方面的合作，和俄罗斯「进一步发展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普京除了回应加强两国各方面的合作之外，还着重强调石油气对华出口。

两国首脑在会晤后，共同簽署了联合声明，称「中俄关系已提升至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新阶段」，声明表示要尽快启动俄罗斯向中国供应天然气、并加强技术合作，两国也在声明里对朝核问题、伊朗核问题、乌克兰问题等方面表达了共同的看法。

中国战略与管理研究会研究员李晓宁说，中俄联合军事演习标志著中俄这两个曾经敌对的国家慢慢走向互信。但是联合军演的规模与合作深度仍然有限，李晓宁说联合军演代表两国建立了「新式战略伙伴关系」。

同时，在上海举行亚信峰会，不仅迎来了普京，也迎来柬埔寨的领袖洪森，都和习近平会面，可以看到中国在外交上的积极作为，都对越南施加制衡的力量。

中越决裂风暴，改变了亚洲的权力景观，也使两国陷入武装冲突的边缘。中越是否可以拒绝三十五年前恶梦的déjà vu，避免它「似曾相识」地重现，全球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