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一個武林高手被比武大會拒絕，是種什麼感受嗎？
這架飛機，看上去很像F-117對吧。但它其實是F-117它爹......或者......它娘。因為它，代號為“擁藍”的隱形戰鬥機的祖宗，只造了兩架原型出來，還先後在飛行測試中墜毀了，連個模型都沒有留下來。所以今天，我就好好的跟你講講它和它背後，那段臭鼬工廠的辛酸史了。
時間還是要回到上個世紀的70年代，美國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簡稱DARPA，在1975年的時候，啟動了一項旨在造出對雷達而言隱形的戰鬥機的“哈維計劃”。為什麼把這個計劃叫做“哈維”呢，說起來也很有意思，他們是受一部電影啟發的，因為電影的主角——一隻高約2米的隱形的兔子，名字就叫做哈維。
好，舞台已經搭好，那演員上哪兒找呢。DARPA琢磨了一下，將邀請函發了出去，收到的，分別是通用動力、費爾柴爾德、格魯曼、麥道和諾斯羅普。都是大名鼎鼎的飛機製造商，並且旗下都有叫得上名的戰鬥機對不對。但是，他們怎麼就把洛克希德給忘了呢？開什麼玩笑，洛克希德旗下的臭鼬工廠，多年來一直在為中央情報局和美國空軍生產所謂的“低可觀測”飛機，比如高空偵察機U-2、高空高速偵察機SR-71、以及D-21超音速無人偵察機等等，儘管它們在技術上並不是嚴格“隱形”的，但是，也針對雷達探測做出過優化。在它們的表面，都有塗上專門的吸波材料，正因為如此，你看SR-71多大的一架呀，但其實它的雷達截面，就跟一架Piper的經典小黃機一樣大。
所以理論上，這個舞台，最應該交給的，就是洛克希德的臭鼬工廠嘛。好，DARPA給出的理由是：兄弟，我們不是把你忘了，而是......咱這次造的是隱形戰鬥機，你看，你們多久沒造過戰鬥機啦，你們的偵察機是很厲害，但造戰鬥機嘛，我們還是有點不放心呀。不僅他們不放心，就連他們選出來的幾家戰鬥機製造商，也有點信心不足。雖然邀請函發出去了5份，但真正決定赴約的，也就只有麥道和諾斯羅普兩家而已。所以他們一開始就把洛克希德排除在外，也是相當合理的。但他們哪裡知道呢，此時洛克希德的臭鼬工廠，實際上已經拿到了能夠突破隱身技術的“羅塞塔石碑”了。它就是，數學家和雷達專家丹尼斯·奧瓦霍塞從一份封藏了9年的蘇聯論文裡找到的一個方程。這個方程，出自蘇聯科學家彼得·烏菲姆采夫之手，是在麥克斯韋方程的基礎上修改而成的，能夠用來預測特定幾何形狀的雷達反射率。
你看，這個東西，被臭鼬工廠撿到，是不是如獲至寶呢，所以自然就被嚴嚴實實的保密了起來，保密到就連DARPA都不知道的程度。其實臭鼬工廠已經利用這個方程編寫出了名叫“Echo 1”，回聲1號的計算機程序，允許工程師將飛機的設計分解為一些列的三角形，並以此來計算任何特性迎角下，這架飛機的雷達截面。從這裡入手，工程師就能逐步優化飛機的造型，使之達到一種最小雷達截面的結果。於是現在的情況就是，洛克希德知道自己有殺手鐧，肯定能贏下這場競爭，但是他們又不能明說。而不敞開來明說，DARPA就是認為你辦不到。欸，是不是既尷尬又諷刺呢。洛克希德只能不斷的厚着臉皮天天遊說，求求你讓我試試吧。到了最後，DARPA實在是架不住了，說，好，我讓你來吧，其他兩家，這裡指的是麥道和諾斯羅普，我給了他們一家各10萬來做前期工作，你嘛，是非要硬擠進來的，就沒那麼多錢了，給你1美元象徵一下，要就干，不要就拉倒。洛克希德是看得上那10萬美元的人嗎？不！他要的就是入場券，什麼象徵不象徵的，1美元也不要。這在後來其實變成好事了，由於沒有要國防部的錢，洛克希德做的所有工作，都是歸它自己所有的，就連這架概念機的專利也是它的......希望洛克希德不要來找我的麻煩。
好了，玩家都已經入場，接下來競賽正式開始。在Echo1的幫助下，洛克希德的設計團隊迅速對20多個候選方案進行了排序，最終就找到了這個最優化的雷達截面設計——它呈現出明顯的菱形外觀。所以，插一句，菱形外觀真的就是最好嗎？當然不是，主要起作用的......或者說主要限制它的，是當時的計算硬件。計算機，即使最小個的，也有冰箱大小，還只是個12位的。其他的硬件還包括——計算尺，是的，可以說它是半手算的。所以複雜的曲面它哪兒能處理得過來呢，菱形多邊體，就已經是極限了。彼得·烏菲姆采夫的方程，要到後來的超級計算機時代，才能真正發揮魔法。
到了1975年夏天，DARPA覺得給你們3家用來設計的時間差不多了哈，於是就要求，請分別將全尺寸的模型提交上來，咱來進行第一階段的，所謂“生存能力實驗平台”XST的，風洞和雷達回波測試。在看了XST對雷達回波閾值那高得離譜的要求後，麥道退卻了，於是比武場上，只剩下了洛克希德和諾斯羅普兩家。他們分別又拿到了150萬美元來做模型，然後按照要求，將自己的飛機送到了白沙雷達測試場。
這架，立在支架上的，就是被洛克希德命名為“絕望的鑽石”的，價值150萬美元的模型了。這架，則是諾斯羅普的。你發現沒有，儘管沒有寶藏方程式和Echo1計算機程序的幫助，諾斯羅普竟然也採用了跟洛克希德類似的物理解決方案來降低雷達截面，可見它的厲害，也不是蓋的。所以後來的“沉默之藍”和再後來的B2，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了。那是另外一個視頻的故事，咱還是說回到這個第一輪的隱形PK上。
顯然，洛克希德的“絕望的鑽石”贏了，它的雷達回波，是諾斯羅普的1/10。而兩者的回波，甚至都要比原先支撐起它們的那根架子還要小。這又是有趣的一點了，儘管造模型的預算本就不多，他們還各拿了10萬出來，改進那根支撐杆的設計和材料，才最終把它的雷達截面變得比飛機更小的。於是洛克希德獨自拿下了合同的下一階段，也就是，將這個模型變成兩架能夠真正飛得上天的原型機。為此，政府願意再掏......2000萬。好吧，2000萬，不夠呀，可事已至此，臭鼬工廠的負責人本里奇決定說服東家自掏腰包1000萬來補貼一下，大家就緊着這3000萬來造飛機吧，把錢都留到刀刃上。刀刃是什麼，大家清楚的很，當然就是隱形啦。所以其他能讓飛機飛得起來的東西，只要拿來主義就好了，哪怕是競爭對手的，也不怕。於是第一架“擁藍”，你基本上可以認為它就是打補丁攢出來的，飛機界的科學怪人了。飛行控制系統是從通用動力的F-16上扒下來的、發動機是從諾斯羅普的T-38上扒下來的，同樣還有前起落架。而主起落架，則來自F-104、彈射座椅來自F-16、生產線借用的是C-5運輸機，真是集眾家之所長。
1977年11月初，代號為HB1001的“擁藍”1號在臭鼬工廠位於加州伯班克的工廠里進行了秘密的地面測試。為了掩蓋其真實的形狀，上面還被小心的塗上了迷彩，很像是我以前講戰艦上的迷彩那一期幹過的事情。然後被拆分後運往51區，在那裡，進行了一系列的試飛。所以51區的秘密，還真不是啥外星人的秘密，更多的，就是美軍自己的秘密而已。第一架“擁藍”，只飛了36次就墜毀了，原因是着陸時飛機突然的意外上傾。
然後是第二架，改進了造成這種情況的故障、增加了雷達吸收塗層、移除了那個不怎麼隱蔽的尖尖，但是也只是在飛了52次之後墜毀，這次的原因是排氣泄漏。於是兩架飛機都沒有保存下來，連殘骸都被小心的埋進了內華達沙漠某個鬼都不知道的地方。它，還有它的直接繼承者F-117，被外界知道，已經是過了十來年之後的事情了。可以說，它的遺產，直到現在還在影響世界。擁藍帶來了F-117，F-117帶來了F-22，F-22帶來了F-35，而這一切的起源，居然是一位蘇聯科學家的一段方程式，有意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