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會兩黨軍事委員會主席聯合推出的 1500 億美元追加國防預算案引發關注,其中一項核心內容是為美國陸軍冷戰後首型中程彈道導彈(MRBM)研發開闢 “快車道”。這份包含 6.39 億美元專項撥款的計劃,標誌着美國在退出《中導條約》六年後,正系統性重建曾被條約禁止的中程導彈力量,其目標直指提升針對陸地與海上目標的遠程精確打擊能力。

預算案中四項具體條款勾勒出中程導彈的發展路徑:1.75 億美元用於 “下一代中程彈道導彈產能擴建”,5000 萬美元加速 “反艦型中程彈道導彈” 研發,1.14 億美元和 3 億美元分別用於兩代中程導彈的生產準備。值得注意的是,法案未明確指向單一項目,暗示美軍可能同時推進現有導彈增程改造與全新設計。
目前陸軍主力項目是 “精確打擊導彈”(PrSM)的增程型號。這款現役短程彈道導彈(SRBM,射程 300-1000 公里)的基礎型已實現 500 公里射程,陸軍計劃通過 Increment 4/5 版本將其拓展至 1000 公里以上,正式跨入中程導彈門檻(1000-3000 公里)。2024 年 “勇敢之盾” 演習中,搭載反艦導引頭的 PrSM 原型彈成功命中移動艦船,驗證了其多域打擊潛力。
儘管 PrSM 增程型是當前重點,預算案中 “下一代中程彈道導彈” 的表述,暗示美軍可能同步研發全新彈體。相較於基於短程導彈放大的設計,專用中程導彈可通過優化氣動布局、推進系統提升載荷能力,為加裝誘餌、對抗反導系統創造條件。但全新設計也意味着需配套新型發射裝置 —— 現有 HIMARS/M270 發射車可能難以容納更大尺寸導彈,陸軍正探索 “颱風” 系統(Typhon)的輕量化拖車式發射平台,以平衡機動性與射程需求。
另一值得關注的是 “暗鷹” 高超音速武器系統(LRHW),其助推滑翔彈頭雖具備中程導彈級射程(約 2700 公里),但因技術原理不同未被歸入傳統彈道導彈範疇。預算案單獨列出高超音速武器專項,顯示美軍正採取 “雙軌策略”:既有常規彈道導彈的快速部署,也有顛覆性技術的長期投入。
中程導彈的復活本質是地緣政治的產物。在亞太方向,解放軍火箭軍已形成覆蓋第一、第二島鏈的中近程導彈矩陣,美軍急需在菲律賓、關島等前沿陣地部署對等反擊力量。2024 年部署至菲律賓的 “颱風” 系統(可發射 “戰斧” 巡航導彈)已引發中方抗議,而具備更快速度與更高突防能力的中程彈道導彈,將成為 “分布式海上作戰”“遠征前進基地作戰” 等概念的核心支撐。
在歐洲,俄軍 2024 年對烏克蘭使用的 “奧列什尼克” 中程導彈(射程約 4000 公里)打破地區平衡,美軍計劃在德國重建的第 56 炮兵司令部(曾負責冷戰時期 “潘興” 導彈),正為部署新型中程導彈鋪路。這種 “前沿威懾” 既能壓制俄羅斯西部軍區,也可對東歐盟友形成戰略擔保。
預算案特別強調 “國防工業基礎擴建”,反映出美軍對產能瓶頸的擔憂。洛克希德・馬丁作為 PrSM 主承包商,需在短時間內提升生產線;而全新導彈項目可能引入更多競爭者,如諾斯羅普・格魯曼、雷神等企業已在高超音速領域布局,或參與中程導彈的導引頭、推進系統研發。
海軍與陸戰隊的配合同步推進:海軍 “朱姆沃爾特” 級驅逐艦和 “弗吉尼亞” 級核潛艇未來將搭載 “中程常規快速打擊” 系統(IRCPS),與陸軍 “暗鷹” 共享彈體;陸戰隊的 “遠征艦船攔截系統”(NMESIS)在 2025 年 “ balikatan” 演習中部署至呂宋海峽,展示了機動式反艦導彈的前沿存在能力,而中程彈道導彈可作為其遠程補充,構建 “遠中近” 多層火力網。
技術層面,傳統彈道導彈在末段雖能達到高超音速(5 馬赫以上),但飛行軌跡固定,易受 “薩德”“標準 - 6” 等反導系統攔截;而全新設計的成本與周期仍是未知數 —— 陸軍 “暗鷹” 項目因助推器故障拖延兩年,直至 2024 年才完成首次成功試射,顯示複雜武器系統的研發風險。地緣政治層面,中國外交部已對美軍在亞太的導彈部署表示 “嚴重關切”,俄羅斯則視歐洲的中程導彈為 “新冷戰挑釁”。1987 年《中導條約》失效後形成的 “導彈真空帶” 正被重新填充,而此次美軍選擇以 “常規威懾” 為名發展中程導彈,模糊了核常界限 —— 部分分析指出,其彈體設計若預留核載荷接口,可能引發新一輪軍備控制危機。
從 PrSM 增程型的漸進改良,到全新中程導彈的白紙設計,美軍正試圖用資本與技術雙重優勢,在五年內重建一支覆蓋 1000-3000 公里射程的機動打擊力量。這既是對解放軍 “區域拒止” 能力的回應,也是對俄軍導彈威脅的反制,更隱含着對全球 “反介入 / 區域拒止” 戰略的破解企圖。然而,在高超音速武器尚未成熟、反導技術不斷進步的今天,這場冷戰遺產的 “復活實驗” 能否改寫未來戰場規則,仍需時間檢驗。唯一確定的是,全球導彈軍備競賽的潘多拉魔盒,正隨着這份預算案的推進而加速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