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兩年舉行一次的歐洲國際防務展是防務領域最重要的專業展會之一，2022年共有來自62個國家的1700多家企業參展，預計觀展人數達10萬人，與疫情前的防務展規模基本相當。據介紹，本次防務展逾七成參展商來自歐洲，中國北方工業公司也參加展會並展出了一部分地面裝備模型。

由於歐洲地區的緊張形勢，今年多家歐洲展商展示了由歐洲研發的主戰坦克，歐陸“下一代坦克風潮”正式拉開，這其中法德無疑是這股風潮的弄潮兒。事實上，德國為現役“豹”2主戰坦克尋找繼任者的時機並非偶然，德國聯邦政府為應對俄烏武裝衝突帶來的地區安全局勢惡化，在2022年預算中批准總額超過1120億美元的“特別基金”，用於為德軍採購新型武器裝備。與此同時，德國總理舒爾茨強調，他承諾將國防開支增加到國民生產總值的2%，這將符合北約的意願，法國的情況也與德國類似。

由於俄烏衝突的影響持續在歐洲震盪、擴散，2022年度的歐洲薩托利防務展也平添了許多“火藥味”。而在開幕式上，法國總統馬克龍也以“4個月來，一場高強度的戰爭席捲了歐洲的土地”為開端，進行了長達25分鐘的致辭。毫不意外的是，這篇致辭中充滿了“國防工業”、“合作”、“歐洲防務自主”、“歐洲國防自主”等關鍵詞。法國愛麗舍宮網站公布了馬克龍在歐洲防務展的演講全文，並點明了其要旨：“戰爭回到了歐洲，這提醒了我們國防工業在維護國家和歐洲主權方面的核心作用。”在馬克龍的演講中，有一句聽來尤為“刺激”的呼籲：“我們正在進入戰時經濟”。毫無疑問，馬克龍之所以如此強調，是希望國防工業的重要性和緊迫性成為一種共識。演講稿中，馬克龍的強調甚至有些“絮叨”：“歐洲要集中力量保護自己，這需要更強大的歐洲國防工業，更需要各國加大在國防上的投入，推動國防工業的創新、產品迭代，更快地滿足軍隊需求，給出更具競爭性的‘報價’；歐洲應該加強歐盟內部的合作、建立全世界範圍內的合作夥伴關係。花很多錢從海外購買武器裝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我們應該花很多錢在歐洲自主戰略上，沒有國家安全就沒有戰略自主權；法德之間的合作為歐洲集體防務提供了一個‘里程碑式’的成功案例。作為法國武裝總司令，我已經着手彌補物資、彈藥、作戰能力方面的短板，重啟國家與國防工業之間的對話。”

從馬克龍在歐洲防務展上的長篇演講，不難看出俄烏衝突背景下法國在軍力建設、國防工業上的雄心。可以說，他已經為“全球第三大軍火出口國”吹響了衝鋒號角，希望在這一輪“對內可武裝自己、對外可軍貿出口”的時代大潮中，能夠“做大、做強、再創輝煌”。此外，較之於德國在俄烏衝突之後才漲軍費，法國政府在馬克龍當選總統前就啟動了漲軍費的計劃，其2022年的軍費預算達到了410億歐元。法國政府目前的計劃是，到2025年軍費預算將達到500億歐元，這一切對於法國的國防工業而言都是利好因素。新一代主戰坦克這種昂貴的軍事裝備，自然成為法國人眼中的好生意。 

新版EMBT與KF51“黑豹”的雙雄會

第四代坦克究竟該怎麼發展，誰也說不出個肯定的答案，俄羅斯是第一個交卷的，但這個答案究竟是否正確卻無人知曉。在歐洲，法德合作的EMBT主戰坦克率先給出了另一種回答。當然，早期版本的EMBT實際上是“豹”2的底盤和“勒克萊爾”的炮塔拼湊而成的“換頭怪”，並未體現出與第三代主戰坦克明顯區別的技術特徵。早在2017年，法國和德國就公布過EMBT主戰坦克的早期型號樣車，該車隨後在2018年的歐洲防務展上亮相。正如前文所述，早期EMBT主戰坦克僅僅是簡單地將法國“勒克萊爾”主戰坦克的炮塔安裝在了德國“豹”2A7的底盤上，這樣的結合可以發揮德國“豹”系坦克MTU883動力包帶來的性能優勢，以及法國坦克自動裝彈機帶來的自動化和火力優勢，可以說早期的EMBT只是初步的技術探索。

而在歐洲2022薩托利防務展上，EMBT的版本明顯發生了迭代。新版EMBT主戰坦克全重61.5噸。基於“豹”2A7+坦克底盤，採用了MTU883動力包，但安裝了奈克斯特公司重新設計的炮塔。新型主戰坦克炮塔是雙人炮塔，整合了一款52倍徑120毫米滑膛炮和帶有22發備彈的自動裝彈機，可發射新的SHARDMk1或更新的Mk2穿甲彈。另外，新版EMBT主戰坦克的炮塔還整合了“武器化”的車長周視鏡（加裝了一套7.62毫米機槍）和一個30毫米口徑ARX30副炮遙控武器站。ARX30是一款基於M230機關炮的武器系統，可以發射低初速的30×113毫米彈藥打擊無人機或地面目標。具體來說，在EMBT炮塔右側裝備的ARX30武器遙控站主武器為一門M230機關炮，可以發射30×113毫米炮彈，備彈150發。該武器遙控站還增加了雙向穩定系統，並具備熱成像和紅外觀瞄系統，可以在巷戰中打擊位於高層建築上的步兵。而在EMBT炮塔的左側則是集成了一挺7.62毫米機槍的車長周視鏡，但該機槍並未將槍管包裹住進行修形設計以防槍口火焰暴露目標。當然該機槍也能換裝成榴彈發射器，並能像T-14“阿瑪塔”一樣集成數組煙霧發射裝置。在防護性能上，新版EMBT炮塔安裝有“戰利品”主動防護系統和IAI“風衣”探測雷達與激光告警系統，有所增強。儘管目前主動防護系統對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的攔截效能還存在質疑，但主動防護系統卻能攔截低速的破甲彈、單兵火箭彈以及反坦克導彈，這已經在多次試驗中得到了證實。另外，新版EMBT同樣擁有加掛附加裝甲的能力，以適應城市戰環境，這樣該坦克最大戰鬥全重也有提升至70噸的潛力。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新版EMBT擁有自動裝彈機（可能取自“勒克萊爾”），但卻是4人乘員組，這多出來的1人主要角色是扮演車載無人機操作員（儘管目前公布的資料並未指出該坦克攜帶無人機或巡飛彈的具體位置在哪），也正是這種變化，令人們感到新版EMBT或許的確正在向第四代主戰坦克的方向發展。 

不過，法國和德國聯合推動另一個主要國防項目——“未來戰鬥空中系統”（FCAS），目前正在苦苦掙扎。最新消息顯示，以載人戰鬥機為核心的空中力量系統已經被推遲。達索首席執行官埃里克·特拉皮爾表示，之前預計在2040年服役，現在可能要推遲到2050年才能服役。與此同時，德國宣布採購F-35A隱形戰機的計劃，這讓法國方面感到沮喪，這種不愉快的合作經歷很可能影響到EMBT的後繼發展。

不過，EMBT並不是法德陸軍的唯一選擇,事實上，法國和德國政府正在投資16億美元，在“主力地面作戰系統”（MGCS）的框架下，研製一種新的主戰坦克，最終取代法軍的“勒克萊爾”和德軍的“豹”2，EMBT就是MGCS的方案之一。MGCS將法國奈克斯特公司與德國陸地武器系統行業的另一個巨頭克勞斯-瑪菲·韋格曼公司（KMW）聯合起來，建立了名為KNDS的合作夥伴關係，萊茵金屬公司同樣參與了MGCS。但據德國媒體報道，萊茵金屬公司對其在MGCS計劃中的地位並不滿意，因為KNDS是該計劃的主要合作夥伴，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在同一場歐洲2022薩托利防務展上，萊茵金屬公司會推出一個打擂台的KF51“黑豹”主戰坦克。

大體來說，這一款採用“豹”2A4底盤的59噸級主戰坦克，但採用了前所未有的130毫米口徑的“未來火炮系統”（FGS）。KF51“黑豹”的“未來火炮系統”（FGS），核心是一門NG130130毫米滑膛坦克炮，其中NG是英文“下一代”的縮寫。從這一名稱也可以看出，德國萊茵金屬公司希望130毫米滑膛炮能夠像經典的120毫米滑膛炮那樣，成為歐美國家、甚至其他國家和地區下一代主戰坦克的標準主炮。至於萊茵金屬將新一代坦克的坦克炮口徑選擇在130毫米是有講究的——在冷戰高峰時期，歐洲國家以及蘇/俄分別研發的140毫米以及152毫米高壓滑膛炮只考慮到要實現跨越式的火力提升，其目標是達到第三代主戰坦克120毫米以及125毫米主炮威力的2倍以上。經過測試證明，這兩種超大口徑高壓滑膛炮確實達到了預想的目標，甚至更好，但隨之而來的就是對主戰坦克總體設計帶來種種不良影響，比如火炮身管過重，就會導致坦克炮塔前重後輕。尤其是這類超大口徑高壓滑膛炮的身管長度也超長，使得力矩效應更加明顯，那麼為了保持平衡，坦克炮塔後部就要增加設備或者配重。這樣一來，整個坦克炮塔的重量就要成倍增加，不僅直接推高了坦克全車的重量，還使得驅動炮塔轉動的機電液壓伺服機構承受極大的負荷。而且，高性能主戰坦克火控系統對於炮塔旋轉速度也有着非常高的要求，要滿足要求，就必須進一步加強機電液壓伺服機構的驅動功率。最終，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從超大口徑高壓滑膛炮的身管超長、超重開始，整個坦克設計就要全面推倒重來一次，直到坦克全車重量以及體積增加到無法控制的程度。所以，通過超大口徑高壓滑膛炮的技術探索，如今的歐洲以及俄羅斯都認識到了下一代坦克火力與總體性能兼顧的平衡性。

俄羅斯在T-14“阿瑪塔”主戰坦克上沒有使用威力恐怖的2A83型152毫米滑膛炮，而是採用改進型2A82-1M型125毫米滑膛炮。這也可以解釋了為什麼萊茵金屬會在其KF51“黑豹”主戰坦克採用130毫米而不是140毫米坦克炮。據萊茵金屬官方聲稱，相較Rh120-L/55型120毫米滑膛炮，NG130可在2000米的距離上擊穿1200毫米厚度以上的均質鋼。當然，如此優秀的穿深也是有相應代價的，比如採用了15升的超大型藥室、高達880兆帕的設計膛壓、重達3噸的身管（Rh12055倍徑身管只有1.2噸）、身長1.3米的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進一步大型化的尾艙自動裝彈機和待發彈的顯著減少（當前展出的KF51隻在尾倉裝彈機部分裝填有20發彈藥）。

與乏善可陳的底盤相比，KF51“黑豹”主戰坦克的炮塔是重新設計的模塊化結構。在炮塔頂端集成了4聯裝的HERO-120巡飛彈發射模塊，炮塔側面集成了4組多旋翼無人機模塊。但在選裝巡飛彈發射器時KF51必須取消部分尾倉彈藥架，備彈降低至10發。事實上，與新版EMBT設計的思想類似，擁有自動裝彈機的KF51採用了3＋1乘員組，多出的一位就是無人機/巡飛彈操作員（將原本駕駛員左側的彈藥架拆除變成第4個乘員位，用於連指揮員或無人機/巡飛彈操作員）。KF51主戰坦克演示車未必就是未來主戰坦克的方向或者標杆，但這種主力裝甲平台與無人機和巡飛彈高度集成的方式，引發了大家的許多遐想。

結合現在俄烏戰場上遭受大量損失的傳統裝甲平台，更增加了大家對於陸戰裝備發展趨勢的關注熱度。最近10年，深度神經網絡在圖像識別、自然語言處理、大數據分析等領域產生了標誌性成果，已經在民用領域產生了革命性的應用成果。而相關的技術成果也正在被用於飛行平台上的傳感器信號處理、分析與自主決策，成為智能無人機和智能彈藥的技術基礎。這些技術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人力，使傳統無人機“人在迴路中”的任務鏈條，已經演變為“人在迴路之上”，乃至“人在迴路之外”。由於人被從繁瑣的基礎操作中解放了出來，因此無人機裝備的操作員和飛行員可以更多地專注於頂層的分析、思考和決策。使“多人控一機”轉變為“一人控多機”，極大地降低了系統中的“人機比”。KF51與無人機/巡飛彈模塊的融合性設計就是如此。一兩架小型無人機或許無法改變一場戰爭，但是智能化、蜂群化的無人機系統將會對未來戰場產生顛覆性的影響，其程度甚至可能超過航母和艦載機對於海戰的影響。

儘管空中力量戰鬥已經誕生了超過百年，但微小型智能無人機卻在戰場上空開闢了另一個層級，以無人機在納卡衝突、俄烏衝突上的表現來看，即便不那麼智能的小型無人機，也會對雙方的戰場表現產生顛覆性的影響。造就這一情況的最根本原因是打擊鏈路的極大縮短和自我閉環，在空地協同的早期，需要飛行員出身的專業協調員來承擔起將空中打擊火力和地面目標需求緊密相結合的任務，如今一個操作手帶幾架智能無人機，或許就能滿足許多場景下的任務需求。打擊鏈路甚至能在單一地面裝備平台上實現閉環——自己探、自己照、自己打。這種鏈路的縮短，一方面對打擊高度時間敏感目標極為有效；另一方面，由於裝備成本呈數量級下降，裝備範圍也隨之獲得了爆發式擴張。多個因素的作用下，這些小無人機已經不是戰場上偶爾一亮身手的“小玩具”，而變成了鋪天蓋地的“眼睛”和“拳頭”。無論是無人機集群的進攻，還是防禦敵方無人機集群，都將形成全新的戰場形態，甚至可能導致整個陸戰場面貌的顛覆式改變，這是KF51與無人機/巡飛彈模塊融合設計的關鍵之處。

作為一款全數字化坦克，KF51安裝了北約通用車輛架構（NGVA）標準總線系統，用於在平台內部集成傳感器和武器並方便兼容其他北約制式子系統。在傳感器方面，KF51還加裝了SEOSS-2P車長用穩定型光電瞄準系統與亨索特的EMES-15炮公司長瞄準鏡，兩型瞄準具均採用了第三代熱成像元件。KF51可實現“殲-殲”和“獵殲”功能。當然，目前KF51“黑豹”主戰坦克其他細節披露有限，比如增強防護方面“黑豹”透露的細節就很少，萊茵金屬公司聲稱將為車組乘員提供比“豹”2更好的保護，並採用主動、反應、被動等防護技術。萊茵金屬“打擊盾”主動防護系統將用於武裝KF51，防禦反坦克導彈和自殺式無人機等威脅。不過考慮到其碩大無朋的炮塔，底盤也由“豹”2A4改進而來，並且增加了防雷套件，但戰鬥全重卻只比“豹”2A4增加了4噸，其硬防護指標恐怕不容樂觀。

並不明朗的前景

無論是新版EMBT還是KF51都體現了在俄烏戰爭的刺激下，歐洲重新啟動“第四代主戰坦克”研發以獲得戰場優勢的迫切心態。不過，無論是新版EMBT還是KF51，在性能上的提升是有的，但又都沒有明顯體現出相對現有的第三代主戰坦克壓倒式的優越性，所以只能視為一種還在摸索的中間形態。事實上，當今世界正處於第三次工業革命的“尾巴”上，技術的主要進步在於電子技術和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電子計算機的計算能力從1946年誕生時的每秒12次，已經上升到現在超級計算機的每秒百萬億億次浮點計算，算力可以說是飛速發展。算力可以帶動海量數據傳輸、神經網絡技術等技術發展，人工智能技術也開始全面出現。電子系統的進步也體現在硬件尺寸的快速縮小方面，1970年時全世界的數據存儲能力僅相當於現在一塊過時的U盤。

但是在其他領域，技術發展遠遠沒有那麼快。我們看到在傳統工業領域，既有技術已經發展到了極限，進一步突破投資巨大而且時間漫長——不論是內燃機、冶金技術、新型材料技術、新能源技術，進步也很大，但是沒有大到可以顛覆既有體系。所以，對於坦克這種陸戰系統來說，用信息技術、傳感器技術可以實現的技術升級是明顯的，但是在傳統的火力、防護、機動三大要素上，技術升級就非常困難，只能獲得優勢但無法獲得壓倒性的優勢。 

至於新版EMBT與KF51都強調的與無人機/巡飛彈蜂群融合的設計思路則要兩說。一方面，正如前文所述，一名坦克上的無人機操作手，或許就能憑藉坦克車載的無人機/巡飛彈模塊滿足許多場景下的任務需求，打擊鏈路甚至能在單一地面裝備平台上實現閉環。這種鏈路的縮短，不但對打擊高度時間敏感目標極為有效，而且由於裝備成本呈數量級下降，裝備範圍也隨之獲得了爆發式擴張。但是另一方面，無人作戰裝備最終要服務於作戰目的，所有的技術路線和裝備形態，都必須緊密圍繞戰場、實事求是地開展研究。坦克車載無人機究竟帶什麼載荷？什麼氣象條件可以出動？如何看、如何打、如何通信、如何組織飛行？對於坦克的基本任務需求來講，新版EMBT與KF51的車載無人機是否需要回收？怎麼回收？回收將消耗多少人力和物資？回收如此大量的無人機，會對戰場組織構成多少壓力？回收以後如何再次出動？傳統航空兵是不是可以幹得更好？誰的綜合成本更划算？ 如果任務中途改變了怎麼辦？以回收問題來講，這實際上不僅僅是涉及到作戰使用成本，更涉及到傳統的坦克單車、排、連級戰術形態是否會因此產生突變的問題。無人機回收一向是分攤成本、提高戰爭持續能力的關鍵。

從這個角度來說，一架無法回收的坦克車載無人機可能連單價20萬元都顯得太貴；但一架可重複使用10次以上的無人機，即使40萬元，分攤到每一次任務也便宜得多。更重要的是，坦克車載無人機的可回收性如果較強，就能顯著降低發射時的決策負擔——戰爭是有迷霧的，我們很難確切知道，一次任務應該發射4架還是21架無人機。這就不僅僅涉及成本問題了：如果過早地耗光了無人機，後續無機可用，就會造成貽誤戰機的嚴重後果。但如果這些“多餘”的無人機都可以自主返航並回收，那麼坦克車長、排長、連長在發射時就可以大膽決策。然而，新版EMBT與KF51能解決這些問題麼？ 顯然他們也依然還在探索。

況且，EMBT與KF51之間還存在政治上的競爭。法國對EMBT的期望主要是面向出口市場。事實上，俄烏衝突對於法國來講與其說是一場防務危機，不如說是一個市場機遇。比如在俄烏衝突中戰損的俄軍T-72主戰坦克和步兵戰車上，發現了法國泰雷茲公司的“凱瑟琳”FC紅外熱像儀。而來自負責國防和安全政策的法國國防和國家安全秘書處SGDSN的文件也顯示，自2015年以來，法國已向俄羅斯發放了76張軍事裝備出口許可證。根據法國議會關於武器出口的最新報告，這批出口裝備總值達1.52億歐元，不過報告未說明出口武器的具體類型。結合以上披露的資料，這些法國電子設備的生產日期正是2016年。有文件顯示，法國防務企業對俄出口的一型重要產品就是紅外設備，相關的合作早在10年前就已開始，在2014年克里米亞事件後也未中斷。文件還顯示，法國企業一直以來都相當守信地為俄羅斯提供售後服務。

事實上，從奧朗德到馬克龍，歷屆法國政府都利用了西方對俄羅斯制裁措施中的一個漏洞——那就是在制裁決定之前所簽署的合同都可能保留並繼續如約執行，包括後續的售後支持升級服務等。也就是說，只要法國政府不暫停發放出口許可證，雙方的買賣就可以繼續進行。當前一些烏克蘭媒體和機構之所以對法國“如鯁在喉”，就是因為法國防務企業與俄羅斯的軍事貿易不僅僅開始於10年之前，而且在2014年克里米亞事件之後還在繼續，甚至合作規模還得到了擴大。但對於法國政府和防務企業來說，這些輿論“審判”幾乎無關痛癢，法國人真正的在意俄羅斯軍事上的威脅麼？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但這的的確確是一個極好的振興法國軍事工業的機遇。對於眼下的法國政府和法國防務企業們來說，更迫在眉睫的問題是維護供應鏈穩定、解決產能不足等問題，根本目的是牟取更高額的軍火利潤。所以對於法德合作的EMBT主戰坦克這類項目，可以合理推測的是，法國政府的真正目的是面向出口市場，特別是那些傳統上使用德制坦克的歐洲國家。畢竟“勒克萊爾”的出口成績並不理想，只在中東市場有些許斬獲，而“豹”2卻曾經幾乎成為一種歐洲標準主戰坦克，除了法國外，相當部分的歐洲國家都有採購。

所以，在法國資本的參股下，推出有濃厚“豹”2血統的EMBT主戰坦克去主打外銷（主要是歐洲市場），而將自用型主戰坦克升級換代的重心放在“勒克萊爾”XLR上是符合法式邏輯的。要知道，作為深度改進型號的“勒克萊爾”XLR樣車也在歐洲2022薩托利防務展上出現。“勒克萊爾”XLR主戰坦克依舊採用了改進型的GIAT公司的CN-120-F1型52倍徑滑膛炮，但升級了火力，可發射新型120毫米SHARD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和120毫米IM3M高爆多模編程彈。SHARD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將替換法軍現有OFL-120-F2型穿甲彈，在初速不變的情況下擁有更長的穿甲體，同時對當代各種爆炸反應裝甲進行了優化。除升級火力系統以外，“勒克萊爾”XLR還重點提升了信息化能力，“勒克萊爾”XLR配套了新的“蠍子”戰鬥指揮系統（SICS），以及開放式電子架構的“接觸”戰術無線電系統，可以實現法軍多種裝備聯網協同作戰。除此以外，“勒克萊爾”XLR還會加裝慣性導航和GPS耦合的定位系統、新的車長和炮手的人機界面、“彈幕”反簡易爆炸干擾系統。事實上，法國陸軍已經開始採購“勒克萊爾”XLR主戰坦克。法國軍備總局（DGA）去年與奈克斯特集團續簽了一項合同，集團將升級法國陸軍現役的50輛“勒克萊爾”主戰坦克至新的“勒克萊爾”XLR標準，法國陸軍計劃在2025年前交付122輛升級型“勒克萊爾”XLR坦克給法國陸軍。 

法國政府在EMBT項目上的三心二意，也很可能令德國方面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家的KF51項目上，從而最終令EMBT難以修成正果。這不但可能導致又一項德法軍事合作的破滅，而且會加深歐洲兩大核心國家之間的裂痕。不過，KF51本身也很難說是成熟的設計，更像是以“豹”2平台為基礎集成一系列前沿技術的概念演示車。再加上與EMBT越來越高度同質化的設計，分散了力量的德國坦克工業界是否有足夠的資源將KF51發展到理想目標也是令人懷疑的。一言蔽之，在歐洲2022薩托利防務展上出現的這兩種所謂原始形態的“第四代主戰坦克”，前景並不明朗。 

結語

萊茵金屬公司介紹稱，“黑豹”是一個“全新的主戰坦克概念”，是下一代坦克家族中的“首秀”，如果KF51被選為歐洲下一代坦克系統，批量生產可在兩年半後開始，法德合作的EMBT也有類似的自我表述。但從技術邏輯上說，不論是KF51還是EMBT，在面對T-90、M1A2SEP、99A這類三代後期型坦克時，可以做到的是先行感知、先行打擊以及更好的系統配合，火力也有一定的增強，但不一定就能防得住三代後期型主戰坦克的打擊，機動性上也缺乏優勢。儘管他們都試圖融合一些似乎是第四代坦克典型的前沿技術，但整體上卻並沒能體現出跨代優勢。的確，三代後期型主戰坦克要摧毀這些新型坦克會更加困難，但是這種差距還不能達到壓倒性的優勢。

況且，歐洲這兩型新一代坦克概念樣車為了採用了全新的車輛電子構架，並且配置了高度複雜的信息系統和傳感器系統，這些措施幾乎必然意味着成本變得昂貴，而昂貴就意味着生產數量的有限，這套邏輯的關鍵在於很難解決數量問題。下一代主戰坦克如果要整合如此之多的精密技術，那麼其採購數量就會對大規模陸軍非常不友好。畢竟有數千輛主戰坦克的需求很難僅僅用單車型號的質量就可以涵蓋。比如從KF51“黑豹”主戰坦克的性能配備以及德制武器的一貫風格判斷，它的價格肯定不便宜。以波蘭採購的美國M1A2SEP坦克為例，平均每輛坦克的單價高達1900萬美元，雖然其中還包含了彈藥、配件和培訓費用，但現代坦克的價格之貴可見一斑。

不過換一個角度來看問題，這兩種並不成熟的歐洲第四代主戰坦克技術集成演示車的存在，也襯託了坦克的重要地位。俄烏武裝衝突初期，很多人看到“標槍”的表現就重複那個“坦克消亡論”，然而從現在的局勢來看，坦克仍在發揮非常重要的作用。坦克至少仍然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