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戈凶猛——一个边防武警的军旅生涯1 |
送交者: 阿色 2003年01月16日16:17:36 于 [军事天地] 发送悄悄话 |
日子就这样静悄悄的过着,却快的让我来不及清醒过来。我的名字叫老酒,也就说我希望自己有很多的时间泡在酒里,什么也不知道,醉了最好。 我现在要说的全是真实的事情,你问我有多真实?100%的真实。真实的全是黑色的,真实的让我现在还不断的噩梦里惊醒。真实的让我觉得自己现在生活全是虚假的。 一直在想把自己曾经那段日子记录下,但怎么也不能清理出头绪,所以现在应该是些很杂乱的叙述,只是希望在自己记录下这些历程后,能真实的平静下自己的心态,再不把自己禁锢在那些噩梦里。记得某位作家说过,写东西的过程就是一个解脱和袒露自己的过程,我想,我得试试解脱。 车子是临时加挂的慢车,我们一群才入伍的新兵随车走走停停在成昆线上,每个人都对自己即将去的地方充满琦想,毕竟大都是第一次出远门。虽然知道彼此目的地是云南却也知道去了后谁也不知道谁会分在那里。火车在吃饭的时候停靠在兵站外,大家打饭吃的那情景怎么想都是在抢,人被挤拥着双脚离地,饭盆在地下被无数双黄军鞋踩着,每人都兴高采烈着自己打到的饭,谁顾谁? 火车走的很慢,从四川夹江火车站上车到昆明我们走了三夜两天,以至我们本能的觉得云南很远很闷。在火车上的第二天,我领到第一月的津贴:22元。我想,在我那节车厢我从家带的钱应该是最少的。加上才领的身上一共72元。 走的时候和家里吵架,爸爸是个极端共产党员,在家长代表开完征兵工作会议回来就告诉我:接兵的说了,部队什么都有,什么也别带。在那时候我已经买了个很不错的皮箱,把自己喜欢的《约翰.克里斯多夫》,一套便装和走的时候亲朋送的份子钱放在了里面。爸爸一说,当时我到没怎么表示,想走的时候再说。没想到第二天吃过午饭,我拧着箱子准备 火车停靠在昆明南窑车站,一列车人早没了刚上车时的兴奋昂扬。没经训练的身体拖拉着散在杂草茂密的广场上,一个肥肥的中校把我们移交完后开始点名分兵。我们一共100个被分去了德 接下来是新训三个月,把我们由普通老百姓变成了所谓的合格的军人,在这期间,因为训练艰辛,偷跑过三批人,另外陆续有4个成了疯子,成了精神病患者。那会我们一起训练的人数为300人。 在新训时我们都迫不及待想下连队,当然,谁也不知道下了连队到底有多好,都觉得该比新训好。那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为自己新训时候的战友骄傲,我觉得是可怕的。人和人之间已经变的犹如奴隶和奴隶主一样的关系。班长是奴隶主,我们是猪,我们是奴隶。老兵虐待新兵是理所当然义不容辞的事情,谁不会虐待新兵那是脑袋有问题,真的。 我们的班长会因为家乡女朋友写了封语气不亲热的信而一宿打我们11回紧急集合出去叫我们站直了,别趴下,然后一个个的打我们;我们班长会把他拍照片的钱让我们分担;我们班长会在我生日时紧急集合出去叫我低姿匍匐前进到个阴沟里,然后再向我背上踹一脚,让我仅有的一件衣服变个样;我们班长会让我们凑钱帮他买擦脸的,怕自己晒黑了不好看………… 我们班长在我新训结束时,总共欠我10元钱,一双新袜子,一件才发的衬衣。我叫上几个老乡战战兢兢,互相鼓励着把他揍了一顿。 很解气…… 我下的连队位于中缅边境上。坐落在瑞丽江旁半山上,前后左右都是山。快下雨时,乌云就从山那面升起来,然后向我们飘过来,我们叫着,快要下雨啦!然后急急收拾晾晒的衣服,不一会,云过来了,雨下了,云继续飘走,雨很快住了,我们再把衣服拿出去晾。 我们站部山后面就是缅甸人民军控制的地盘。缅甸人民军是由缅共分化来的,前身就是缅共。缅共垮了后分为人民军和另外几个武装派别,由于在和政府军长期战争,军费困难,都以种植罂粟为生,罂粟为草本,一年生植物,利润巨大,所以这些武装势力无以例外都选择种植罂粟为经费开销。 在我连队的后面,有两座山是禁区,老乡们连放养羊子什么的跑了也不能进去追赶。那山上,长满郁郁葱葱的野橄榄;然后,就是一座座坟墓。一座座碑石上只有编号,没有年月日姓名的坟墓。 那是以前很早的事情了,我国为了建立一个红色的中国,为了把自己周边国家全部共产化,除去在资金和武器上帮助缅共,还不惜派解放军换上缅共的衣服去帮缅共打仗,战斗中打死了的人就拖回来埋在这山上。除了解放军,在上山下乡热潮时还有批知青组成了敢死队活动在丛林里,企望着红色共产主义光辉能在自己手里越燃越远,越烧越旺。他们的热血和生命支撑延续着敢死队,使之曾一度打到了仰光附近。 几年后我退伍,在逛旧书摊时看到一本名为《X敢死队》的书,开始没怎么留意,以为是那个无聊家伙乱编的,随手翻看了下,里面全写的是知青在那时候为缅甸打仗的事情。老板对我说,那是禁书,他都是不小心才摆了出去。 直到现在,还有知青留在那里,很有部分留在人民军,以华人独有的智慧和勤奋当上了官,种植组织贩卖着毒品。 我新兵下站第一回执行正式任务是去堵卡。所谓堵卡,就是在我们和缅甸连接的几条小路上埋伏,等情报消息里的毒品贩子运送毒品过来时将其擒获。 这样的事情常常得靠情报,没情报在那里傻等的时候具多。云南的山到了夜晚很冷,我们裹着大衣轮流值班,三个人,两个睡,一个就张大眼睛看着夜色里来往交错的小路,有了情况就把另两个叫起来。 我们运气不错,第一回就逮着两人,拿一水壶装了大约200来克海洛因。另一人腰里别了个手雷,还没来的及拿出来就被枪顶在脑门上。 毒贩子很多并不是自己有武器,很大一部分是去购买毒品时卖家主动为他们提供,也顺便是给他们壮个胆。 雨季没来前我被抽调去了支队,然后上了保山,在那里和另外三个支队抽调人员一起训练,我不知道抽调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在新训的时候5枪打了49环还是我战术动作做的比我班长都好,我去了后发现,在那里接受这回训练的基本上都是各支队军事上比较优秀的人员。 不久雨季到了,我们一起训练各种各样的训练科目。我们累的连衣服也来不及换洗,到最后有时间洗的时候,我膝盖上的泥痕让我直到把衣料搓洗坏了也没洗掉。 雨季快完的时候,还是一样的早晨,忽然对我们说要去拉练。因为演习有千分之二的死亡名额,叫大家把自己随带的东西包好,然后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联系地址还有给家人的一封信。我们全照做了。 然后汽车开啊开,命令规定我们谁也不许揭开看外面。车一直跑,我们只在晚上才得以下车方便,且都是在没人的山路某地,吃的全是战备干粮。 好在这样的时间不算长,不久就叫我们在车上休整两小时。时间一到,车子继续前进,这时,随车的连长开始发话:同志们,我们这趟是执行公安部边防局的命令………… 在云南文山洲有个叫----和平镇的地方,长期走私贩毒,当地毒贩口语是:毙了我一个,幸福十代人。当地人鲜有不贩毒的,常常是一家一家的,全是干这行的,政府基本没法管,毒贩就直接挂着AK47在街上逛,有什么喜庆婚丧也拧把枪冲天扫着抵放炮仗儿。 我们的任务是把这镇上贩毒的给灭了!任务开始了,我们每人分了四个实弹夹。开始在排长带领下进攻,我们打的应该说是措手不及的,但对方在长期犯罪活动中早就不断的武装强大自己。 他们很快清醒过来,开始还击。我现在还记得让我们伤亡最大的一个屋子,那家伙在修建屋子时就在墙里夹了钢板,留了枪眼,里面喷出的火舌异常的大,长,我们被压的连动下也困难。连长手上对讲机不停的叫,逼急了,连长说:兄弟们冲,回头我给你们都请功! 我和另外一个支队的人趴在一起,听了这话,两都跃了出来猫着腰向前冲,我们支队一挺轻机枪在我身后呱呱的叫着掩护我们。我刚跑出去不到十步就被脚下个什么东西给绊倒了,然后我看见和我一起冲出去的那家伙也倒了,倒的姿势和我大相径庭,他的腰扭曲到一个不可能的姿势。 他死了,被里面的子弹正好打在腰上。后来我才知道里面用的是12.7高机,那样口径的子弹打在人身上和小炸弹没什么两样,打在他腰上,刚好把他炸成了两截就剩点皮儿。 这次行动后很多人立了功,有两个非战人员也立了。当时没考虑到弹药的消耗相当大,他们两在后面专门分管把子弹压到弹夹里,因为没有专门的工具,手在高速紧张的压子弹过程里全血肉模糊,不忍一睹。在这次行动里,我因为表现英勇,击毙二人立了个三等功。 打完平原镇后我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连队。刚回去的时候我激动的要死,怎么说自己也没白当回兵,连打真仗也给赶上了,写信和家里说也得意的没完没了,事情还没完,我还得继续得意下去,直到让我摔的更惨。 刚回去时,赶上连队种红薯,我因为有几天休假也就没种,到处跑找老乡玩,到处瞎吹,我把那子弹吹的从打我身边20厘米远飞过吹到打我耳朵边上擦过,我把那脚离一没爆炸的手榴弹有半脚远吹成我脚踩上了枚地雷,又给我灵活的滚地逃过一劫。 我就这样吹啊吹,自己觉得比谁都厉害点儿。就这样吹到了老兵退伍,干部休假的只剩下两个,新兵又没来青黄不接时。山背后的老缅兵开始了内战。人民军的参谋长和司令干上了。打散了的游兵散勇不断到我方骚扰边民,抢掠物资。 我们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当值的连长说他当了10多年兵也没落着一次一极战备。“你们运气好,算是赶上了”连长说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不怀好意。 我和另外一个兵守站部,另外还有不到一个班的兵守桥头。我们连官带兵还正好10人。在这里我要多嘴一句。我们边防上最小的编制就是,连。号以“站”为单位。但一个站实际兵力常常不足30人。所以,我们那会真就只有那点人。 我们全都荷枪实弹,打着背包,带着干粮睡,我和那个兵每两小时一轮班,交班时就用电台向大队报告一次情况一切正常。要是我们没连续报告情况,大队即理解为我们遭到袭击。 一日深夜,我抱着枪迷糊着。外面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声。我当时第一感觉就是老缅兵打过来了,一翻身下床,拧着枪就跑了出去,临到门口,一个大马趴就趴下把枪架着。这时才看见探照灯打到场上,是一辆挂武警牌子的车。旁边站着几个我方人员,然后轮班的战友去报告,然后看见山下一个个鬼头鬼脑的人摸了上来-----全是我守桥的战友。这才知道是支队下来检查战备工作情况的。 大家集合,点名,清理战备物资的时候发现,就我一个人,除了枪外什么也没带。我站在队里就觉得自己脚软,想发抖,可确实不是害怕,现在回想,应该是激动的。毕竟是打外国人. 战备工作检查完后我被不痒不疼的数说了一顿。站长是大理白族人,性情温和的象个女人,而他的女人刚好很有男人气魄。两都因为自己的脾气很迟都没在各自的圈子里找喜欢的人。现在好,也算互补了。站长打当兵就是云南,唯一一次离开云南就是去四川接兵,刚好去过回乐山。所以对我这个来自乐山的兵有些情有独钟的感觉。 不久后,从怒江支队抽调了批人员协助我们边境执勤,我们开始更多的在边境上巡逻而不仅仅是在站上呆守着。那时候,人民军参谋长一部的已经在内战中有被打的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了,据闻,他们人均不到3发子弹。在丛林里边游击,边不断的溃散着。 93年是个值得记下的年份。那年我刚好19岁,刚好农历和阳历的生日都重合在一天。在我生日前四天,我和另两个人巡逻时俘虏了46名人民军散兵,一名怒江支队的兵负伤。确切的说,他应该是被流弹打中并致残的。 当时我们正在XXX界碑到XXX界碑间巡逻,边境上一般只是有个大约的走向,在没有明显地形标志的时候,我们只能凭借自己的巡逻的感觉认定自己是在中国还是在缅甸境内。在边境上我们常常自豪的说自己站在中国一泡尿就尿到缅甸。 当我们巡逻到一个名叫澡堂河的地方时,说实话,正当风光旖旎。山势平缓下来,我们脚下有零落边民种植的庄稼,山那边的缅甸,是大片大片的罂粟。还没成熟的罂粟看上去很有点象青菜。以前巡逻看到才发芽的罂粟我们都喜欢偷偷的摘些回去,放滚水里撂下就拿出来凉拌,味道清香,特别诱人。 当这批缅甸散兵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正好离开稍显开阔的庄稼地,他们刚从原始森林边缘出来。大家相互都吃了一惊。在边境上的人都懂几句华语,他们当时的位置应该说有部分人在中国,有部分在缅甸。因为大家都是当兵带枪的,比之一般在边境上遇到老百姓情形大是不同。空气凝结了一两秒,我在我们三个人的中间,说实话,我还没来的及缓过来做动作,我前面的那个兵忽然神经质的大喊:不许动!不许动!跟着,他的枪响了。还好是向天。 然后对方枪响了一声。居事后得知,那家伙枪里也就那最后一发子弹。抢响后我们都趴了下来,但我前面最先开枪的人没事,我旁边那人却不断在哼唧,扭头,看到他满身的血。 我估计着情形要真打是怎么也打不过的。好在我们有伟大祖国,他们不敢怎么多欺负我们,小缅甸怎么说连我们一个省也当不了,还别说其他。 我开始喊话,告诉他们已经进入中国境内,要求他们放下武器,然后没忘记告诉他们缴械后有饭吃,有香烟抽,一切安拉。 对方没吭声,也没人发问,诺大个山,就听见我身边那家伙疼的叫声渐渐低了下去。我知道他快支撑不下去了。想着要是这样僵持下去我们剩下两个人也讨不了好,和那躺地上的家伙结果没什么两样,我决定冒下险。 我把枪举起来,然后自己慢慢的站了起来,枪举过头顶。说真的,我站起来的时候脚在发软,我怕自己马上被打成马蜂窝。一边站起来我一边大声的说:朋友!我们是朋友!你们过来,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保证你们生命安全……之类的废话。就这样,直到我挺起了身,对方还没一发子弹打过来。 我心定了。对方也有个头领样的人探出了身。我看到一张坚韧麻木的脸,上面写着对自己信仰的怀疑和生活的困苦。 他们答应缴械过来。我们做了个简单的担架,给我那倒霉的战友包扎后开始回连队。一路上,我们简单的,相互试探着交谈。包扎是由他们的人做的。他们就地上采下种草,敷在伤口上,血看上去是止住了,但那家伙已经开始昏迷。领头的告诉我,那草叫---人民军草。是他们在长期游击里发现的止血效果最佳的草药,是个好东西! 我们回去的时候,全站的人都吃了一惊。然后当官的开始办理杂七事情。伤了的人被火速送了上去。不久传来他残废的消息。 打中他的不是普通的子弹,是二战后就明文公约禁止使用的达姆弹。这发达姆弹又可说是达姆弹里的精品。 子弹里一般都有个小的圆柱体在中心位置保证它旋转的稳定性,这发子弹里的圆柱体是空心的,里面有少些水银。当子弹发射时,他的初速会比较慢,子弹出膛后因为后坐力,水银在圆柱体里向后运动到最后面;当子弹打中某物体后,子弹速度猛的下降。由于惯性,水银会飞速向前运动,这个力量是可怕的,他会把子弹炸开,而且,里面的水银也会随之飞溅在人的伤口上。 子弹打着他的腿上,送去不久他的腿连着腰都全部肿了,后来在会症后才得知也许是被达姆弹打了,但为时已晚。他只能做个截肢手术。他残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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