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恐战争与美国的世界地位 |
送交者: 庞中英 2002年02月17日00:14:14 于 [军事天地] 发送悄悄话 |
在前一个观点看来,911以后世界局势之所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主要原因是受到惊魂未定的美国人的影响,因为事件出来以后,美国官方与主流舆论就把这件事定性为“战争”,并认为反击恐怖主义袭击的手段当然也是战争。美国官方甚至把恐怖主义与共产主义、反恐战争与冷战相提并论,而且为了反恐,美国全面、快速地动员了军事与外交等国家机器与非国家机器(如媒体),在世界各地寻求建立所谓“国际反恐联盟”。美国与俄罗斯、中国的关系因为反恐的需要而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美国智库与舆论界大谈的“冷战后的终结”,言外之意是新时代的开始,即美国要彻底告别冷战与冷战遗产。既然如此,谁能不说911事件后国际局势发生重大变化呢! 在后一种观点看来,随着美国在阿富汗反恐的速胜,美国军事力量在中亚地区立足,美国自身已经对恐怖主义的威胁习以为常,对恐怖主义作了合乎实际的估计,已经从原来的惊恐中逐步恢复镇静常态与战胜恐怖主义的自信。人们发现,原来认为的911事件后已经发生了所谓“巨大变化”的国际局势,其实并没有大变化,美国的单边主义没有变,美国如期退出反导条约,美国不打算回到保护地球环境的《京都议定书》,军事上在中亚的得手反而加强了美国鹰派的力量,俄罗斯感觉到对美国的真诚帮助没有换来俄美关系的实质改善。 对于认识911事件与反恐战争对国际局势的影响,我觉得,要跳出、超越这样上述两种主流观点影响的看法,而应有判断事物的新角度与新方法。本文就是这种努力的一个尝试。 我倾向于认为911事件以后的国际关系发生了很大变化的观点,但是,这种变化的原因不在于俄美关系、中美关系的变化,不在于美国要告别冷战与冷战遗产,而在于美国自身的对外战略、美国的世界地位、世界影响与国际制度。现在从这几个方面看911事件以后的国际局势,也许有助于我们说明,到底变化是哪些方面,而不必局限在上述两种似乎相反的无谓争论中。 冷战结束后发生的每一次重大的全球性事件都在加强美国的地位。亚洲金融危机因为弱化了亚洲(东亚)的经济地位而加强了美国的经济地位,使得美国在1990年代的经济繁荣进一步延长了。这次反恐战争也许有异曲同工之用,同样将大大加强了美国的世界地位。 10多年前,突然没有了平起平坐的另一个超级大国苏联,美国自然确立了其在世界的“唯一超级大国”地位。经过了20世纪90年代的发展,美国在军事、经济、外交、文化上的世界影响力几乎无远弗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挑战美国的这个地位,虽然世界范围内存在着对美国一超地位的担心、不满、怨恨、愤怒与仇视(以冷战后的“反美主义”为标志,它既来自美国的盟国又来自广泛的非西方世界)。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2001年9月11日。 实事求是地讲,911事件是对美国上述急剧膨胀的唯一超级大国地位的重大挑战,这个事件突发性地严重打击与影响了美国的“一超”地位。美国之所以举国对911事件感到震惊,是因为无论西方的比较长期的历史还是美国的比较短暂的历史,遭受这样的攻击确实前所未有。确切地说,这是一次在美国的世界地位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后来自非西方世界的极端力量对美国前所未有的攻击。如果讲变化,这本身就构成一种历史的巨大变化。 美国把这一攻击立刻定性为恐怖主义袭击或者恐怖主义对美国的战争,接着发动了前所未有的“反恐战争”。这个反应是美国作为唯一超级大国的非常自然反应。 尽管遭到如此重大打击,美国的世界“一超”地位没有因911攻击而削弱,反而自反恐战争以来,这个傲视全球的超级大国地位得到前所未有的巩固。 “一超”是当今世界政治最主要的现实。当今的美国当局完全是根据这种实力地位来制定和执行其对外战略与政策的。不过,这种一超的战略化与政策化却不是立刻实现的,只是在克林顿政府后期才表现出来。鲍伯·左利克在英国《生存》杂志(伦敦国际战略研究所刊物,1999年秋冬季号)已经论述到美国人在“冷战后”的后期逐渐在利用美国的一超地位制定其战略与政策。到布什上台后,“一超”更是被现实主义地完全被战略化与政策化,具体说,就是按照新现实主义的逻辑,制定与实行单边主义。 单边主义完全是个美国概念,是美国新的大战略与对外政策。今日世界,任何国家与国家集团(特别是欧洲联盟),都没有单边主义的战略与政策,他们实行不起单边主义,惟有美国可以单边主义,因为在一超的现实下,单边主义具有内在的利益驱动,同时不会受到外部力量的制约。 通过反恐以及在全球展现与施加美国的权势,美国的一超地位得到加强、巩固。许多人以为反恐改变了小布什上台以来的单边主义,或者,因为需要,国际社会一起与美国反恐,至少美国暂时修改了其单边主义策略。实际上,美国根本没有修改其单边主义战略,而是仍然自行其事,为所欲为。 概括地说,美国的“一超”地位靠三大支柱:第一,美国与世界的强权关系。这里的强权,包括硬与软两方面的强大力量。美国的军事实力世界超一流,而信息、金融、商品和服务的流动性不断增强使美国可以不受限制,而其它国家却受到更加严格的约束。美国与世界的关系不是人们一般认为的是“互动”关系,而基本上是一种单方面的关系:世界是受美国影响与支配的。如果在考虑到美国拥有的制度、价值等软力量,美国已经与全球构筑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强权关系。这是当代世界政治与经济最本质的一个特征。第二,美国构筑的世界安全体系或者美国主导的国际安全体系。美国与欧亚(西欧与东亚盟国)之间的关键国家形成公共财产(安全与国际经济秩序)的提供者与需求者的关系。美国向这些“盟国”提供安全保护(如美国日本安全联盟、北约)和在开放的世界经济中进入美国市场、获得美国技术和供应品的机会,作为回报,这些盟国向美国提供外交、政治、经济、军事支持。美国的盟国同意与支持美国的世界领导地位,美国则实行开放并使自己与美国结合在一起(以“西方”体系与国际制度的运转为标志)。这个美国的世界体系是开放的,在某种意义上,俄罗斯与中国正在成为这个美国世界体系的准成员国家。世界上每个国家与地区在这个体系中其实都承担着一种“美国功能”,比如台湾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一个战略筹码,日本是美国在亚太地区最关键的政治经济与安全伙伴。第三,失衡的南北关系。这一关系的存在是必要的,因为美国需要世界范围的廉价资源(包括廉价的智力劳动力资源)来支持美国经济的扩张与奢侈富裕生活方式的存在。911事件后,上述三大支柱无一没有得到加强维持。 在强权关系方面,在反恐战争中,反对恐怖主义,美国在道义上站住脚,其合法性不容置疑,同时,美国充分使用自己的一超强权地位要求世界上任何国家无条件地站在美国一边,组成反恐国际联盟。事实上,在美国权势的强大压力下,没有国家不争先恐后地表现出协助美国反恐的努力。在美国体系方面,美国利用西方世界对美国的巨大感同身受、北约、日本对美国的支持而巩固了美国体系,同时,由于俄罗斯、中国、印度、巴基斯坦等在反恐中愿意与美国密切合作,美国的世界体系又一次巩固与扩大了。值得指出的是,美国与日本的军事同盟在911事件后获得空前的加强。在南北关系方面,美国对付来自南方的“肉体武器”(而不是当年石油危机时的“石油武器”)的办法是军事手段,而不是着手去解决南方国家存在的严重问题,特别是爆炸性的中东地区问题(这个地区是美国主导下的全球化进程的主要例外地区,或者是全球化进程的最大输家),着手实质性缩小南北差距,着手检讨、改变自己的第三世界政策(特别是对中东的政策)。导致恐怖主义的“温床”——发展中国家内部的发展失败与极端悬殊的南北差距,并没有因反恐战争而有所改善。美国与南方国家之间的经济联系仍然保持下来。按照全球化的逻辑,世界经济已经美国化,这种美国化的后果是世界经济越来越依赖美国,相应地,世界政治却越来越不公平,美国与世界的矛盾在孕育着新的危机。 当然,反恐强化了美国的一超地位实际上使得美国与世界的矛盾肯定将进一步发展,这是世界未来不稳定的内在因素。美国还没有认识到,也许它根本不想认识到,恐怖主义挑战美国的真正原因正是美国具有合法性但却缺乏足够合理性的世界一超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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