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联合早报》6月5日文章 原题:奥巴马的战略困境 5月28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出席西点军校毕业典礼,并就其外交政策进行辩护。平心而论,奥巴马是一位魅力型领导人,他的魅力不仅来自于他的肤色、智慧、技巧,也来自于其坚定的领导力。
据前国务卿希拉莉的回忆录《艰难抉择》(Hard Choices)中记述,袭杀奥萨马·本·拉登的战略决定最终是由奥巴马做出的。她对此称赞道:这是“我所见过对领导能力的最干脆和最勇敢的展现”。另外,奥巴马兑现了他竞选时的诺言,即结束美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耗费资源最大、付出代价最高、前景最为扑朔迷离的两场战争。
5月25日,奥巴马在26日阵亡将士纪念日之前秘密访问阿富汗,宣布将于2016年撤出全部美军。在此之前,美国将保留约1万人的军事力量,参与对阿富汗安保力量的培训工作。事实上,在美国历史上,有的总统是因为发动战争而被历史铭记,有的总统是因为终止战争而被载入史册,前者如波尔克,后者如林肯、罗斯福。正如奥巴马所讲的那样,终止战争比发动战争更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
然而,奥巴马的悲剧正在于他生不逢时。美国所面临的困境是结构性的,并不是哪一位总统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够力挽狂澜。
第一,美国深陷战争泥沼。十多年的战事让美国疲惫不堪,不仅背负着沉重的财政负担,而且还看不到取胜的希望。据皮尤研究中心2014年1月30日发布的民调结果显示,52%的受访者认为,美国在阿富汗战争中是个失败者;同样比率的受访者认为,美国在伊拉克战争中也是失败者。 更重要的一点是,美国并没有完全弄清楚为什么要进行这样的长期战争。
在许多美国人看来,阿富汗并不涉及美国的核心利益。尽管有恐怖主义的威胁,但美国的本土防卫能力完全可以保卫美国免受再次攻击。也许,这个时候,美国人真的在认真思考政府的使命是管好美国的事情,而不是要跨出国境寻找敌人。
第二,美国经济低水平复苏。自金融危机以来,美国政府把主要精力放在振兴经济上,但是效果不彰。美国经济虽有所增长,但后劲不足,且不稳定。例如,根据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Bureau of Economic Analysis)5月29日发布的数据,2014年第一季美国经济增长率被修正为-1%(原先发布的数据是增长0.1%)。与此同时,美国的失业率却一直居高不下。近几个月,这一数据虽有所下降,例如2014年4月美国的失业率降到了6.3%,达到一个新的低点,但这种趋势是否可持续值得怀疑。
第三,美国政治效率低下。就如美国制度的设计者所考虑的那样,美国制度的核心是公平、公正、法治,为此可以牺牲效率为代价。然而,这些先贤们可能不会想到,美国制度经过了二百多年的发展,在公正性方面并没有取得多大的发展(如2011年的占领华尔街运动,打出了“99%对1%”的旗号,甚至建立了“99%的美国人联合阵线”这样的组织),但在效率方面却日益低下。两党政治陷入了“死磕”的怪圈,这不仅导致美国一系列关系到国计民生的政策、法案无法及时出台、实施,而且还让美国民众感受到两党政治是对美国国民利益的轻视与不尊重。从近些年来,美国选民的选举热情来看,我们也会发现他们对两党政治的不满与厌倦。
第四,民众对国际事务的热度降温。由于美国的政治、经济、社会问题未能得到有效解决,美国民众对于美国参与国际事务的支持度降到历史低点。根据皮尤研究中心在2013年10月至11月间的民调结果显示,53%的受访者认为,美国应该关注自身事务,这是自1964年以来的第一次。另外,80%的受访者认为,“美国不应该考虑过多国际事务,而应该集中精力关注自身国家问题,并重建美国国内的实力与繁荣。”
第五,他者的强势崛起。如果说,奥巴马政府所面临的内部问题是美国可以独立加以改善的话,那么其他大国的群体性崛起则是美国所不可操控的。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就如同逆水中行驶的扁舟,如果你不能抓住机会,不能减少战略失误,那么你就可能会被超越,即便你具有先发优势。正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需要指出的是,这一次的赶超之势并不是如同历史上所演绎的那样,是一两个区域的一两个国家迅速上升,而是全球性的众多国家竞相迸发,其势之壮观、宏大为历史所仅见。
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领跑者的美国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一种实在的威胁,而且是,或者更主要的是一种心理威胁。从目前情势来看,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在短期内超越美国。但是,这种日益接近的趋势可能更让美国感到恐慌,尤其是对于美国这样一个对领导权视若核心利益的国家。
正如奥巴马在演讲中所表明的,现在真正的问题不是“美国能否领导,而是美国怎样领导”。 很可惜,奥巴马并没有为我们给出美国如何领导世界的答案。或许,他也并不清楚。从这个角度来说,奥巴马的战略困境,最主要的是如何处理好美国全球领导意志的坚定与其全球领导能力式微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