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易斯
南二世跟老沙學琴那會兒,照理說應該每周上一次課,可是每月一次飛辛辛那提上課,已經有些疲於奔命了。就在這時,南來客所在城市的一家大學高薪聘請小提琴教授,狄雷大師的另一位弟子、在茱莉亞音樂學院任教的劉易斯前來應聘,舉辦了一場教學示範公開課。
南二世慕名前去聽課。
早在艾斯本夏令營,南二世就聽說過劉易斯。劉易斯是狄雷大師的得意門生,當時三十來歲,英俊儒雅,平易近人,琴拉得出色,出過CD,教學更得大師的真傳,是一個演奏型小提琴教育家,也是不少琴童的偶像。
公開課在大學音樂學院的一個教學演奏廳舉行。小提琴專業的大學生、研究生一個個輪番上台演奏一段樂曲,然後劉易斯給他們逐個講解。接近尾聲時,好事之徒把中學生南二世推上了舞台。擔任鋼琴伴奏的教授是一個當紅鋼琴家,聽到請他幫忙,面有難色。
那就“齋拉” 吧,好在不是正式演奏。
“米-拉”,演奏廳琴響起聖桑的《引子與迴旋隨想曲》,開始散場的人們回頭,只見舞台上拉琴的是一個小蘿蔔頭,神態自若,從容不迫,於是紛紛又回到座位上。劉易斯站在舞台一旁,饒有興致地聽南二世拉完,率先鼓掌,然後講解樂曲的特徵,還拿起琴領着南二世一邊在台上繞圈子一邊拉琴,共同示範“迴旋” 的情調。
這是南二世初見劉易斯教授,相互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沒多久,兩人進行了一次合作。
那還是南二世首次參加“拔尖” (From the Top) 節目演出時。 獨奏後,南二世回到自己的座位,發現坐在後面的一個年輕男子對着自己微笑。是劉易斯教授。演出結束,有關方面專門把南二世介紹給劉易斯教授。原來劉易斯點名要與南二世合作創作一個音樂教育節目,包括訪談和演奏巴赫的雙小提琴協奏曲的一個樂章。二人一拍就合,不但成了搭檔,後來還成了師生。
從此,劉易斯教授的大學公開課上常常出現一個中學生做示範樣板。
跟老沙一樣,劉易斯給南二世上課,重點不在弓法指法等技巧上,而在對音樂的理解、詮釋、把握與表現上。劉易斯常常給南二世講述音樂表現的畫面,“在篝火旁跳舞,像一隻大熊。狄雷女士說的,”劉易斯給南二世講解《西貝柳斯小提琴協奏曲》第三樂章,善於形象思維的南二世馬上領會了樂章要表現的意境。劉易斯教授授課的時候,他的博士生助教默默地坐在一旁做筆記 (想必劉易斯當年在狄雷大師上課時也擔任過這樣的角色),南來客也在旁聽(偷師),不過好景不長,沒多久南來客就被禮送出境了 - 也沒給個說法 (南來客至今懷疑是南二世攛掇劉易斯把老爹請出去的)。
嫌南來客礙事?
當時南二世正直叛逆期(令南來客想起“有其父必有其子”- 自己初三到高一時不也那德行?),對老爹和學校老師都頗有不敬之處,但是對劉易斯教授執弟子禮甚恭。劉易斯有點像個大孩子,與學生相處,沒有一點架子,那眼神、那語氣,都流露出掩飾不住的真誠。二人關係與其說像師生,不如說像兄弟。劉易斯不僅悉心教南二世小提琴,還傳授自己的舞台經驗,
“皮鞋很重要。穿的服裝隨便一點無所謂,一定要有雙好皮鞋。”
可不是嘛。南二世穿唐裝上台演出,看上去沒什麼不得體的。有位學長穿唐裝上台演奏,南來客總覺得哪兒不得體可又說不出來。現在想起來了,壞在他腳上穿了一雙懶漢鞋。撐不住台面。
那段時間,南來客教子,說話不靈了,有時想通過劉易斯教育南二世。
一日課後,南來客談到南二世開始對女孩子感興趣了,不以為然後加了一句,
“不過總比對男孩感興趣好。”
教授尷尬地笑了笑,南二世則埋怨叫了聲“爹地。”
在教學上,劉易斯和老沙有個共同點:充分發揮學生的創造性。有時南來客都弄不明白,傳統古典音樂的教育家居然那麼開明。一次應邀演出蒙蒂的《察爾達斯舞曲》,南二世加了不少私貨。兩位老師不僅沒有視作離經叛道,還大加讚賞。師承狄雷大師的傳統?
劉易斯和老沙還有一個共同點:手中都掌握着一筆斯塔林基金。老沙先用這筆錢辦了斯塔林室內樂團,後來又在北京與中央音樂學院合作辦了個國際長城音樂夏令營。劉易斯則用這筆錢在任教大學舉辦斯塔林小提琴大師講座以及在茱莉亞音樂學院舉辦一年一度的青少年藝術家講習班,邀請包括帕爾曼在內的小提琴大師授課。大師班是公開課,誰都可以去聽,但上台示範當學生的由劉易斯定。雖然南二世不是大學的學生,只要他沒外出演出,上場的准有這個非在編人員。至於一年一度在茱莉亞音樂學院舉辦的青少年藝術家講習班,其實也是個大師班。劉易斯從世界各地眾多申請者中挑選出十個18歲以下的青年小提琴家,授予獎學金,由大師給他們上課。作為劉易斯的高足,南二世自然榜上有名。
就是在講習班和大師班上,南二世遇見了他將在茱莉亞音樂學院追隨六年的老師葛連 •迪克特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