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萬維讀者為首頁 廣告服務 聯繫我們 關於萬維
簡體 繁體 手機版
分類廣告
版主:江毅茜西郝就唱
萬維讀者網 > 高山流水 > 帖子
木然:老歌老故事之:吹不熄的太陽
送交者: 木然 2005年11月18日10:15:52 於 [高山流水] 發送悄悄話

  冬日的這個周末,我駕着車漫無目的地在上下城穿梭。朋友在電話里與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我們的話題關於老歌,從二十年代一路數來,每一首老歌都是故事。

  傍晚回到家裡,從古樸的木櫃翻出幾張黑膠唱片,當唱機臂輕輕放下的時候,那些老歌老故事,柔着咖啡的香味,在房間裡瀰漫。此情此景,令我萌生寫下這些故事,這就是我開設“老歌老故事”欄目的由來。


               心上的人兒
               有笑的臉龐
               她曾在深秋,給我春光
               心上的人兒
               有多少寶藏
               她能在黑夜,給我太陽
               我不能夠給誰奪走僅有的春光
               我不能夠讓誰吹熄胸中的太陽
               心上的人兒
               你不要悲傷
               願你的笑容,永遠那樣
                    ――陳歌辛:《永遠的微笑》

  很久就想寫這首歌。

  第一次聽《永遠的微笑》是初中,那時根本不知道陳歌辛。記得那個暑假裡,我們兄姐幾個翻來覆去地聽着同一首歌。所着迷的,是周璇那把輕輕裊裊的嗓音,明麗而乾淨。

  上高中那年,同座的女孩送我一張蔡琴的唱片,才知道周璇之外,還有這樣完全不同風格的演繹。說實話,我更喜歡蔡琴聲韻里那份成熟,那種直達心靈的表述。躲無法躲,直至如今。

  曾有好幾位歌手唱過這首歌。像李心潔、潘迪華、柯以敏、還有羅大佑。

  如果要一一評價,李心潔唱得很單純。她的聲音毫無裝飾,讓你想起在街的某個拐彎的地方,一襲白衣的女孩從陽光里盈盈走來,讓你很舒心,毫無負擔,就是那種感覺。

  我的朋友告訴我,她更喜歡潘迪華的演唱。這些天我找岀潘迪華的CD,反覆聽了幾次,感覺一如從前。或許她唱得太過沉靜,太過刻求完美,完美到連氣音都無法找出一丁點兒可挑剔的地方,所缺少的,是令聽者失去了那種一下子“愣”住的窒息,這是她不如蔡琴的地方。

  對潘迪華的歌,歷來的感覺是,沒有特別的好或不好,本來“缺少大氣”這幾個字是不能用在歌手身上的,但她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此。相反,柯以敏就可用“大氣”兩字來概括。

  在我印象中,柯以敏沒有唱過《永遠的微笑》,但原在上海990電台當過主持的朋友很肯定地告訴我,她說柯以敏把這首歌演繹得很好很好,配器部分更趨完美,既然這麼肯定,我想《永遠的微笑》有柯以敏版應該是錯不了的,可惜我沒有聽過。

  除了以上提到的,還有風飛飛版,據說還有李紋版,我想這些都不是我所關心的,因為不值得。

  但是,《永遠的微笑》應該有羅大佑版。今年春節我在廣州天河書城買到羅大佑“北京-香港演唱會”的DVD,同樣是這首歌,卻讓我傷感讓我感慨讓我恍恍惚惚。好像就是眨眼間,那個穿過你的黑髮的我的手的光陰故事,就這樣遠遠的走了。然後,我們開始老了,大佑的歌聲,更加孤獨悲愴充滿使命。

  其實何止是我,以及我們,是聽着這首歌長大的呢?

  半個世紀後,台灣作家龍應台在上海問小提琴協奏曲《梁山伯與祝英台》的作者陳鋼:“你曉得三十年代一首老歌叫《永遠的微笑》?那是我母親愛唱的歌。當我只有兩個醬油瓶那麼高,拉着她裙角跟她上菜場時,她唱這支歌;到現在她白髮蒼蒼我得牽着她的手帶她過馬路了,她仍舊唱這支歌,唱的時候眼睛閃着我所熟悉的年輕的光芒。這樣的一支歌,隨時隨地可以勾出我的眼淚來,它使我想起母親的垂垂老矣,更想起那留不住的梔子花香少年時。”

  龍應台說完這番話,陳鋼將兩手搭上琴鍵,音樂像雨點打進池塘一樣淌開。他告訴龍應台,“當然知道,這首歌是我父親當年寫給我母親的曲子。”

  龍應台在《上海的一日》裡這樣寫道:“他低着頭彈琴。我難以知道他心情的流動,但是鋼琴聲使我暈眩,如立深淵邊緣:一支歌,像一條河,也有它的流域。乘着歌聲的翅膀,飛越海峽,穿過半個世紀的冉冉光陰、穿過深不可測的歷史漩渦,我竟然來到這支歌涌動的源頭,在上海一架鋼琴邊。”

 《永遠的微笑》不只是一首歌,也是陳鋼父母堅貞愛情的凝結。

  陳鋼說,這首歌是他的父親陳歌辛為母親勾畫的一幅音樂素描。“爸爸說,媽媽像蒙娜麗莎。她有圓圓的、蒙娜麗莎式的‘笑的臉龐’;她,有那望不到底的、蒙娜麗莎式的‘心的寶藏’。她是爸爸‘深秋的春光’和‘黑夜的太陽’……”

  1934年,年僅17歲的上海吳宮飯店大經理的干金小姐金嬌麗,嫁給了比他大三歲的音樂老師,一位風流倜儻、目空一切的窮書生。

  金嬌麗認識陳歌辛時只有十六歲,她是學校的校花,且在新新公司樓上的玻璃電台擔任播音員,還頻頻在話劇舞台上出演。她在家書中這樣寫道:“我們是師生戀。我對他的第一個印象好的是,他在上課時穿了一件熨得很平整的淡藍竹布長衫,而且半件已洗刷得發白了。我喜歡上了這英俊青年,認為他‘窮’就是好!”

  新婚的生活滿足而甜蜜。在那華格臬路(現寧海西路)的老屋裡,幽雅動聽的天籟之音不絕於耳。陳歌辛或用他低沉渾厚的男中音演唱《伏爾加船夫曲》,或端坐於琴前,演奏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那飄忽的鋼琴聲飄落在遠遠的街頭,深遠而情長。

  這築愛情之窩,溫馨而安逸,不但令陳歌辛創作了大量的音樂作品,而且還與金嬌麗創造了四個小生命。

  至今我們聽到的《恭喜恭喜》、《夢中人 》、《玫瑰玫瑰我愛你》、《花樣的年華》、《蘇州河邊》、《鳳凰于飛》、《永遠的微笑》、《薔薇處處開》、《夜上海 》、《三輪車上的小姐》,以及《不變的心》、《初戀女》、《漁家女》、《小小洞房》等等,無一不是出自陳歌辛的手。可以說,他是中國流行歌曲之父。

              “我不能夠給誰奪走僅有的春光,
               我不能夠讓誰吹熄心中的太陽……”

  這組優美對稱的歌詞,於陳歌辛來說是那樣蒼白無力。他好像已預感到生命的短暫,春光的僅有。他似乎預感到生命中的太陽,會被颶風吹熄。

  這種預感不幸言中,這不只是陳歌辛一架的悲劇,也是中國的悲劇。

  1957年在中國發生的那場“反右”運動,終於殃及陳歌辛。他被發配到安徽白茅嶺,其時四十出頭的金嬌麗,在上海帶着四個孩子,用微薄的抄譜收入,肩負起支撐整個家庭的重任。

  為了讓陳歌辛感受他的太陽,金嬌麗用頻傳的家書,遙遞妻子的溫暖。到了每年的春節,她會孤身在鋪蓋着漫天大雪的山路上跌跌撞撞,跟着一輛獨輪牛車步行八十里,為的只是能見到她朝思暮想的丈夫。

  金嬌麗說“盼見親人心切,面對面相見卻不相識。他竟然瘦削得只剩下了一個高鼻梁。見此情,我的淚水直往肚裡吞……相聚一夜,訴不盡的情。我們沒條件像在家裡時那樣對飲紅茶,談天說地;只能苦中作樂,用剛洗過套鞋的泥水放在小鉛桶里煮滾而飲,也就夠滿足了。茶未喝完,隊裡的哨子吹響了,讓家屬們搭乘他們的汽車去趕火車。此時此刻難分難離,但必須走呀! 我,一路哭到家……”

  1961年初的一個冬夜裡,金嬌麗正準備帶上最小的孩子去安徽探望丈夫,豈知行前被突然告知:陳歌辛在1月25日因“心力衰竭”而身亡。這一聲晴天霹靂,令金嬌麗魂魄頓失。“那是個風雨交加、寒風凜冽的冬夜。淒風急雨拍打着門窗,那慘澹的拍打聲,猶如喪鐘般地敲着我的心。我拖着疲憊的身心下班回家,見到桌上放着一封從安徽白茅嶺寄來的信,興奮之極,希望送來佳音。快快拆看,不料驚悉惡噩! 歌辛已於1月25日逝世! 一顆明星隕落了! 我痛不欲生,欲哭無淚,淚水在心底淌成了血水! 他走得這麼早!走得這麼慘! 才壯年四十六歲就早歿了……”

  1962年10月,斷腸人又一次來到白茅嶺。“秋風掃落葉,滿天的黃昏,披着一身退了色的晚霞,將輝煌的成就和深重的苦難全都鎖在那土地里了! 目的地到了。見不到親人倍傷心! 為什麼我的人不在了?! 朋友們陪我找到那沒有墓碑的墓地,我撲向墳上哭斷腸。呼天不應,叫地不理。我飲盡了人間的杯杯苦酒,背負着生命中無數的愁苦,為的是他能有一天回到故里。可是,他等不及吻一下小兒子便撒手而去。他最後留下的是一盞煤油燈和唯一的一句叮嚀——你要保重……”

  金嬌麗此行帶去一隻小小木箱,撿回了陳歌辛二百零六根遺骨回鄉安葬。墳前樹了松柏,立了墓碑,卻不幸在“文革”中再被盜掘。

  時光回到1997年,地點在上海衡山路811號。這是三十年代法國百代唱片公司在上海開設的錄音棚――小紅樓。金嬌麗帶着他的兒孫們來到這裡,她特意用周璇當年的話筒,錄了一個《永遠的微笑》,錄完之後,她的子女隨後一起合唱,這是他們送給金嬌麗八十大壽最珍惜的禮物。

  可惜,今日的小紅樓,已被改成餐廳兼作酒吧。這座曾令多少音樂人夢縈的建築,現在關於音樂的元素,一些老唱機老設備,都被當作道具,罩在今日上海午夜的燈紅酒綠里。

  往事如煙,那吹不熄的太陽,你在哪裡?

  好在還有羅大佑。

  2002年,大佑在北京“圍爐”跨年音樂晚會開始前的記者招待會上演唱了《永遠的微笑》。他說:“音樂的力量真的很大,陳先生不會想到,50年前他留下的這首歌,會這樣感動50年後的另一個作曲家。如果50年後,也有人能這樣唱我的歌,那才是我真正的成功。”

  噢,這不變的歌,讓我們看到那不熄的太陽。

0%(0)
0%(0)
標 題 (必選項):
內 容 (選填項):
實用資訊
回國機票$360起 | 商務艙省$200 | 全球最佳航空公司出爐:海航獲五星
海外華人福利!在線看陳建斌《三叉戟》熱血歸回 豪情築夢 高清免費看 無地區限制
一周點擊熱帖 更多>>
一周回復熱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