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iyang:茨菰、干菠菜餡兒餃子 |
送交者: feiyang 2007年11月15日07:46:58 於 [高山流水] 發送悄悄話 |
這裡先解釋文中提到的“茨菰”,按網上的科普說法是,“學名: Sagittaria sagittifolia;別名:茨菰、燕尾草、白地栗 ;科屬:澤瀉科,慈菇屬;類別:多年生挺水植物...”
如圖所示,茨菰有點像鬱金香花的種球,泡在水裡能長出綠葉,可供觀賞,雖然茨菰在南北都可以種植生長,好像還是南方人吃的更多一些。它本身的味道有一點點苦,配着肉炒或燒就好很多,也因此有人稱讚它是“嫌貧愛富”。:D 在《吃主兒》一書中,作者單獨寫了一篇《炸茨菰片兒》,即把茨菰切成薄薄的片兒,兩面晾乾後,放在一半素油、一半香油中炸制而成。而使茨菰發揚光大的,可能首推汪曾祺的《鹹菜茨菰湯》,提到汪曾祺,他在《學人談吃》的序中聊起一次老友聚餐,每人燒一道菜,而“王世襄只提了一捆蔥來,說他只做一個菜,叫‘燜蔥’……做得了大家一嘗,把別的菜全蓋了……”由此可見王世襄“吃主兒”名不虛傳。 這裡摘錄汪曾祺的《鹹菜茨菰湯》: 《鹹菜茨菰湯》(節選)
一到下雪天,我們家就喝鹹菜湯,不知是什麼道理。是因為雪天買不到青菜?那也不見得。除非大雪三日,賣菜的出不了門,否則他們總還會上市賣菜的。這大概只是一種習慣。一早起來,看見飄雪花了,我就知道:今天中午是鹹菜湯! 鹹菜是青菜醃的。我們那裡過去不種白菜,偶有賣的,叫做"黃芽菜",是外地運去的,很名貴。一盤黃芽菜炒肉絲,是上等菜。平常吃的,都是青菜,青菜似油菜,但高大得多。入秋,醃菜,這時青菜正肥。把青菜成擔的買來,洗淨,晾去水氣,下缸。一層菜,一層鹽,碼實,即成。隨吃隨取,可以一直吃到第二年春天。 醃了四五天的新鹹菜很好吃,不咸,細、嫩、脆、甜,難可比擬。 鹹菜湯是鹹菜切碎了煮成的。到了下雪的天氣,鹹菜已經醃得很咸了,而且已經發酸。鹹菜湯的顏色是暗綠的。沒有吃慣的人,是不容易引起食慾的。 鹹菜湯里有時加了茨菰片,那就是鹹菜茨菰湯。或者叫茨菰鹹菜湯,都可以。 我小時候對茨菰實在沒有好感。這東西有一種苦味。民國二十年,我們家鄉鬧大水,各種作物減產,只有茨菰卻豐收。那一年我吃了很多茨菰,而且是不去茨菰的嘴子的,真難吃。 我十九歲離鄉,輾轉漂流,三四十年沒有吃到茨菰,並不想。 前好幾年,春節後數日,我到沈從文老師家去拜年,他留我吃飯,師母張兆和炒了一盤茨菰肉片。沈先生吃了兩片茨菰,說:"這個好!格比土豆高。"我承認他這話。吃菜講究"格"的高低,這種語言正是沈老師的語言。他是對什麼事物都講"格"的,包括對於茨菰、土豆。 因為久違,我對茨菰有了感情。前幾年,北京的菜市場在春節前後有賣茨菰的。我見到,必要買一點回來加肉炒了。家裡人都不怎麼愛吃。所有的茨菰,都由我一個人"包圓兒"了。 北方人不識茨菰。我買茨菰,總要有人問我:"這是什麼?"--"茨菰。"--"茨菰是什麼?"這可不好回答。 北京的茨菰賣得很貴,價錢和"洞子貨"(溫室所產)的西紅柿、野雞脖韭菜差不多。
關於昨天的背景音樂,很早之前曾經做過推薦,喜歡這個風格的朋友,還可以從 “一組芬蘭傳統樂器 Kantele 演奏的舞曲”一帖中欣賞更多。
《干菠菜餡兒餃子(燴酸菠菜、炒菠菜梗)》節選
與獅子頭具有相似情況的還有“干菠菜餡兒餃子”。 以前北京菠菜的品種有兩個,一種是“火焰兒”菠菜,也叫“火葉兒菠菜”,這種菠菜根紅,葉綠,棵短,葉肉肥厚。冬天和初春是這種菠菜最好吃的時候。每棵菠菜都有黃色的嫩心,它外面的老葉,葉柄較長,外面的葉子又大又綠,老葉包着的是裡面那一根根葉柄較短的綠葉,最中心是又短又嫩的一叢嫩黃的嫩葉。 擇菜時,把最外面的老梗去掉,而它上面肥厚的葉子都可以保留,再去掉紅根兒,就都可以選用了。前面說的那款炒素菜絲兒,用的菠菜就是這個品種的菠菜。 另一種菠菜叫做“伏地菠菜”,也叫“干菠菜”。這種菠菜為長棵的菠菜,冬天、早春沒有這個品種,到了五月間這種菠菜上市了。嫩的時候可以製作芝麻醬拌菠菜,再長長點就可以用它製作“燴酸菠菜”。 把它買來洗乾淨後,用開水焯一下,隨即撈出,用手把它裡頭的湯攥出去,放在案板上,用刀切幾刀把它斷開。用一個碗,放點水澱粉,再倒點醋,加點鹽。鍋坐火上,到點油,把菠菜下到鍋里,加上薑片兒,加點水,水開後,把調好的汁兒往鍋里一倒,汁里的澱粉在鍋里成了芡汁。端鍋離火,倒在大湯碗裡,就饅頭、烙餅、米飯均可。 從某種角度說,它也算上一種時令菜餚,好做又吃着順口兒。 當這種菠菜又長大了,長長了,北京人再買這個菜可以製作兩種菜品,一種是“炒菠菜梗”。順便說一句,這種菠菜在這個季節的價格極為低廉,現在我告訴您它在當時的價格,您一定不會相信,大捆的不過二分錢一捆,小捆的還用說嗎?這個時候大街小巷哪兒哪兒都堆着要賣的一堆堆的菠菜捆,馬路上大馬車、手推車淨看見從郊區往城裡送來的菠菜。 這時的菠菜已經老了,葉子一般人都掐去不用,再把根去了,只留下菠菜梗,洗乾淨切成段,加點蔥薑末兒一炒就是“炒菠菜梗”。梗還是相對脆嫩多了,拌飯吃也挺下飯的。再有就是用它做餃子。這種餃子,北京人管它叫“菠菜簍”,即使把菠菜擇好了,去根兒,去老梗、老葉,用水一焯做的素餡兒餃子,蘸着醋吃。因為菠菜的價格極低,有的人一連幾天都吃菠菜。北京人有人說話非常損,如知道某人天天吃菠菜,就跟他說這樣的話:“幾天沒見,您怎麼都成了翡翠腦袋了!”言外之意,說您天天吃菠菜,腦袋都綠了。這不是找打架嗎? 再過幾天,菠菜又長高了,頂端就長菠菜籽兒了。這樣的菠菜全株也沒有一處適合做各種菜餚,也沒人用它包餃子了,因為它的全株沒有一部分不老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有不少人家兒大量地把它買回家去,打開捆之後,把整棵的菠菜糙糙兒地一擇,去掉爛葉、黃葉,再把整棵的菠菜洗乾淨,用大鐵鍋燒水,把它一焯,撈出來掛在院子裡晾衣服的鐵絲上。等菜乾透了,再把它們摘下來,妥善收好。只需在多雨潮濕的夏天把乾菜檢查檢查,別讓它們回潮霉變就可以了。 這就是“干菠菜”。一直到年根底下,再把它拿出來,製作餃子,這種餃子就是在當時北京享有盛名的“干菠菜餡兒餃子”。 這種餃子的餡兒除了干菠菜還有豬油,是用熟豬油拌的,乾菜吃油,油少了乾菜太柴,吃的時候寡的慌。而加上這麼多的豬油,它非但不膩,而且好吃,也真夠奇怪的。 按北京習俗,正月初一吃餃子,而且必是素餡兒餃子。據張奶奶說,這一天諸神下界考核人間善惡。一看這家兒持齋食素,必是積善人家。可是我家倒沒有這個規矩,吃什麼沒多大講究。但是張奶奶本人很講究這個。她和玉爺這一天必吃素餡兒餃子,可說是素餡兒又有豬油,諸神看得出看不出來,我就不知道了。 平常北京人冬天也愛吃餃子。做餃子的餡兒,豬肉白菜的也好,春韭豬肉的也好,甚至羊肉餡兒的、三鮮餡兒的都不值得一提。惟有這干菠菜餡兒的餃子才是無上精品。某家主人張羅客人吃飯時,如果吃的是其他餡兒的餃子,只是說今天吃餃子,而如果吃的是干菠菜餡兒的餃子,才必須把它點明了“干菠菜”幾個字,以示它的不凡。 這種習俗隨着時間的流逝,已經淡化了,現在已經完全聽不見了,可是我在兒時的印象至今記憶猶新。 我從小就不喜歡吃餃子,甚至大年夜必須吃餃子的時候,也是胡亂往嘴裡塞上幾個,應付差事。可是到了四五十歲後又對餃子感興趣了,無論是自己製作,還是買速凍餃子,總是經常食用。可是各種餃子再沒有能和張奶奶做的干菠菜餡兒的餃子媲美的了。 我沒有和張奶奶學做干菠菜餃子,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它的美味只是我的一種回憶了。 (節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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