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她應該很感慨吧?哥,將來你會在那個城市生活嗎?
--- 你說呢? 。。。
--- 我不知道。
--- 我想應該不會。
--- 為什麼?
--- 我也不清楚,很難跟你解釋清楚,解釋的過程其實也是說服我自己的過程,我也感覺比較亂。
--- 那你先說說那天節目結束以後的事情吧。
--- 節目結束那天晚上,李行長請了她們部門領導和員工,最關鍵的把她們台長也請來了。李行長代表我,同時也是代表銀行請她們,台長很友好,說沒有想到,實在太客氣了。李行長說本來早就應該去拜會您了,碰巧胡總這次來,都趕巧了。台長拉着我的手說:沒想到是你啊,下次把老爺子也請來一起做節目,那就更是精彩了。那天晚上大家都很高興,給足了面子。李行長安排得很周到,領導給他打過電話,讓他好好照顧我,所以事情都辦得很順利。
--- 房子的事情呢?
--- 我和李行長,還有銀行里的法律顧問,仔細看了那份合同,沒有大問題,只要公正的判,肯定贏。我當時問律師為何對方如此強硬,律師說要麼是法盲,要麼是法院裡很有背景。我問李行長認識法院院長和當地政府的政法委書記嗎? 李行長說可以通過一些渠道約到他們吃飯,尤其是政法委書記很重要,因為他管着公檢法這條線,作用很大。
--- 那你們跟他們見面了嗎?
--- 見了!李行長通過關係分別約了他們吃飯,他們都很客氣,都說問題不大,會關照的。
--- 那喝酒唱卡拉OK肯定少不了吧?
--- 那是一定的,那種場面不喝酒能辦成事情嗎?
--- 那你肯定很辛苦吧?
--- 還行吧,喝酒這東西其實就是拼膽量,你敢喝基本就差不多了,不會差到哪去。他們都還比較客氣,不算喝得太兇。
--- 你覺得事情有把握嗎?
--- 我和李行長分析過了,事情做到這個地步,應該問題不大了。這套房子總價值都不到100萬,沒有很多的利益可以撈取,而且又不是殺人案,很簡單的經濟官司,我們也不要求什麼,只要公正去判就足夠了。而且對於他們來說,混到這個位置都不容易,一般不會為這麼小的金額而犯傻,況且一個行長出面來說情,面子應該會給的,他們不會隨便亂來的。所以事情做到這個程度,我們都認為差不多了,而且這也是我力所能及的極限了,律師也說事情做到這個地步,應該有把握了。
--- 那律師費貴嗎?
--- 我不知道多少才算貴,反正律師費加訴訟費一共4萬元。
--- 是比較貴。那她有什麼說的?
--- 到了這個時候,她能說什麼?我跟她說,法院最後不一定把房子判給你,有可能只是判金錢賠償,那時候就得另外再去買房了。
--- 那就麻煩了。
--- 所以我陪她看了一圈當地的樓盤,累壞了。
--- 有看到滿意的嗎?
--- 滿意的就很貴,便宜的就比較偏遠。我跟她說要改變觀念,所謂偏遠地段都是相對的,將來城市中心一定會擴展到這些地方來,不要光考慮現在上班方便,這個城市不大,交通很方便,而且將來肯定會買車的,地段相對來說不是主要問題。但她好像轉不過彎來。
--- 那就沒辦法了。那後來看房子就不了了之?
--- 沒辦法,我只好問李行長,手上是否有拍賣房?李行長說有一些毛坯房是炒房團斷供的,銀行收過來拍賣,房子沒住過,其實是新房,價格還比較便宜,然後帶着我們去看了,她看中了一套。我告訴她如果不行,就買拍賣房,銀行方面會給予最好優惠的,完全可以放心。
--- 那你這一次肯定徹底累壞了。
--- 是的,回到廣州我就病了,住進了涉外醫院,醫生說我全身都有點浮腫,需要好好調養,於是我就在裡面住了一段時間。
--- 唉,真是受大罪了。怪不得這麼晚了才回來,大家都在念叨你。家裡人知道你去見她嗎?
--- 不知道。我只是說跟朋友到處走走,散散心。
--- 那她應該很感動吧?
--- 她怎麼想,我不清楚。我只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就足夠了。
--- 你難道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
--- 我腦子很亂,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你。去之前我跟師兄聊了很長時間,師兄和嫂子說了很多,也勸了我很多。
--- 師兄說了什麼?
--- 師兄說:你還是跟當年一樣,幾乎沒變。當年我大學快畢業,你才進來,我們師從同一位老師,當時我不想畢業後去當教師,也找不到好單位,很鬱悶,跟老師說了自己的苦悶。過兩天,你跑來問我想去什麼單位,我當時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說想去最賺錢的外貿公司,其實我的專業與外貿根本搭不上界。你當時說把簡歷給我吧,我幫你試試看。沒過幾天,你真的帶着我去一家我心往已久的外貿公司去面試,在老總辦公室里,那位老總隨便問了我幾句,突然問我外語好嗎,能跟小狐狸英文對話嗎?我當時愣住了,關口上你笑着說沒問題,溜着呢。那位老總笑了,於是面試就結束了。回家路上我問你為啥那樣說,你說那老總其實英文也不好,否則早就直接考你了,還用得了找我當道具。我再問你我能被錄取嗎,你說沒問題,如果不想要你,就不會讓我帶你去面試了。如果想真傢伙考你,就不用老總親自面試了,會讓人事部門先面試你,然後一關一關考下去,讓你掉一層皮。我回家不久就接到電話說錄取了,我問父母怎麼小狐狸那麼厲害,全在他意料之中。我父母說應該要去好好謝謝老爺子,肯定是他出面幫你找的,而且讓小狐狸陪你去面試,就是怕出意外。後來我外派國外,下海,南下辦企業,買了一塊地皮錢不夠,你又出面幫我找銀行把地皮抵押了,拿到錢先交了土地出讓金,然後你又教我把地皮轉成商業用地,現在企業經營的不錯,這麼多年來你對同門師兄弟很仗義,該照顧的都照顧到了,一點都沒變。
-- 上世紀的事情了,還說它幹嗎? 我有困難的時候,你們不也二話沒說就跑來幫我了嗎?
-- 是啊,我們這些師兄弟就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反過來說吧,如果今天買房的人是我,不是她,你也一樣會盡力幫的。不管你幫還是不幫,其實我們的緣分早就在多年前註定了,永遠不會變了。我也跟你嫂子說過,我們都認為,你和她的緣分,或者說愛情的緣分,當年早就見分曉了。如果真那麼有緣,當年早就成了。現在你去幫她,其實與愛情無關,換了其他的師兄弟,你一樣會那樣去做。既然態度早就表明了,事隔多年還何必苦苦去強求呢? 或許你不愛聽,但旁觀者清,你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合適,當年大家都這麼說,而且這麼多年了,大家各自在不同的國度里生活,有各自的生活軌跡,差別很大。而且當年的決定不僅給當事人,也給雙方的親人留下了很深的痕跡,婚姻到最後肯定是跟鍋碗瓢盤打交道,很瑣碎,一點爭吵都會把當年的傷痕再次拉出來,雙方的老人肯定會把當年的心結再次揪出來,那時候誰會中風就很難說了。婚姻不僅僅是兩個人的結合,還是兩個家庭的結合,家人的反對是一個讓人很頭疼的事情,陰影始終是存在的。你跟我說過,時光和Maggie與你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你們是親人,因為他們對你像親弟弟一樣,很愛護你,在你生病的時候幫你做了很多事情,找了很多藥方子,甚至幫你諮詢了國內外的專家,組合了很多治療方案,然後幫你拿了主意,順利做了手術,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的家人都把你當親人,這讓你覺得很溫暖。時光在你做手術那天,忐忑不安,一直在問怎麼還沒有醒過來,朋友們都勸他千萬別着急,等一會兒麻藥過了就好了。那麼沉穩的一個人,着急成那個樣子,我們是可以感受到那種親人的緣分的。
-- 不說了,我腦子很亂。
-- 那你躺着,聽我說,累了你就睡,不用管我說什麼,就當是催眠曲。你和我其實都到了對物質要求不高的階段了,也過了用名牌支撐自信的年齡,到了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把身體調養好,國外的條件好,到時候就按時回去做康復治療,這幾年裡不要讓它復發,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放在次要位置上了。緣分有時候是很珍貴,但如果不合適,那還是應該放下。任何的情感,任何人,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辛苦,難受,其實都應該放下,只有放下了,你的心才會平靜,生活才會過得踏實。如果你能把自己抽離出來,站在局外看局內,用旁人的眼光來看事情,就當是看別人的生活,你就能撥開層層迷霧,看到事情的本質了。其實很簡單,誰對你好,一開始就已經看到了。你心裡明白了,你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就當是去幫一位老朋友,解決房子問題,沒有其他的目的,事情辦完了就回來。以你的能力和手腕,你應該會把事情處理得很好的。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過去。
--- 哥,你就這樣回來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 可惜?我不知道,正如師兄所說,這需要跨越很多現實的東西,或許將來還會碰到很多現實的困難,或許會很辛苦,,,,,,
--- 以你的關係和手腕,完全可以不出現,找人在背後暗中關照就可以了。你何必那麼辛苦親自去見她呢?
--- 我也不知道,我親自去或許事情會辦得好一些,或許,,, 或許我的心會更安穩一些。
--- 那你難受嗎?
--- 有點難過,但不心痛,我還可以承受。我很佩服你的勇氣,可以再給學長一次機會。但我真的很怕在同一個地方再次跌倒,那樣我會很痛,我想老人們也會很痛,我不希望看到誰又中風了。沒有她,或許我的生命沒有那麼精彩,但我的心很平靜。如果沒有你們這些親人,我肯定痛不欲生,所以,,,
--- 那我明白了。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 我把她的電話號碼給你,她每年都會回來看家人,如果有機會見到她,把這個交給它。
--- 哥,這個可是你姥爺留給你的翡翠玉墜,你一直掛在脖子上,很珍貴的啊。我們都知道當年你回到那個美麗的島國去看望病重的姥爺,他說他有可能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所以把這個祖傳的翡翠玉墜交給你,讓你一直掛着。同時你姥姥給了你一個翡翠玉鐲子,讓你交給未來的妻子,它們是同一塊石頭雕刻出來的,外面的那圈做成了玉鐲子,裡面的玉心做成了吊墜。你應該留着的!
--- 那隻玉鐲子我將來會給我身邊的有緣人,但我的玉墜給她。
--- 我明白了,那她如果不願意接受呢?
--- 那你就替我保管着,如果將來她有困難,你就把它拿去珠寶店當了,拿錢去周濟她。或者你不需要告訴她,偷偷替她把事情辦了。
--- 這倒不需要,如果她有困難,我會幫助她的,我還有積蓄。再說了,這個玉墜很貴重啊,這可是冰種祖母綠翡翠啊,很難找到了,你應該留着它。就是要給,你為什麼不親自給她呢?
--- 我想我不會再回來見她了,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經放下了,所有的心結我都打開了,我的心很平靜,我只想按我預先所規劃的好好生活,平靜地生活,我希望她也能這樣,所以我應該不會再回來見她了,以免破壞了彼此的寧靜。你幫我轉交是最合適的,辛苦你了。
--- 我會的。如果她不要,我再把它還給你。
--- 不用了,你替我保管着,等丫丫將來出嫁的時候交給她,告訴她,她的母親和舅舅年輕時都愛得很執著,也曾傷痕累累,但從來沒有後悔過。希望她活得比我們輕鬆,千斤重擔拿得起,萬般柔情也能放得下。
--- 哥,你以後不打算再回來了嗎?
--- 我一定會回來,或許比以前更勤快地回來。但我以後不會再輕易談論我們四個人的事情了,我既然已經放下了,我就不想再隨便撿起來,那樣會讓我很傷感。學長應該這輩子都不會見我了,我也不強求了,我理解他的難堪,不為難他了。所有的恩怨都由丫丫將來去面對吧,你的父母是很大氣的人,他們一定會把她教育得非常好,她將來一定會懂得如何與學長相處的。你父親送了我一本紫檀木雕刻的《金剛經》,我會好好參悟其中的道理。而她,我想我應該不會再見了,如果有可能請你幫我多照顧她,等丫丫長大了,告訴丫丫她曾經是舅舅最魂牽夢縈的人,高傲不可一世的舅舅也曾經有過動情的一刻。告訴丫丫,不管我們有過怎麼樣的心結,他們倆都是我們的故人,讓丫丫將來善待她們,無論是物質上還是感情上。
--- 我知道了。那她知道嗎?
--- 我想她知道的。走的那天,我對她說:我真的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 你也多保重,昨天領導告訴我,說準備送我去北京廣院進修,這應該是你張羅的吧。
--- 師兄在廣院教書,他幫弄的指標,也不單單是給你的,有幾個名額的,你應該是第一批的人選,等你進修回來,肯定會對自己的事業有所幫助。放心吧,師兄會多關照你的。這裡有些錢你拿去付律師費吧,將來需要花錢的地方很多,自己多照顧自己。
--- 我不能要你的錢,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 你如果能想到辦法,我此刻就不會站在這裡了,拿着吧!
--- 謝謝你,房子的問題應該很快就能解決了,等你下次回來,如果再到這個城市,你在這裡就有一個家了。
--- 你如果有困難就去找那位行長,他會照顧你的,或者跟我妹妹聯繫,她會盡力幫你的。好了,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坐上車,我對好朋友說:我們走吧。然後我閉目靠在椅背上,心很沉。
胡總,你別難過了,事情都結束了!
我拿出手機給她發了一條短信:謝謝你把我當你的親人,將來不管我回來還是不回來,你都要好好的。不管我曾經有過怎樣的心結,我都希望你能幸福快樂!再見!
完!
P。S。 謝謝大家的支持,囉里囉唆耽誤了大家很多時間,都是我的罪過。相對於大家豐富的人生經歷,我的膚淺實在是貽笑大方了。但,把它寫出來,我的心就踏實了,也算對往事的一種交待,就當是寫自己的青春日記,雖然寫的很艱難,也比較沉重,但總算把這一頁翻過去了。再次衷心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