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那首歌 (转贴) -- 原作是谁? 对不起我没记下来
我喜欢女高音演唱的几首歌。 《我亲爱的父亲》和《春之声》是其中最让我激动的两首。除去它们的旋律优美,情真意切,这与我深埋在心里的一段朦胧的感情有关。
高中的时候,一天下学回来,进屋就眼前一亮。屋里有个年轻女兵在同我妈妈讲话。 她中等个子,稍胖,肤色白哲, 端正的五官,一双大眼睛黑亮,活泼地看着人。 “这是你齐虹大姐,来京学声乐。“妈妈介绍说。礼貌地寒暄后,我到另一屋去让她们继续谈话。 一会,齐虹开始练唱,吓我一跳。她的声音宏亮,底气十足。我毕竟在音乐家庭中长大,知道点东西,马上就判断出她的声音音质好,有潜力,但明显没有训练过,犹如一块未琢的美玉。将来能否成材,一要看施教,二要看本人的悟性,最后,还得有点运气。
齐虹当时22岁,已当了5年兵。她的父母都是河南老实的农民。她从小在农村长大,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她小学四年级就休学在家。17岁当卫生兵入伍。每到庆祝集会时,她都要上台为大家唱歌助兴。这本来是她的业余爱好,偏偏她命里不该当小兵。 一回唱歌时,被一个下部队体验生活的文工团创作员看中,觉得她有培养前途,把她调到长江边上的一个大城作演员培养, 又把她送到北京老战友那儿进修。她还是个一月14元的小兵。为省点钱,就住在我家,每天再去上课。
齐虹的性格开朗,热情,爱调皮,恶作剧。一张秀气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家里突然多个年轻人,我们很快就熟了。一回,我坐在桌前做作业,起来拿个东西就再坐下去。不料,一下子就坐在地板上了。后面,齐虹已是笑的天翻地覆。我妈妈闻声从外屋跑进来, 我还坐在地上发愣,没起来哪。不过,我也不是吃亏的。下午,等她要出门时,放条小壁虎在她的书包里。她刚出门一会就拐回来啦。把那条壁虎塞在我的脖子里才算完事。女孩不怕壁虎,这倒是第一次见到。
每天放学回来,齐虹必定在屋里练唱。开始时,她只练发音,呜啊哇啊,找发音的位置,控制发音。过了一个月,她开始练音阶,跳跃式地发音。半年后,她开始练简单的成句演唱,换气,断音吐字。眼见她的发音基本圆熟了。 有天,我父亲从单位拿回一架小录音机,为她录音。她认真地唱了几个基本功的练习,我们放给她听。大概这是第一回吧。 她的脸上透出了红色,很兴奋。在她的要求下,那小录音机让她用了一个月。 每天就是录,唱。 还别说,一个月下来,我们都感到她的明显进步。这主要得力于那台录音机。因为,自己唱不容易发觉问题,比如,发音的纯正,准切,控制音量,音色,声音是否平稳,音准,等等。有了录音机,可以很快发现这些问题。
我回家就听见她在慢慢地唱一首从没听过的歌曲。这个的旋律很好,技巧不是太难。再一细听, 齐虹还在唱什末外语的原文。她的文化水平不可能会意大利文的。不用问,国内老一套,用中文注在旁边。反正老外听不到, 老中听不懂,他们还捞个高雅的虚名。我伸着脖子对她说,大姐啊,别踩鸡脖子了吧。给俺唱个牧歌嘛。 齐虹回答说,她也不懂也不愿唱这首外国歌。 老师叫练就练吧 。
说着,她就唱起了《牧歌》。这首蒙古民歌是辛沪光先生作曲,旋律简单,抒情,要练的是控制力和情感分寸。刚学唱歌的人,刚学乐器的人, 都喜欢这首作品,感觉上不难。果然,齐虹慢慢地把牧歌唱了几句。中间没唱破嗓子,走调。她很得意。刚笑了几下,就好像想起什末似的,又回到那首外国歌。我拿起乐谱看看,《O mio babino carro》。 没有中文名字。
大概有两个星期,齐虹不停地练这首歌。渐渐地,我也熟悉了这首歌的旋律。觉得这首歌很有激情。就请我父亲找出这首歌的录音带拿回来听听。父亲拿回的那盘带子是著名女高音卡拉斯演唱的,大乐队伴奏。那磅礴的气势,优美的音色,自如的技巧, 细腻的情感,一下就把我迷住了。我不知道这世界上竟有把哀哀衷情倾诉的这末好的。相对当时国内众口一声的革命喊歌,如果那也可称为歌的话, 这情感上的震撼,对于彼时为一个少年的我,是难以忘怀的。从此,我也成了这首歌的忠实爱好者。
总在一起,我对齐虹有了种微妙的感情变化。从伙伴似的少年男女,到有了种时刻惦念的牵挂。我总是喜欢看她的笑容,听她练唱。中间她回部队2 个星期,我也觉得生活少了点什末。等她有一天突然回来时,我的欢喜是毫不掩盖的。整整一天我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我时刻想知道她在什末地方,在做什末。她是那样的可爱,那样的“成熟。” 朦胧的爱意在我的心中悄悄地发芽了。
半年后,齐虹的团长来京看她。由她的老师陪同,在某个礼堂唱了几首歌。团长对她的进步表示满意。特别要求老师教几首通俗歌曲。 因为,部队不可能听懂什末外国的歌剧。 团长走后两个月,团里来了通知,给她转正提干。齐虹听到这个消息高兴非常。这意味着她可以不回农村了,还成了军官。用那时的行话说,两个兜换成四个兜了。
我和姐姐鼓噪要她请客。周日,我们三个人去了北海公园。巍峨的白塔被难得的蓝天衬托得更加高大。齐虹望着白塔出神,半响不说话。 我碰碰她,她转过身来,眼里有泪光。我连忙安慰她,问她原因。叹口气,她说,特别想在农村的爹娘,想把他们接出来。我也顿时无言可对了。那个时候的中国,大家都很穷。农村尤其穷。 毛爷胡搞了几十年,把中国的大好河山搞的支离破碎,民无聊生。 我只好说,你这下提了干,他们好高兴啊,以后可以帮他们了。没再多说,我真真地感到了她孝敬父母的爱心。虽不可一概而论,可爱父母的人大多必定是善良的人。后来,齐虹和我们经常一起去书店,听音乐会,看电影,逛大街。每次跟她一块儿出去,我都高兴得不得了。那样一个端正年轻的女兵,大街上谁都会多看两眼。我觉得很荣光,比人家看我还高兴。
年轻不觉时光快,青春何曾忧明朝。转眼间,一年多了。齐虹的进修了结了。在她的毕业音乐汇报会上,她唱了5首歌, 分别代表了歌剧,民歌,流行,戏曲和创作5个方面。这回,我完整地听到她演唱的这首歌。她的声音变得很圆润,明亮,音色统一。这回,那优美,如涕如诉的旋律,我是深深地记住了。齐虹演唱时的神态更是印在我的脑海了: 她目视着前方,仿佛看着她的父亲。她的脸上充满了祈求,坚毅。黑亮的头发和猩红的领章,洋溢着女孩的娇美气息。 那是一幅永远留在我脑海里的油画。甚至在现在,我度过了不惑之年后,我的脑海里,还是她年轻时的样子。
齐虹下周就要离开北京回到她的部队。这让我十分不快。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在心里早就把她当作我的姐姐,心里还希望比姐姐还要亲些。我很想向她表明我的感情。我是多末地喜欢她。 可是,理智上,我知道,高中生不应当如此,父母再慈祥也不会同意这过早的恋情。同时,个人的自尊心,也使我不愿意开口表达内心的感受。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是那个时代的年轻人的特点。这个弱点使多少人失掉了自己心仪的爱侣,失掉了表达的机会,也错过了一生的幸福, 铸就了一生的遗憾。
等再有机会向她表达时,已是5年之后了。我有了心爱的人,她也早已结婚。其实,中间的5年,我上大学住校时, 她多次来京演出,开会,我都不知道。等回家时,她也离京回去了。命运就这样安排人的因缘。出国前,我专门去了一回她的城市。我心里有个直觉,如果不去看她,可能要等很长时间,我还是想记住她青春的美好年华。她和他先生热情招待了我。看到他们幸福的样子,我虽然有一些惆怅,可我更高兴,心里的那个倩影有了这样好的结果,这是多好的圆满结局啊。
晚上,我单独同齐虹聊天,我也终于告诉她当年我的心事。这是我一生中作的一件最不后悔的事情。直到现在,我还满意我当年做了一件 ”对” 的事. 这就是,你要爱一个人,不论是你的慈亲,同胞,还是你爱慕的人,大胆让他们知道。爱是不能窝在心里的。这爱,可以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之爱,可以是爱人之间的情爱,也可以是朋友间的友爱。让你爱的人们知道你的爱,对你,对他们,都是好事。齐虹听到我的叙述后,有些吃惊。她虽然知道我喜欢她,可她一直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一是她比我大5岁。二是文化和家庭的差异。齐虹说,小笔呀,大姐是小学4年级的水平,你是大学生, 现在又是留学生。你会看的上吗? 我一听,倒有点急了:我是什末东西我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你可不知道。我若是讲究家庭,背景, 我干嘛跑这儿来呀?我是势利眼的人吗? 齐红认可了我的诚意,也没再说什末。她说了些祝福的话。我也如释重负地回到北京。不久,我来美就学。这一下就是若干年。中间短短续续地听父母讲齐虹的事:有了孩子,出了唱片,不太走红。很受部队的欢迎,年纪大了,做俱乐部的主任。军衔是中校。
年前,姐姐发了个E. 是齐虹的近照。她也届知天命的年月了。只是风姿犹在。端正的脸上也现少许岁月的痕迹。姐姐说,你回来时,咱们把她请来一块庆祝吧。齐大姐说要亲自来看看你这个当年的小弟。
齐虹的形象在我的心里几乎就是完美妻子的化身。以后,我在寻找我未来的那一半时, 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拿齐虹和我面前的女孩比较。虽然对于女孩们不公平,对于我,这是一份感情的寄托。我爱我未来的妻子,全心全意。她也不是齐虹的替代。这点,我很明白。每个人都有她的优点,个性。上帝造人的时候,并没有把我们造成一样。果不其然,我的妻子居然在很多方面跟齐虹一样,从脸型,大眼睛,到个性,家庭,本人的奋斗经历,几乎就是齐虹的翻版。多年前,我在认识我的妻子时,我并不知道这些相同的事情。 这就是天意。这就是缘分。不然,何以世界上那末多人,我能找到她?尤其这是一见钟情, 一秒定江山。
多年前的旧事旧情,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所变化的,是从青涩到成熟,从激情到深沉。虽然我们年华不再,可我们的心永远年轻。那年轻时的激情现在还在心里燃烧。只不过更加持久. 我们曾有过如花的岁月。
回忆使我们的生活有如醇旎的美酒,越品越有味。
那首深埋在我心底的歌,永远在我心底奏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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