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霖 –京剧青衣信史时代的开启者
如果把京剧在民国的黄金时代比做春秋战国-----现实的战乱和文化的繁荣成极大反比地交融在一起,那么晚清时期的京剧就象依然有据可信的商周-----虽然如出土的甲骨文一般古老晦涩。而更为久远的程长庚时代则像三皇五帝的虚幻年月----我们只能在神话和传说里感受它的传奇。
陈德霖老先生,就如商周时代出土的青铜器,古朴,淳厚,沉稳,记录着红墙之内与世隔绝的靡靡之音和逍遥遁世,他的存在,犹如一座桥梁,沟通着我们耳音能及的已知(民国时代)和耳音不及的未知(程长庚时代)。旦角的流派命名,大概开启于王瑶卿老先生的王派,对再年久一些的陈德霖老先生,主流文字里很少见有称呼”陈派“。但是,作为一代承前启后的青衣实践家和教育家,世人给了他一个更俱无上地位的称呼-----陈老夫子。
陈老夫子的时代,青衣和花旦的行当有严格的分野,互不串行,青衣的角色是个捧着肚子往台上一站专门考验唱功的行当; 而花旦的角色则以做工吃重。陈老夫子的青衣地位恐怕在当时就是一颗耀眼的天皇巨星,否则如何能担当起夫子这么有身份的称谓呢?说起陈老夫子的嗓子,还真是有一个非常励志的小故事。陈老夫子二十多岁的时候既在内廷当差,又在外面的戏班里唱戏,工作压力太大,就渐渐染上了嗜好,嗓子于是开始走下坡路。有一次内庭给他派了一出三娘教子里的二黄唱段,他担心自己唱不下来,就苦求一位要唱西皮的老生师兄弟帮忙跟他换。可人家死活不肯帮这个忙。无奈之下,他只能应着头皮上,最后这段是连哭带嚎地唱完的。从此后,他痛定思痛,断了嗜好,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吊嗓,作息自律,终于在自己三十多岁的时候把嗓子唱回来了,一直到老,嗓子再也没倒。陈老夫子的时代,也是旦角的绿叶时代。那时的戏台上,老生是主唱,旦角还只能是伴唱,他就傍着谭鑫培,卢胜奎,刘赶三这些同光十三绝里的大老板们成就了自己的声望。
如果只有这些,恐怕还不能说明陈德霖老先生的夫子地位。读读这些在近代京剧里曾经辉煌过的名字:王瑶卿、梅兰芳、王蕙芳、王琴侬、姚玉芙、姜妙香,余叔岩,尚小云、韩世昌、黄桂秋, 荀慧生、欧阳予倩, 他们无一不得到陈老夫子的真传或点拨。通天教主纵有通天神力,在陈老夫子这个师傅面前也不会一手遮天;剧界大王无论在舞台上多么风光无限,回到师傅家里依然毕恭毕敬-----陈老夫子的光芒,已经映射到了他的弟子们身上。
然而,所有一切关于陈老夫子手书的文字,远远不如一个远古的声音来的更真实和精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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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他丝丝入扣的吐字和气息,先抑后扬的顿挫和徐急,都已经深深地传递到了我们耳熟能详的那些大师们的音韵里,如梅兰芳,尚小云。在陈老夫子的老唱片里,我们或许仍然可以感受到程长庚时代声腔里那种来自乡野的空旷阳刚和泥土的芬芳,或许也可以感受到民国黄金时代中开启的那些柔媚,清明,甘醇,忧伤,甚至迷惘。。。。当我们习惯了现代化的嘹亮与华丽,我们或许偶尔可以重温一下这些老唱片,感受京剧曾经在黄金时代里的荣景----那些被四大名旦的光环所掩盖的沧海遗珠正在这里熠熠生辉。或许,在唱针划过黑色刻痕的沙沙声里,我们还可以打磨一下自己已经接近高保真如真空般的耳机-----因为,透过那些“噪音“而穿越时空的不仅是那饱满,柔韧和充满生活张力的声音,或许更隐藏着一些不易为人察觉的却可以称得上是历久弥新的气息。。。。。
感谢加州戏迷献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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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从这里开始;古典,在这里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