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距離（附圖） 作者：美新 兒子喜歡畫油畫，家中牆壁上掛着許多他的作品，有時仔細揣摩，畫面上粗細的線條、明暗的色彩和大小的位置，這種強弱深淺的交錯糾結，無不相互襯托出空間遠近的距離，展示出整體布局的美感，可見距離在美學上的重要性。 畫畫需要用距離表達意境，欣賞名畫同樣要有空間距離，齊白石的蝦畫，靠得太近了，看不出蝦的動態，如果你站在適度的位子上看，那些通體透明的蝦就翩翩如生鮮活起來了，長長的蝦須和兩隻蝦螯也好像在不停地擺動着，這也是距離產生的效果。 距離是美學上的重要觀點，人與人之間難道不需要距離?夫妻、戀人二地相思，隔水相望，這牛郎織女般的愛情，美則美矣，可惜太淒切，然而天天膩在一起，如膠似漆，時間長了，也會像高溫下的蜜糖變酸了，大眼瞪小眼，對看二相厭。不如有適當的距離，在一個屋檐下有回身的空間，喘息的餘地。可以相視、可以期望，相互依賴又不妨害彼此，人和人之間是要有些形體上的距離才有美感，小別勝新婚就是這個道理。 當你初識一個人，他或她的學歷、才華、口才令人仰慕，那是因為彼此有段距離，站在遠遠的地方欣賞。其實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完美的人，交往久了，熟悉了，近距離看你所面對的人，有優點有瑕疵，也和自己一樣是個平常人而已。 距離雖然產生美，但是孔子說近之則怨，遠之則不遜。遠近不等的距離是我們生活中快樂與憂傷、美麗與醜陋、相愛與情仇的分界，許多世界名著都是描寫因距離而產生的感天動地、盪氣迴腸的愛情悲劇。呼嘯山莊中痴情的希斯克利夫，因愛生仇，『茶花女』中巴黎風塵女瑪格麗特和純情的富家子弟阿爾芒之間纏綿悱惻、繾綣動人的愛情都是因為身份地位的距離使有情人不能成眷屬。那執著，無奈，淒涼，背叛的愛情故事給我們留下無限的思索和遐想。 最近在網絡上聽到一首八十年代的老歌「往日時光」(Same Old Lang Syne)，是丹佛格伯自傳式歌曲，這首歌描寫了一對分了手的戀人，在很多年之後的聖誕節前夕，已經成為歌手的男子在超市巧遇了她，碰了一下她的袖子打招呼，一開始，她並沒有認出他來，後來卻激動到連皮包都掉在地上，兩人忘情地緊緊擁抱，眼中盈着喜歡的淚水。聖誕前夕，很多店都關了，他們想找個地方敘敘舊都沒有辦法，只好買些酒到她車上, 舉杯敬過去的純真, 舉杯敬現在.然後彼此的心中有一種無以名狀的失落。 她說，她嫁了個建築師，待她不錯，給她很多安全感，可是說不上愛還是不愛。然後，他也開始想到自己的人生，說着自己 對她的友誼。說歲月很善待她，迷人的雙眼湛藍如昔，她帶着憂鬱的眼神，看着他說，在唱片行看到他的專輯，想着，他該是過的不錯，他說，他是很喜歡表演，但不喜歡頻繁的演唱旅行。在相逢的最後，他們知道過去的那根線已經斷了，再也不能回到以前。歡聚一場終須一別，此情只可成追憶，他開車回家的路上大雪化成了春雨，不知何時臉上濕了一大片。 聽這首歌，心情難免心酸落寞。感到人生有太多無奈，太多時空距離造成無法排遣的遺憾。 距離是事物在空間或時間上相隔。其實一個人的心理狀態對距離也有不同的反應，對於不常走路的我來說，半小時的路程就覺得很累了，而逛起商場來，如梅西那樣的大百貨公司，每個樓層都要巡視一遍，不在購物計劃內的商品也會駐足觀賞，對於我眼睛瞎拼的熱情，我先生大呼吃不消，不過他善解人意地說：你慢慢地看，我在那邊等着。然後找個角落坐下。而我也常常注意到靠椅上坐的都是耐心等待太太的男士。所以當我看到拎着大包小袋的男士女士們，走在街上，總要感動一下，因為我們就是這樣不斷完善充實着這個溫暖的家。 等我瀏覽完畢，不知不覺中已經走了三、四個小時好幾公里的路了，這是因為在逛商場時邊看邊走，注意力在貨品上，未曾感覺到距離問題，而你在趕路時過於關注路程，動不動覺得距離太遠而累了。這經驗啟示我們，面對生活環境中的困窘，如能放開胸懷，開闊眼界，拓寬思路，盡可緩解現實生活距離感帶來的緊張和壓力。 我是非常懷舊的人。想想早年每天去查看信箱或者等待郵差時的情境，郵遞的時間是那麼漫長，大洋彼岸來信不下一個星期；正因為那份焦急的等待，才有了收到遠方來信時的那份激動和欣喜。現在想來那種跨越時空的距離維繫着多麼獨特的美妙情愫啊! 如今越洋電話固然快捷方便，可是掛斷以後，面對冰冷的電話筒，心中不免悵然失落，一點回味的餘地都沒有呢。而信件則充滿了濃濃的人情味，當你收到盼望已久的親人或朋友的來信，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讀着信中熟悉的字體，過程就是無上的享受了；過後還可以拿出來，一遍遍地反覆品味，而寫回信何尚不是另一種享受；當你鄭重地把信寄出後，新一輪的等待又開始了。這裡有着距離產生的美。 曾幾何時，華爾街吸引着多少人的眼球，幾乎人人對這個世界金融中心充滿着憧憬之情，如果進入華爾街工作，就標誌着你的成功，意味着金錢與地位，吸引着別人艷羨的目光。誰曾料到，一 場金融海嘯的驚濤駭浪席捲而來，強大的威力推倒了雷曼、美林等“超級大廈”，一夜之間天翻地覆，仿佛天也要塌下來了，美國汽車業三巨頭陷入危機，頂着夢幻般光環的商業巨頭倒的倒，晃的晃。昔日閃爍着耀眼榮光的華爾街精英們也遇到了困窘。這個世界變化實在太快了，常常令人措手不及，拜現代視聽媒體、互聯網發展之賜，即時追蹤報道真相，迅速揭開了華爾街的神秘面紗，一下子把我們和它的距離也拉近了，讓我們一探其中令人眩目的奧妙。 如今高科技信息把整個世界連接了起來，成了一個在線世界，國家與國家、地區與地區之間的差別越來越小，各地的城市建設也越來越雷同，這種一體化，使整個世界變小，濃縮成了一個地球村，人與人之間的時空距離驟然縮短，在這個簡單而直接的時代，在網上你可以隨便和人交談、討論，沒有壓力，比如看文學城熱點論壇健康養生中的綠一、五嫂等，回國發展中的聶耳、左右逢源等等，他們是誰？你看不見，摸不到，是永遠憑想象去完成的美, 有些東西不應該說破看透，而應保持朦朧的狀態，這就是與 現實之間的差距！ 我喜歡含蓄而婉轉的朦朧美，對人和事留着一定的距離欣賞，多一份無限遐想的空間，至於距離遠近的最佳分寸如何掌握，只能靠自己的聰明智慧了。 啊！距離，人生美學的重要一課。 ######## 紐約 2009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