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五味好像就“流氓”和“性情中人”闲扯了好几天,流氓是什么意思呀?没想到小小五味就有若干的解读,男人和女人的理解更是天差地别。
我呢,比较欣赏西西里柠檬最后的哲学概括。呵呵。
原题:那个玩物丧志的年代(一)玩摄影
〈之3〉我看荒木经惟
--牢头
2007-8-1
因为在日本留过几年学,还兼喜欢摄影,对荒木经惟就无法回避。前几年出差去日本,到当学生时代常常徜徉的东京最大的书店“纪伊国屋”转悠,视觉艺术货架上惟他的摄影集和新作广告最为抢眼。他可能是当今世界上最多产的摄影名家,再加上日本人也实在爱看画儿,至今为止,平均每年十几本、已经出版过200部以上的摄影作品集。有评论家算过,从1940年出生24岁开始发表作品、1971年自费出版第一部影集《感伤的旅行》起算,除了睡觉吃饭他就没停过按快门。
因为黑树林刚刚在五味谈起孤亡魂,由近及远地,让我想起了号称“射狂人”的荒木。从一些摄影的理念、风格和作为射手的心态看,觉得他和姓荒的的路子相近(就象没问题近似布列松)。请看荒木的著名射论:我的激情来自哪里?因为我眼里的景物就是女人。比如我拍东京,东京就变成了我的女人,我每天在她的身上游走,爱抚。因此他一拿起相机就兴奋,每天7、8个胶卷是很平常的,他把“不断的按快门”形容为“不断的射精”,是地地道道的“射狂人”(不知道孤亡魂是否从他得到“射”的启示)。曾有记者问他:“你作品中有许多裸体女性,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他回答:“裸体是人类最自然的状态。如果说服装是所谓智慧或文明的话,我所要表现的则是人在去除了这一切外在附属物之后的自然状态。裸体状态下的人其实是最没有杂念的,如果说男性的感觉是直线的话,那么女性的感觉则是曲线。这是一种美好的感觉,我喜欢这种感觉。从心里喜欢生命,喜欢美好。” 荒木最大量的题材是年轻女人和社会浮世,但他也喜欢拍静物花卉,一般人看到的是花和花芯的美,他却比学过生物的鲁迅有过之,干脆说花芯就是花的阴部,在他的《花阴集》中他说:“花阴,即是女阴,这是我拍花的全部动机。”
这就给读者造成了一种印象,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流氓。不过,“老流氓”真的就是骂人的话吗?看看新浪名女网友安顿的说辞,我也含糊了:“老流氓”这个词是姐姐(对荒木经惟)用的,褒义,饱含欣赏。这很像平时北京人把“小丫”当成昵称给某个孩子,说“小丫今天又闹事儿了”,是表扬,没有辱骂的意思,好比说“小宝贝儿”。说到安顿,正好看见她关于荒木的一篇影评,说的是《东京日和》,根据荒木夫妇故事拍的一部片子,可以让我们从另个角度感觉他,虽然这也许不是荒木喜欢的角度。她说的还算到位,我就别废话了:
“我以摄影为生,家里有个宽敞的阳台。黄昏时分,斜晖映地,外头风景如水彩画般鲜艳夺目。那一年,阳子还在世。阳子是我的妻子,我很爱她。因为内分泌失调,阳子会经常歇斯底里的发疯,终日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朋友们都有意疏远她,我很难过,但能做的也只是极力避免触怒阳子,全心全力的保护她,不受外界伤害。……”懂日语的朋友把这样的话翻译出来,告诉我,我喜欢的日本写真摄影家荒木经惟在他的散文集中就这样写道。
电影《东京日和》是导演竹中直人根据这本散文集和荒木夫妇的故事拍摄而成。关于电影拍摄的起因,有一段故事:竹中直人第一次看到这本书是在一家小书店里,他被封面上漂亮的图案吸引,站在书店中捧读,读完就哭了。他被一种莫名的温暖深深地攫住,他想这应该是一部电影。1994年初,竹中直人联络到荒木经惟,提出改编的请求。荒木不反对,但也不参与。竹中直人觉得如果没有了荒木的加盟,这只能是一个缺少灵魂的小故事。他买下了20多本书,分发给志同道合的朋友。1994年夏季的一天下午,一群神秘客人来到荒木家门口。打开大门,荒木愣住了。这些人当中有《谈谈情,跳跳舞》的导演周防正行、《失乐园》的导演森田芳光、《铁男》的导演冢本晋也、曾经的明星三浦友和、中岛美雪等等。他们来征得荒木的认可,想在即将拍摄的电影中出演一个小角色,不要报酬。他们感动了荒木,荒木参与了此后《东京日和》的改编,担任了摄影指导。电影中的摄影家名叫岛津,由导演竹中直人扮演,最后,他说,他的摄影生涯是从认识阳子开始的。这也是荒木在散文集中着重说的一点。
《东京日和》没有特别的情节,整部电影几乎不带起伏,叙述平稳、流畅。电影中的阳子年轻漂亮,只是略带神经质,常常忧郁敏感,有时不可理喻。她总会紧张,紧张了就想逃跑。岛津不知该怎样安慰妻子,只能尽最大努力给她快乐。两个人来到小镇上,岛津理发的功夫,阳子不见了。岛津心急如焚地跑遍了小镇的角角落落,却在一艘破船上找到了妻子,阳子蜷缩在船舱里,睡得很熟,面目纯净,宛如婴儿。岛津不忍叫醒妻子,就像不忍唤醒心中的梦,他轻轻地举起相机,记录下最宁静的一幕。
最早看《东京日和》在我30岁之前,那时候觉得这是一部很美的电影,是柔和的美。这么多年过去,现在看,觉得这是一部很暖的电影,是貌似轻浅但越来越浓的暖,这种暖,是相爱的人之间相濡以沫多年之后偶一回想必然能感觉到的暖。
阳子死于子宫癌。岛津是细心的丈夫,之前却不曾发现妻子的病情。平凡的夫妻总要面对生死,或早或晚,岛津没有料到,妻子才过了40岁,竟先一步离开。在《东京日和》中,阳子看上去脆弱,岛津看上去沉默而有力量。但整部电影结束之后,我总是在想,男人和女人,到底谁更细腻?谁更多情?有一个细节,看着令人感动。岛津偶然看到妻子一人走在街上,身边是熙来攘往的陌生人,妻子走得很飘逸,步态匆匆却很坚定,表情平静如常。岛津说,这是他们结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单独走在街上的阳子,一想到自己一旦离去之后,妻子仍然可以很好地生存,心中不免难过。这时充满阴柔感慨的人是岛津,而不久之后,这假想中的命运掉过头来,他成了失去妻子的人。没有了妻子之后,他仍然过着简单的日子,仍可生存,只是这个家庭中的每一丝空气里都弥漫着阳子的味道,于是,他总是会在阳光和煦的日子里,拿出一些时间,回想曾经的幸福。
《东京日和》拍摄完成于1997年7月7日,这一天,正好是荒木经惟与妻子结婚的纪念日。
你爱的那个人有一天一定会离开的,离开以后,你仍可生存,只是多了无数回忆,每一次回忆都是一场重逢。也许这真的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他留下的每一样东西、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手势、每一种味道,都能开启记忆的门,在你可能有些悲伤却想重温幸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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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绕一句舌吧,他给我留下印象的除了照片,还有这句话:“世事不可貌相,唯有照相机能使我看透真相。”
--附几张藏书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