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移民問題

原名“沒有國界就沒有美國，也就沒有選民和民主”

琥珀風箏

  一直以來，人群從經濟次發達往更發達的國家和地區流動遷移，是一種常見現象。當下世界的現實是，發展中國家人口增加速度驚人，發達國家本土人早就進入人口負增長。希望移民的人數在膨脹，而現代社會讓跨洲遷移的成本和風險大幅下降，這帶來龐大的有移民意願的人群。

  美國並不是沒有經歷過大的移民潮。歷史上1880年開始，大量移民湧入美國。20世紀的頭10年中，美國接受了800萬移民。每9個人裡面就有一個移民。相比，美國現在接受移民的比例並不那麼驚人。在波峰的1990-2000年之間，2.49億美國人吸收了近1600萬的移民，相當於每16個人中有一個是移民。

  兩次移民大潮，相距了100年，差別在於，1890年，美國本土人的生育力強過移民；而今，移民比本土美國人生育率高出很多。按照目前的各人群生育率計算，在未來的20到50年之後，美國都將成為一個沒有絕對人口大族裔的國家。《華盛頓郵報》有模型計算過，一年引進100萬移民與50萬移民的差異，只是讓那一天早還是晚1-5年到來的區別而已。

  引入大量移民的出發點是為了推動社會發展和進步，但同時要克服面臨的挑戰。譬如：民主政治開始走向極化。隨着移民比例的增加，本土主義也跟着抬頭。從歐洲到美國，溫和自由派開始漸漸喪失自己政治上，自70年代開始持續了近40年的主導優勢。本土主義讓右翼勢力快速崛起。目前，歐盟成員國里只剩5個還由溫和左派領導。

  主體族裔的排外情緒增強，社會撕裂危機加劇。在美國，感覺自己跟非裔一樣受到歧視的本土白人在增加。並非千禧一代白人就一定青睞自由主義，2016年川普在年輕白人里也多贏了4個百分點。

  本土人的排外情緒，有種族的因素，也有來自經濟方面的原因。從2007年到2014年之間，美國就業人口減少了150萬，其中大部分是中下層白人。同期，合法和無證移民一起增加了200萬就業人口。數百萬本土美國人，尤其男性，脫離了勞動力市場不再找工作。美國25歲到59歲男性人群的勞動參與率，在經歷了過去一、二十多年的持續下降後，於2014年掉到新的歷史最低點。

  本土美國人在以百萬計地失業，他們經濟水平的下降，給民粹主義帶來了一個巨大的群眾基礎。而這些脫離勞動市場的人群，被許多研究移民經濟的模型忽視。沒有被靈敏地與反移民潮的現實掛鈎，給政治極化乘虛而入帶來隱患。

  將這些社會問題甩鍋給移民並不公平，但是這並不是一個讓吃苦耐勞的人淘汰不那麼勤奮的人的簡單的問題。而如果基本是自動化機器淘汰人，那也無法合理解釋為什麼移民的就業人口在同期是增加的。

  七十年代初，幾乎每個居住在美國的人都是美國公民，從而享受公民身份帶來的政治和公民權利。而今天，美國有至少有1100萬無證/非法移民。近十多年的美國無證移民，有至少一半是通過合法入境（比如學生簽證或者旅遊簽證）非法滯留的方式，成為無證人口。

  如果工人屬於無證勞動力，美國的法律對於這些人群提供不了太多保護。導致雇主可以輕易地濫用工人，製造剋扣工資和福利等現象。但還有更糟糕的情況。

  譬如，美國四大最危險的行業，分別是採礦業、林業、漁業和農業。採礦業幾乎被本土出生的工人主導，後面幾個行業則大量依靠移民——46%的工人來自於移民，其中一半是無證移民。

  本土人可以投票，有不滿意可以及時反饋到政策層面上去。結果就是過去幾十年，本土人主導的採礦業，工傷事故率降低了三分之二。相反，幾個大量雇用移民的高危行業，工傷事故率卻維持着基本沒有改善的狀態。

  這些數據說明，工人沒有合法或公民身份，會產生維權落後的現象。

  《大西洋月刊》的特約撰稿人，時政評論作家大衛·弗魯姆(David Frum)認為：“隨着移民壓力的增加，恢復國家公民身份的高價值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迫切。不是為了詆毀或貶低他人，而是因為你的許多同胞——也許不如你富裕、教育好和成功——聲稱 ‘我是美國公民’，是他們獲得資源或保護的唯一途徑。”

  “沒有移民條件的限制，就沒有國界。沒有國界，就沒有國家。沒有國家，就沒有選民。沒有選民，就沒有民主。”

  ——《大西洋月刊》

  對非法移民問題不能只強調人道主義歡迎的一面，卻忽視接納和管理非法移民的社會成本。制定好的歡迎合法渠道移民的政策，控制非法入境和滯留現象，才是得人心的政策。

  美國也有一些持開放邊境的想法的人。認為人生來平等，美國應該向所有移民開放，降低移民入籍門檻。開放邊界派，至少需要考慮幾個現實數據：

  環境問題：如果美國高速引進移民，按照現在的美國人的人均溫室氣體排放量——是墨西哥人的4倍、孟加拉人的45倍。這意味着按照美國人目前的平均生活水平，人口激增會帶來一場溫室氣體排放量的失控。

  社會福利保障問題：由於嬰兒潮一代大舉步入退休，他們年輕時候交的社安保險金並不足量，美國目前的社保系統已經有不小的壓力。如果大舉引進移民，需要保障引入的是交稅能力至少能覆蓋福利養老支出的群體，否則會帶來社會福利體系崩潰。

  全民醫保將成為空中樓閣：如果美國沒有醫療保險的人口中，非選民和無證人口持續增加，這將對推行全民醫保帶來無限阻力。

  社會和文化背景的差異，會帶來人群群體效應上的差異，這是一種常識。看看最近德國議會選舉結果就知道，前東德人和西德人在投票上有截然不同的選擇。

  不同的人群帶着不同的文化和生活習慣，西裔移民擁槍率只有5%，遠低於美國白人超過50%的擁槍比例；亞裔移民50%以上的人擁有大學及以上學歷，大大高出美國35%的平均水平。

  美國現行的移民政策，只有20%多的移民屬於高科技移民範疇，其他都是通過家庭關係、政治庇護、彩票等方式獲得移民資格。按照美國目前的社會運作，這並不是一個可以長遠支撐的模式。美國也是同類發達國家中唯一沒有採用技術移民系統的。

  21世紀的經濟模式不是基於百年以前的農業、採礦業等，人與人之間生產力差異不大，靠比拼人口數量來決定經濟總量的模式，而是由科學和創新主導，是技術和生產效率之間的國力競爭。如果吸納移民的體系只看數量，而不嚴格考慮人本身的教育和經濟水平差異，長遠不一定能保證維持國家的競爭力。

  除此之外，除非美國各地都能全面轉型成發達藍州和大城市那樣的移民經濟，像歐洲、亞洲國家一樣普及公共交通、降低家庭車輛擁有率，為更多的人口建造更多的醫院、學校、商場、公共活動場所，等等。否則，美國目前的生活模式也並不與“開放邊境”吸納巨量移民人口兼容。

  吸納移民的速度與國家發展的關係，就像一個鍾型曲線一樣，超過一定速度和量，挑選的標準沒有設置好，並不會讓國家有更好的凝聚力、更強大的中產階級和更健康的社會保障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