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頭鳥

       藉助那個小得不能更小的生命體——-被國際上命名為 2019-nCoV 的新型冠狀病毒，湖北人已經＂譽＂滿全球。在中國國土上，湖北人成為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成為中國人眼裡名副其實的＂瘟神＂。於是，湖北人被堵在家中、被強制戴上口罩、被拒絕入住賓館、被拒絕給汽車加油、被拒入境周邊省份、被拒絕同時乘一架飛機……。作為一個湖北人，我的內心自然而然地會對這些老鄉們（包括那些只是在湖北謀生的外鄉人）產生同情、對中國人的這些毫無理性的行為深惡痛絕、雖然我已經遠離家鄉很多年，這些行為也影響不到我的日常生活。

       然而，憑心而論，如果疫情是發生在其他省份，我們湖北人會比其他省份的人民做得更好嗎？不會，因為我們湖北人與其省份的人民受到的是同樣的教育：你們普通的老百姓是不需要思考的，＂不許被妄議＂的黨和國家領導人們都已經為你們規劃、思考好了。他們說＂一對夫妻只能生一個娃＂，你就得將你和愛人在激情過後產生的、多餘的結晶扼殺在胚胎期；他們認為人口的萎縮無法維持現在的經濟發展模式時，你和愛人做愛時就應該考慮這次房事是否會為國家增加GDP；他們認為資本主義是血淋淋的、人吃人的制度時，你們就應該把自己祖上積累的財產拿出來＂共產＂；當他們擁有了這些資本之後，你們就活該以世界上最低的工資標準為他們打工……

       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湖北人，在家鄉的父老鄉親們面臨這樣的困境時，難免浮想聯翩，思索為什麼這些苦難會突然降臨到我們這些湖北＂九頭鳥＂的頭上時，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九頭鳥＂的身份多了一些認同。

       記得在我參加博士研究生入學考試面試時，一位參與面試的研究員開玩笑似的問了我一個問題：＂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是什麼意思？我已不記得我當時是怎樣回答的，但我知道當時在中國人（包括我自己）的心裡＂九頭鳥＂是＂狡詐＂、＂圓猾＂的代名詞，因此我的回答應該頂多是為自己作了番辯護，不會有多深刻。

       後來網絡發達了，我聽說＂九頭鳥＂還是湖北人一種不畏強權的象徵：你砍掉我的一顆頭，我還有八顆。從＂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中＂破釜沉舟＂的西楚霸王，到＂一夜白頭＂＂掘墓鞭屍＂的伍子胥，到發表＂最後的一次演講＂的聞一多，到背國離鄉、拋屍荒野的林彪，這種解釋的確能部分地反映湖北人的這種性格。然而，這種不畏強權的性格遠遠無法代表湖北人的全部，湖北還聚集了一群追求情懷的先聖先賢，正是在這裡誕生了遍嘗百草、救世濟民的炎帝神龍氏，也是在這裡誕生了如＂高山流水＂似的俞伯牙和鍾子期之間知音情懷，還是在這裡誕生了創作偉大的《離騷》的屈原和《本草綱目》的李時珍，這充分說明＂九頭鳥＂的九個頭是用來思考、用來創作的，而不是用來三扣九拜的。

       而今天，為了自己的仕途，武漢市的市長周先旺大人在這次疫情發生之初先是對大眾隱瞞疫情，放鬆了大眾的警惕性，造成後來疫情的漫延，這麼多人為此付出了寶貴的生命。如果這僅僅是由於他對傳染病的發生和防治的無知而造成的，他應該立即以辭職的方式來謝罪，讓同濟醫科大學和武漢大學醫學醫的傳染病專家（甚至邀請世界各國的專家學者參與）組成小組來指導控制疫情。然而，當疫情的真相被醫生們揭露出來後，這位市長大人又利用自己的權力，讓手下的那些＂司法打手們＂肆意欺凌揭露真相的醫生們，這說明在他的心中沒有真相和真理的概念。最後，當疫情蔓延開來以後，又是在這位市長大人的領導下進行了人類歷史上史無前例的封城行動，將一千多萬毫無準備的的武漢人關進了一個的巨大牢籠裡面，讓百姓遭受缺醫少藥和內心恐懼的折磨。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位罔顧民意、置人民的生命於不顧的市長大人哪裡有資格來代表這片誕生了這麼多先賢的土地上的人民，雖然他也是在那片土地上成長起來的。他代表的僅僅是那個＂逆淘汰＂式的選拔人才的威權體制，他不過是那個專橫跋扈、無德無知無能的一尊手下眾多的奴才之一。

       武漢原本應該是一座偉大的城市。＂九省通衢＂的便利讓這裡匯集了中華大地上來自大江南北的人才，也造就了中國最不排外的平民城市。＂唯楚有才＂的光榮傳統讓它成為擁有大學數量最多的中國城市之一，讓湖北擁有了其他省份無法比擬的人才資源。這座城市的旁邊就是土地肥沃、被稱為＂中國糧倉＂的江漢平原。然而，就是這類奴才庸官讓這座土地肥沃、交通便利、人才匯聚的中心城市成為一座經濟落後、毫無特色的三線城市，乃至今日舉世震驚的死城。

       經歷這次苦難之後，我真心希望武漢人民能夠從自己本身擁有的、巨大的人才庫里選出熱愛這裡的人民、並願意為人民服務的賢能之人來重塑＂九頭鳥＂精神。讓＂九頭鳥＂成為擁有九顆能夠集思廣益的、勤於思考的、高貴的頭顱，而不是一顆看見權貴就匍匐跪拜、沒有思想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