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一切事實的真實都必須包含着真理的真實

一切事實的真實都必須包含着真理的真實，否則，你看到的事實的真實就有可能不是事實的真實，而是某種刻意製造出來的虛假的真實——不幸的是，我們所有人都無法逃脫這種宿命，我們總是在虛假的真實中觀看世界並抒發我們的觀感，結果我們全都錯了。

72.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達到這種境界

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東歐國家尤其是捷克發生巨變以後，在知識分子群體中，馬上出現了一批反對革命者專制的革命者，正是這些人護駕了革命，才沒有出現“反專制者的專制”的局面，才順利地完成向自由民主的憲政國家的過渡。這就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真正的政治成熟。我很佩服這些知識分子秉持的理念：革命之前我是一個激烈的徹底的批判者，革命之後我仍然是一個激烈的徹底的批判者，我絕不與權力產生任何勾連，我絕不用信念去交換利益。如果你把自己擺進去體驗，你會發現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達到這種境界。

73.信仰是一種自虐             

我給小說人物的一種定位：對於他來說，信仰是一種自虐，在這種自虐狀態下，他無法忍受對自己感興趣的問題沒有見解，總是試圖在精神世界中尋找與現實世界的對應；他一刻不得安寧，總是想把靈魂從肉體中剝離，卻又總是為這種剝離造成的疼痛所折磨；西西弗的命運是諸神施加的懲罰，他的命運卻是自己在理性殿堂上高聲宣示過的抉擇。

74.試圖逃脫禁錮的人往往被自己禁錮

   試圖逃脫禁錮的人往往被自己禁錮，這是因為，世界是一個貝殼，你可以把它撞碎；而你被自己的靈魂包裹，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改變它，即使你也不能。

75.國家的神話

國家總是把自己說成神話，它許諾給我們超出我們經驗的種種希望，而它自己卻永遠停留在人間；我們通過國家看到的世界不是真實的世界，那只是國家讓我們看到的國家的世界。

76.美與心靈

世間所有的美，都必須通過一種高尚的途徑才能夠展示，這個途徑就是人的心靈。

77.“紅歌”不是人過着的生活的生活表達

如果人的精神鏈條是完整的，那麼，他就不可能過着他的生活而不去表達他的生活。紅歌、紅歌會、紅色經典當然也是一種表達，然而那不是他過着的生活的生活表達，這就是說，所有參與其中的人的精神鏈條都斷了，支離破碎了，不同點僅僅在於：有人發現了自己的精神處境，感覺到斷裂造成的疼痛；有人渾然不知，抒發着麻木的歡樂——這是精神觸覺遲鈍和退化的表徵。

78.世界是一個共生體

中國發生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在國家意識形態的鼓動下，紅衛兵橫行，你能想象嗎？此種景象竟然會出現在法國和日本這樣的資本主義國家，竟然就有了法國紅衛兵、日本紅衛兵，並且也橫行街頭，在巴黎和東京都能夠看到他們的身影。可見，世界是一個共生體，在這個共生體中，甚至有一種氣象學意義上的“蝴蝶效應”——某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會在世界那一端引起連鎖反應，甚至醞釀出大事件。明朝東林黨人顧憲成在他所創辦的東林書院撰寫楹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顯然是注意到了世界上的事情大大小小都與我有某種程度的關聯，說白了就是要人活個明白，別懵懵懂懂的被浪頭打翻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79.什麼是歷史事件？

一位歷史學家回答說：“歷史事件就是一切有結果的或者已經成為結果的東西。”我覺得這個說法很好。如果一個事件仍然處在過程之中，哪怕那個事件大到連宇宙也裝不下的程度，你也不能將其稱之為歷史事件。大躍進是歷史事件，文化大革命是歷史事件，那麼，改革開放是不是歷史事件呢？我不知道。

80.人往往都是局中迷

1955年至1975年，越南南北方分治，北方是社會主義國家，南方是資本主義國家，南北方後面分別有蘇聯、中國以及美國等大國的政治角力。美國不斷敦促南越政權進行大範圍的土地改革，將農民從共產黨游擊隊那裡爭取過來。但是，南越的地主們很不高興，因為土改勢必要傷害他們從佃農那裡獲取的利益，於是僵持。到了1975年，北越共產黨軍隊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橫掃南越，南越政權即使有美國在背後支持，也沒有避免垮台的命運。在一定程度上，是南越那些吃地租的地主們葬送了他們的國家。如果他們的目光高遠一些，主動給人民讓利，把人民的還給人民，他們是可以挽救這個國家的，正是因為他們短視，結果不僅失去了國家，同時也失去了妄圖捨命保住的一切。

中東和北非最近發生的事情也說明了同樣的道理，站在穆巴拉克或者卡扎菲的角度，很是令人唏噓。有一幕讓人印象深刻：在北約軍隊空中打擊和反對派武裝持續進攻下，卡扎菲表示願意妥協，建議舉行和平談判。反對派嚴詞拒絕，回答說：“妥協的時機已經過去了！”我不知道梟雄卡扎菲做何感想？他想不想究竟是誰、在什麼時候丟失了妥協的時機？

唉，人往往都是局中迷呀！    

                                      （2011-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