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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安瀾:文風芻議
送交者: 東方安瀾 2021年08月13日05:54:28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文風芻議

 

 

有一部紅色戰爭電影,描述的是蔣介石倚在半導體旁,指着裡面新華社的聲音對邊上人說,“這一聽就是毛澤東的手筆,嬉、笑、怒、罵……”。

 

在我十歲,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過一篇課文,叫“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以後,又陸續學到了這位作者的《社戲》《藤野先生》,這位大名鼎鼎的作者叫魯迅。一晃,當年那位學習魯迅先生文章的小學生也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我與魯迅四十年了!這四十年裡,除了閱讀過魯迅的散文名篇,當然繞不過去的是他賴於爆得大名的雜文。先生的雜文一直以來被號稱“投槍與匕首”,是刺向舊社會黑暗中國的利器,先生的文風就是嬉笑怒罵。所以,這四十年裡,我們——我想可以包括絕大多數國人——都會誤以為嬉笑怒罵是最好的文風,是批判社會最有力的投槍與匕首。

 

今年2021年的上半年,因為買不起書,決定把在角落裡擱了幾十年的舊書拿出來翻翻。這一翻就發現了寶藏。首先是大潤發剛開埠不久在門前夜市舊書攤上一個小姑娘手中買的這本《魯迅全集》,人活五十歲,經過這半個世紀的風風雨雨,以自己的人生經驗和閱歷,來比對對照魯迅全集裡寫出來的一些人物和事件,我就有了我自己的判斷和見解。接着就是讀《毛澤東選集》。五卷本的《毛選》真是個礦藏,如果有關方面不難為我,讓我敞開來說的話,我可以寫二十萬字的學習心得。《毛選》可以言說的地方比《魯全》更多。

 

四零年,老人家給魯迅欽定了“三個偉大九個最”的諡號。看得出,老人家是真心喜歡魯迅,或者說真心喜歡魯迅的文章,以至於不知不覺中在文章風格上向魯轉,趨向於向尖酸、刻薄、揶揄、諷刺、挖苦這一方向轉變。四零年以後,隨着日本的侵華和共產黨的走強,老人家經過延安整風,其政治行情也一路看漲。所以能騰出更多的時間和心理空間來用心體念魯迅的文風,並結合自己的文字風格,形成了自己辛辣、說教、霸道的獨特文風。現在有議論說《沁園春﹒雪》是故喬木的,但我相信,也許說上半闋寫景是胡喬木的還說的過去,但下半闋絕對是老人家的原創。

 

《毛澤東選集》,所以是選集,有點包羅萬象的意思。也就是把文章、講話、指示、命令都收集在裡面,讓人不辨東西。如果是文選或者文集,就有一定之規了。不過雖然魚龍混雜,但我們仍可以從中篩選出一些文章來比較其風格的轉變。在一二三卷當中,老人家的文風還是偏向於篤實和穩重,雖然有文章說其從第一篇《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起,有些地方就不嚴謹,特別是涉及數字方面,有些完全是估算出來,也就是江浙話“毛估估”,並沒有經過嚴密的測算和論證。但這不妨礙我們來評說老人家的文風。

 

魯迅生前,因為和各個幫派都鬧不和,四處出擊多處運作,動靜鬧的不可謂不大。說實在的,魯迅童年祖父被抓、少年辛苦還要為醫治父親奔波,青年求學留洋日本,回來後也無所建樹,後來廁身教育部,又因為楊蔭榆被章士釗砸了飯碗。他的大半生活的憋屈,並不順利。我們每個人都是從青年時代過來的。每個有志向的青年人都有過“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夢想和豪氣。我想,魯迅先生也不例外。但現實的無情,又逼迫魯迅在遇到《新青年》以前不得不在八道灣埋頭於古犢書簡之中,混的不好,當然無顏給藤野先生回信了。在藤野那一方面,當然是周樹人君一去杳無音訊了。前幾年流行同學會,縱觀發起同學會的人,無一不是非富即貴,落魄不堪的同學不會熱心去發起組織同學會。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有云:仕宦而至將相,富貴而歸故里此人情之所至,今昔之所同也。有一句話我比較認同,“沒有得到善待的人不可能善待社會”。魯迅在成長過程中一直是晦澀、壓抑、憋屈的,所以也養成了他尖酸刻薄得理不饒人、甚至是無理也不饒人、甚至是有些病態的文字風格。讀《毛澤東選集》,老人家也有這方面的傾向。據溫相提到,蕭克說,跟老人家交往,一不小心就會挨他的整,你還摸不着頭腦。其實挨整的原因可能是十幾年前甚至是幾十年前種下的,老人家愛記仇,又特別能忍。

 

說到這裡,在老人家的文字風格里,能看到魯迅的影子,也就一點也不奇怪了。我估計每當在夜深更闌時老人家打開《魯迅全集》,一定會找到那種惺惺相惜的知音感。在《毛選》四五卷里,嬉笑怒罵就體現的尤為強烈。其著名的大作《別了,司徒雷登》《“友誼”,還是侵略》《批判梁漱溟的反動思想》,這幾篇雄文都寫於鼎革前後,其時,老人家已底定大局,豪氣干雲,正處於個人的巔峰狀態,所以文風更是肆無忌憚橫衝直撞,也難怪拿破崙要搶過教皇的冠旒急於往自己頭上戴,那種勝券在握喜不自禁的衝動,那種人生天地間捨我其誰的豪氣,都在文中有不自覺的流露。所以,這時候老人家的極盡辛辣、嘲諷、挖苦、得意溢於言表。今天我讀這些文章,時代的硝煙已完全褪盡,以一介平民平心靜氣地讀來,且不說老人家置事實以不顧的狹隘,就說文風,你作為一個得勝者,一個正在往上升通道上的走強者,是否應該對司徒雷登、梁漱溟之流放一馬,況且這樣的人畢竟多少曾經也有恩於共產黨。前幾年流行一個詞叫“做人要厚道”。“痛打落水狗”,於一個政治家而言,有失體面。鼎革後老人家隱然已貴為皇帝,再寫這樣的文章缺少大氣和凝重,有失國體。我手頭的這套《毛選》,是52年的版本,67年的印刷,如果顧慮會被歷史詬病或恥笑,這類的文章應該早被刪掉了。不得不說,老人家是個沒有歷史感的人,不怕被歷史惡評。也難怪大饑荒後,劉少奇到游泳池,激動地說,“人相食,是要上書的”。結果,劉少奇就被out了。

 

往拔高了說,辛辣的嘲諷,潑婦式的罵街,這些東西充斥文章當中,反映了一個作者對人世間激烈的情緒流露,說明一個作家還只是處在文藝小爬蟲的層次。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就是說人生天地間,要和這個世界達成妥協和諒解,更重要的,是要和自己達成妥協和諒解,人生是一個修煉的過程,要活出境界,要有道涵。什麼是道涵,簡單說就是一個人對自己境遇的超脫程度。為文罹禍,古已有之,史不絕書。余杰說胡錦濤家裡只有馬恩列斯毛的著作,別無其他。觀胡的謹慎,我信然。但余大加韃伐的另一個人,我卻仍有保留。大概10年,《人民日報》刊載了一篇文章,《再回興義憶耀邦》,文章樸實大氣,氣場迴旋之中情意綿綿,讓人感覺在那個風聲鶴唳的圈子裡也不全是無情無意的背叛和出賣,透出一絲人性的幽光,耐人尋味。如果《人民日報》要出合訂本,這篇文章應該是重頭戲。今年4月份,又一篇文章《我的母親》掀起了一陣輿論熱議,其文風一如既往的平淡樸素,又飽含深情,有意無意之間又若有所指。又一次耐人尋味。我雖然不贊同文品等同人品的觀點,但這位仁兄的文風大氣、平實、樸素、真誠,一開一闔,綿里藏針,在萬馬齊喑的時候敢於發聲,於為文一途,我雖然自傲,但他的勇氣,使我想到了范仲淹的那個“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名句,使我不得不折服、甚至高山仰止。

 

2021年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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