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性·人性·獸性》第一章 夜半驚魂續九 |
| 送交者: 瑾遒衍 2021年09月08日06:03:01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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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菁菁自己都不明白,今天究竟是對司徒木厭惡,還是對自己那天放蕩行為的厭惡。她起身到書櫃前,找到了那本《商業公共關係》,翻到扉頁,一行字又一次映入了她的眼帘:冒菁菁女士指正 奚秋瀟贈。 那是奚秋瀟調離新昱前,冒菁菁到奚秋瀟辦公室送行時,奚秋瀟鄭重其事地贈給她的,當時冒菁菁的感覺是奚秋瀟對自己有意,而她是有意識地儘量迴避,但她還是說了句自認為會使奚秋瀟感動的話:“奚總,這是我第一次收到作者的簽名本,我太崇拜你了!”這句話確實讓奚秋瀟感動和自豪了一陣,可隨着奚秋瀟離開新昱日子的增加,奚秋瀟同冒菁菁的聯繫減少了,因為,奚秋瀟感覺到,隨着同新昱的漸行漸遠,他同冒菁菁也就漸行漸遠了。 此刻,冒菁菁的兩行清淚灑落在書的扉頁上,奚秋瀟的簽名漸漸模糊了,冒菁菁慢慢地走到垃圾桶前,輕輕地將《商業公共關係》扔了進去。 冒菁菁對奚秋瀟在某些方面的驚人記憶力佩服得五體投地。她想起奚秋瀟曾給她講過的一個故事:張中行聽說他年輕時的女友說他負心和落後時淡淡地回過一句話,說我負心是人各有見,說我落後是人各有道。冒菁菁依稀記得,自己曾向奚秋瀟詳細了解過張中行其人其事。奚秋瀟告訴冒菁菁:張中行是北京大學著名學者,與季羨林、金克木、鄧廣銘合稱“燕園四老”,季羨林先生稱讚張中行先生是“高人、逸人、至人、超人。”著有《順生論》《負暄瑣話》等。有趣的是,他也是風行一時的某小說中一個“落後人物”的原型,他同該小說的作者曾有過一段戀情,對這場戀情終結的評價,對當事人各自責任的認定,旁人的眾說紛紜都帶有那個時代的鮮明印記。冒菁菁當時非常喜歡聽奚秋瀟講這類故事,現在已時過境遷,當她想起這件往事,憑着自己對奚秋瀟的了解,他要告訴自己的就是八個字:人各有見,人各有道。那他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八個字?究竟想告訴我什麼呢?冒菁菁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問個明白,那時在一個單位,見個面太容易了,有什麼也可以隨便問,可現在想問已經不可能了,至少是暫時沒有這個可能了!能想辦法約他見個面嗎?此時冒菁菁的眼淚已經從眼眶裡溢出了,可是她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她終於什麼都沒做,一切都結束了!她深知奚秋瀟的事情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可能性了、他這個人也已經是沒有任何現實價值的歷史人物了!用一首時髦一時的詞中的幾句來表現就是“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那段時間,奚秋瀟成了新聞人物,是行業內三五成群茶餘飯後必談的話題人物。奚秋瀟感受到的壓力也越來越大。趙言來看望奚秋瀟了。趙言的氣色似乎很不錯,走進新昱就一路與熟識的人打招呼,見到奚秋瀟時看了他好一會兒:“奚總還可以嘛。” 坐定以後,趙言問奚秋瀟:“怎麼會搞成這樣,現在說什麼的都有,我想聽你本人說。” 奚秋瀟的回答出乎他意料:“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說,只希望結論早點下來,你們認為我該怎麼辦?” “該激流勇退了,問題是怎麼退,退到什麼程度,鄒總上次的事情也動靜不小,說是本來要吃官司的,後來還是搞定了。” 奚秋瀟喃喃自語道:“也只能退了,只是他們肯不肯讓我退得體面些。” 趙言看到氣氛過於沉重,想幽默一下:“奚總,你辦公桌上方的那幅畫掛得斜了,怪不得你近來不順,你還別不信,這裡面還真是大有講究的。” 奚秋瀟聽到這句話,心裡很不是味道,隱隱感覺到趙言有那麼一絲幸災樂禍,他失望了,這就是江湖,這就是人心嗎?他沉默以對。 奚秋瀟在焦急中等待着上級對他的最後處理。任融給他發來了一條近來唯一能使他高興的消息:調查組將於11月27日向被調查單位反饋。反饋時就應該有最後結論了。 11月28日,奚秋瀟又聽到一條好消息:他的護照已從上級有關部門發還到人事部門,這說明他的護照已不再被扣。他把任融叫進了辦公室,把這消息告訴了她,任融已聽到了這個消息也認為是個好消息,她臉上露出了近來少有的笑容,她從心裡祈盼奚秋瀟早日解脫。 這段時期,新昱只有任融一個人知道奚秋瀟切切實實地在做辭職準備,她為奚秋瀟已經到有關部門去了幾次,詳細了解了辭職的相關手續並作了幾種辭職方式的比較和辭職後交金(養老金,公積金,失業金,醫療金)方式的比較。奚秋瀟也在默默地處理一些必須的善後事宜。 一個星期以後的事實又一次無情地嘲弄教訓了奚秋瀟。這天下午,奚秋瀟正在向地區有關部門介紹新昱未來幾年現代化的構想。邵主任的電話來了,魯文洋即刻要找奚秋瀟談話。 在魯文洋的辦公室里,魯文洋宣布了免去奚秋瀟全部職務的決定(奚秋瀟擔任新昱的三個職務:黨委書記,總經理,紀委書記)並說:你最好的結果就是免職,到此為止。奚秋瀟竟然吃驚地問道:“這事怎麼還沒結束?”魯文洋語焉不詳地回答:“沒——有,你還要協助調查。”魯文洋特地將人力資源部經理找來,當着奚秋瀟的面關照她:“奚總的待遇照舊。”回過頭來關照奚秋瀟:“新昱的公車不要再用了,上下班自己解決。”奚秋瀟的回答是:“這我知道。” 冬天的夜黑得早,奚秋瀟回到新昱時已是萬家燈火。冒菁菁,任融等都還在新昱等着。奚秋瀟還沒走近她們就便平靜告訴她們:“明天宣布。”奚秋瀟注意到,冒菁菁的臉色不好,眼光游移。奚秋瀟回了自己辦公室,任融拿了幾個文件進來讓奚秋瀟簽字,奚秋瀟低頭簽完交還給任融,任融站了會兒,奚秋瀟看着她,足足有幾分鐘,兩人都沒有說話,此時無聲勝有聲,任融只能走了出去。 當天晚上,冒菁菁和任融等幾個人一起吃飯,大家的話都很少,冒菁菁的結論是奚秋瀟的性格使他必然失敗,他做事可以,做人不行。任融看着冒菁菁,覺得自己眼睛有點模糊。 第二天早晨,奚秋瀟把新昱的汽車鑰匙交還給駕駛員後,同他握手告別,駕駛員後來對人說,他覺得奚秋瀟的手是冰涼冰涼的。 此時新昱的大會議室里正在宣布對奚秋瀟的免職和對新領導的任命。奚秋瀟孤寂地坐在自己辦公室里。一個多小時後,在同新領導作了簡單的必須的交接之後,奚秋瀟一刻也不想停留,他已經沒任何必要停留了,他沒有同任何人打招呼,悄悄地灰溜溜地走了。 走出新昱後,他回頭向新昱大樓投下了最後一瞥:新昱既是奚秋瀟職業生涯的起點,也是他職業生涯的頂點,又是他職業生涯的可悲的終點。這份複雜的情感非身臨其境難以理解。新昱這個企業,他奚秋瀟已經是兩進兩出了,上一次離開新昱是窩囊鬱悶,這一次離開新昱是狼狽淒涼,而且這一次必定是永遠地離開了!他記憶深處忽然飄來了唐代元稹的名句:“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林蓁蓁以她的善良寬容儘量寬慰着自己心愛的丈夫,從來沒有責怪和抱怨他,但她真的感到無所適從,真不知如何才能幫助丈夫逃過此劫。壞消息接踵而至,任融打來了電話:“調查組明天進駐新昱。”奚秋瀟這時還在安慰任融當然更是安慰自己:“離職審計是必須要走的程序。”任融有些着急了:“不是離職審計,是專門組織的針對你的調查組。”奚秋瀟暗暗吃驚不小,因為魯文洋沒有吐露過半個字。他憂心忡忡地告訴林蓁蓁:真的有麻煩了。鄒正滑非常難得的打來了一個電話,叮囑奚秋瀟一定要守住底線。老領導這次在奚秋瀟為難時的這個電話使他深受感動。 晚上,奚秋瀟輾轉反側,向林蓁蓁流露了令林蓁蓁不寒而慄的想法:“如果一定要走到司法程序這一步,我會自行了斷。”林蓁蓁淚流滿面緊緊抱着相依為命的丈夫:“不!那我怎麼辦?你一定不能!答應我!”奚秋瀟後來的艱難歲月里反覆掂量林蓁蓁這句話的份量。這一夜,奚秋瀟有生以來第一次服了安眠藥。 三支隊伍同時進駐了新昱,他們是:調查組,上級審計中心的內審組,會計師事務所的外審組,這在新昱的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他們以對上級,對歷史,對企業,對員工負責的宗旨展開了認真全面徹底地調查。 在調查組對新昱進行延伸調查後,曲喆與陳老師發生了意見分歧,陳老師認為奚秋瀟對組織講了實話,他有缺點錯誤,不適合繼續擔任現職,可以責成上級黨委作黨內處理;曲喆則認為奚秋瀟可能有大問題,現在看到的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曲喆決定向上匯報,這次調查中,他依稀看到了幾隻大虎的尾巴或幾條大魚的尾巴,抓大虎他擔心誤傷自己,抓大魚他自信滿滿。首先他決定偵察一番。他調閱了奚秋瀟的檔案,仔細研究了他的家庭背景和社會關係,心中有了五成把握。然後,他同魯文洋作了一次正式的談話。 曲喆開門見山地告訴魯文洋,他們在調查奚秋瀟,他確信魯文洋知道這一切:“魯書記,我們在調查奚秋瀟,已經發現他向組織隱瞞了移民和在國外購房這兩個重大事項,也發現了他涉嫌經濟問題的線索,想請您介紹他的一些情況。” 魯文洋沒想到曲喆如此直截了當,回答得也比較正式:“他的情況檔案里比較清楚了,好像沒什麼特別的。”曲喆笑了笑:“有些情況檔案里是看不出的。”曲喆有意停頓了一會兒,等待魯文洋的主動,魯文洋遞了支煙給曲喆並為他點火,他自己也抽了起來。曲喆笑得有點狡黠:“奚秋瀟已經暴露的這些問題使你們有點被動吧,現在一再強調要追責,當然我一直認為,要進一步明確個人責任,領導責任的彈性還是比較大的。”這幾句話的份量,魯文洋是敏感的:“曲組長,黨委的態度很明確,決不護短,對奚秋瀟也絕對一樣。”曲喆第一步的目的達到了:“魯書記,奚秋瀟是怎麼被提拔的?”以魯文洋政治上的老練,不會聽不出曲喆的話外之音:“奚秋瀟是一步步提拔上來的,在新昱公開競聘總經理助理時上來的,過去當老師的,沒什麼背景,沒有人打過招呼。”曲喆突然問了句:“他當過你的老師吧。”魯文洋早有準備:“是啊,他眼睛裡的我還是他的學生,下面反映他一貫有點恃才傲物的。”魯文洋為自己突發的靈感暗暗得意,因為他聽說:自己在主持學習時幾次將造詣(yi)念成造詣(zhi)已經傳為笑談,現在多少有點雪恥的味道。曲喆顯然對這個成語毫無興趣,他專注於自己的思路:“你說,他5年前就有能力買國外的住房嗎?”魯文洋脫口問了一句:“那套房多少錢?噢,不方便說也沒關係。”曲喆:“沒什麼不方便的,人民幣400多萬吧。”魯文洋心中嘲笑曲喆的少見多怪,這也就是奚秋瀟4至5年的年薪啊,他可是當了十多年的總經理了。可嘴上說出來的卻是:“噢400多萬啊!”魯文洋對他的口是心非沒有一絲臉紅,他對奚秋瀟也不會有一絲愧疚。一般情況下,魯文洋不會主動加害於人,但更不會主動地保護人,因為他認為任何保護都是要以他的仕途作抵押的,他的上級不需要他保護,他的同級下級不值得他保護,需要而值得保護的只有他自己,真誠道義良知只能在會上講,散會後要踐行的人是十足的傻瓜,他太精於此道了,這也是這些年來他一直順風順水的原因之一。 與魯文洋的談話,使曲喆對調查奚秋瀟的問題有了八九成把握,他精心地作了向上級領導匯報的準備:奚秋瀟作為主體為國有資產的重要企業的黨政把手嚴重違反黨的紀律,幾年來刻意隱瞞移民住房等個人重大事項,利用公款為自己購買機票涉嫌貪污,建議對其任職以來進行進一步的全面調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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