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性·人性·兽性》第三章 青春变异 |
| 送交者: 瑾遒衍 2021年09月10日06:30:10 于 [天下论坛] 发送悄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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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昱农场坐落在东昱的东南方位,这一大片原是盐碱滩涂,围海以后变成了农田。以农场场部为中心向北六个连队,向南六个连队。奚秋潇被分在了七连,就在场部的南面。七连是全农场最大的连队有300多名知青职工,另有几十名农场职工原是当地农民,农场建场时征了他们住宅和自留地,使他们幸运地成了拿工资的农场职工。整个东昱农场都是建在临海的第二条海堤的东面,第二条海堤实际上已经是当时挺不错的铺着煤屑的公路。这条海堤向东到第一条海堤至少有五公里,这一片就是农场的耕地。 七连的宿舍区紧贴着第二条海堤,从海堤走下去是一条铺了薄薄一层煤屑的泥路,左边第一排房子是炊事班食堂,食堂也兼室内礼堂,只是没有一张桌椅,八个出售饭菜的窗口似乎从食堂建成后就从未打扫过。食堂后面是淋浴间,只是从不供应热水。第二排是二层楼房自南向北依次是连部办公楼和农场已成家的老职工宿舍,第三第四排房都是一层的泥房;右边第一排是最新建筑,二层楼房,是知青职工的最高档宿舍,第二第三第四排也是一层的泥房。每间泥房约30平方米,坐西朝东,进门左面四个叠床,右面三个叠床,西和东各有一扇窗,窗下各按了张小桌子,各有一个凳子。除了进连队的那条煤屑路以外,所有的都是泥路。奚秋潇被分在连队右首第三排泥房的自南而北的第二间,进门左面第一个叠床的下铺是奚秋潇所在的二排生产排长谈晓山的铺位,他的上铺没安排人。知青职工只接到了分在哪一个房间的通知,而没有接到分在哪一个铺位的通知,所以提着行李一进房间就争抢铺位,自上铺而下铺;自里屋而门边,喜欢上铺是因为干净,爬上爬下对男青年不是个事儿。奚秋潇没心情也不屑去抢铺位,他最后得到的是门边的下铺,整个宿舍都在铺床,唯有奚秋潇斜躺在还未铺好的床上,看着自己那双已成泥浆色的白跑鞋,望着门外的泥泞,心里反反复复地回响着一句话:这就是我要呆一辈子的地方吗? 当时的农场是国有的产业,场部以下仿照军队的编制称为连、排、班,连部建有中共的支部,连部还有连长副连长,这两者合称两委会(连队党支委会和连队革命委员会)是连队的最高权力机构。按照当时的政策规定,连队两委会的正式成员都是定干(不能调回东昱省市区工作的干部,没有成为定干的知青职工理论上都有若干年后调回东昱省市区工作的机会)。每排设政治排长和生产排长各一人,分别负责排的政治思想工作和农业生产工作,班长其实大部分就是宿舍的室长,也有两个宿舍组成一个班的。后来,为了让奚秋潇兼任排长,奚秋潇所在的七连进行了改革,每排设排长一名,政治副排长和生产副排长各一名。 第二天一早谈晓山就召集全排出工了。二排是七连新组建的排。以往有新职工来连队都是分散编入各排,连领导认为这些新职工很快融入了集体的同时老职工的一些陋习也照单全收了。这次七连想尝试组建新职工排,只有两名排长是老职工。政治排长是蒋欣之,生产排长是谈晓山。蒋欣之是个瘦弱的女性,也是七连的女才子。她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中学教师,如果不是毕业分配“一片红”(中学毕业生全部分配到农村农场),以蒋欣之的学习成绩,考上大学应该不成问题。蒋欣之以她的家境人品才识在农场顺风顺水,很快就从班长副排长到排长,现在受命组建新排,无疑是领导对她寄予厚望。蒋欣之小心翼翼地在工作顺利与不成为定干之间寻找到了平衡点。她的不二目标是尽快离开农场调回东昱。谈晓山出身于工人家庭,家境清苦。他是以自己对任何领导的百依百顺卑躬屈膝、以自己在领导面前持之以恒地刻苦勤奋踏实才一路走到今天的。现在的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抬抬头伸伸腰甩甩手踢踢腿了。 谈晓山让全排按照班排好队,他开始讲话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农场职工了,农场职工同学生最主要的区别是什么呢?学生主要是学习,农场职工主要是农业生产。这个农业生产同学生的学农有本质的不同,学农是摆摆样子的,是玩的,而你们从今天开始的农业生产是实打实的,既要种也要收,而且有产量指标的。你们可以对我说做不来,但不可以说做不动,做不动你只能对医务室医生说,我只认医务室病假条;你们可以对我说做不好慢慢学,但不可以说我不做这个,不做那个,安排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今天我们的生产任务是棉花田除草。除草没有什么技术难度,想方设法保住棉苗除掉杂草,而不要倒着来。我说完了,蒋排长有什么要说的么?”谈晓山显然对自己的逻辑清晰的讲话洋洋得意,对自己不经意间自然流露的幽默暗暗惊喜。在谈晓山讲话时,蒋欣之一直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此刻她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要补充的。 二排职工整齐的队伍向田头进发了。二排的棉花田一垅一垅整齐地由西向东延伸至海堤,海堤外便是滔滔不绝的海洋。队伍走到棉花田头,谈晓山大声说到:“每人一垅,散开!谌静雨你跟着我。” 奚秋潇埋头在棉花田里除着草,不一会儿就腰酸背疼,要么是草未除尽,要么是连棉花苗一起除掉了。“奚秋潇,你怎么把绵苗都除掉了,把草都留下了,你是不是刚才听反了?”他身后传来了谈晓山不满的声音。谈晓山走到奚秋潇身边拿过他手中的锄头做起来示范。在奚秋潇眼里,谈晓山手中的锄头在棉花苗四周灵动自如,杂草纷纷应声倒下,棉苗株株虽摇摇晃晃却屹立不倒。奚秋潇隐隐意识到自己的农场职业生涯将会比自己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此时此刻,时间在奚秋潇心目中几乎是停滞的,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收工,他感到全身上下哪儿都不逮劲儿,再看看同事,早晨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整齐队伍此刻变成了头耷拉着、手下垂着、脚拖动着、有人扛着锄、有人拖着锄的散乱队伍,谈晓山几次想整理队伍都被蒋欣之阻止了。奚秋潇跟在队伍里面机械地挪动着脚步。 中午吃饭了,不少职工都有从家里带来的辣酱咸菜等,所以只到食堂买了饭,奚秋潇没要家里准备任何东西,他到食堂买了饭,菜只有一个品种就是卷心菜(其他地方也称为包菜),奚秋潇同卷心菜的特殊结缘从此开始了,以后的几年基本天天如此、顿顿如此,以至于离开农场后的一段时间里,奚秋潇每每想到卷心菜肠胃就翻江倒海。 奚秋潇到农场不久正是三夏(夏收麦子夏种早稻夏管棉花)。当时东昱地区农村还是一年三季(早稻晚稻麦子)。种稻先要育秧,做秧板田的时候还是早春季节,赤脚踏进水田寒意刺骨。稻谷撒在秧板田上后,需要加盖塑料布以保暖,每当晚上风雨交加吹翻塑料布时都要去紧急加盖,不然会冻坏秧苗。在十多天时间里,要收割麦子脱粒打包;要深翻麦田让泥土松软,然后放水;要从秧板田里拔秧苗移植到水田;要在棉花田里除草撒农药。 那一天是4月30 日,连部规定完成三夏任务的排可以放假一周回市区,有些已完成三夏任务的排接到通知后,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地回东昱了。奚秋潇排里还有最后一块未插秧的田,谈晓山宣布:什么时候插完秧什么时候放假。职工们纷纷摩拳擦掌,拔秧的拔秧,挑秧的挑秧,插秧的插秧,到后来未插秧的田越来越小,谈晓山把插秧慢的全部换了下来,奚秋潇没被换下来,当奚秋潇插完最后一棵秧时,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水稻田里静悄悄!奚秋潇和他的战友们踏着落日的余晖第一次回家探亲了。当时从七连到公共汽车站步行要一个小时,许多女职工都是坐在农民的自行车后座上赶去乘车的,奚秋潇则一直是步行的,一个小时的步行对他不算什么,他不舍得花钱。 奚秋潇回到家时已是满天星斗,母亲上夜班去了,父亲烧了一砂锅红烧肉款待儿子,奚秋潇一口气吃了半砂锅的红烧肉,他太缺荤腥了!可他当时没想到的是:猪肉在当时是凭票供应的,这半砂锅的红烧肉得吃掉家里多少定量,他的老父亲得为这半砂锅红烧肉吃多少天的菠菜啊! 这次休假是奚秋潇去农场后的第一次休假,而实际上奚秋潇离家赴东昱农场距今只有17天,这17 天却实实在在地把18岁不到的奚秋潇推向了对他说来相当严酷无情的社会。走上社会的奚秋潇开始感觉到家的温馨,尽管这个家仍然局促在三层阁楼上,当他结束短短一周的休假要赶赴农场时,心中对这个家充满了恋恋不舍。 回到农场后那天傍晚,奚秋潇刚吃完晚饭,谈晓山便找到了他,用奚秋潇从未见过的客气的语气告诉他蒋排长找他。奚秋潇第一次走进了蒋欣之的宿舍。蒋欣之的宿舍在第四排泥房,第四排泥房也是朝东的第一排房,从这里一眼望去:近处是七连的蔬菜田,远处在春夏秋冬分别是一垅垅的麦田稻田棉花田油菜田蚕豆田,极目远眺可以清晰地望见海堤。奚秋潇是在早春时节到农场的,这个节气的东昱农场空气非常湿润,经常是细雨纷纷水汽蒙蒙,每每看到这样的景色,他都会想起乌谦疆在语文课上抑扬顿挫地朗诵过的韩愈的千古名句:“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蒋欣之宿舍的面积与奚秋潇的宿舍差不多,但只有两张床,由于不是叠床,蚊帐支得高高的,蚊帐里面的空间要大不少。整个房间显得干干净净空空荡荡。蒋欣之坐在自己床上,她对面床上坐着一个男青年。“奚秋潇,来来来,坐在这儿。”蒋欣之热情的招呼奚秋潇坐在两张床之间的一个板凳上:“邵奋霖,这就是奚秋潇。奚秋潇,这是连队党支部副书记兼团总支书记邵奋霖。”奚秋潇礼貌地站了起来,邵奋霖也欠了欠身,挥挥手示意他坐下。 邵奋霖既瘦又黑显得比奚秋潇年龄要大许多,他上下打量着奚秋潇,奚秋潇也不知说什么好,有些不自在。蒋欣之说话了:“邵奋霖,你盯得奚秋潇都不好意思了。”邵奋霖笑了笑。蒋欣之问道:“奚秋潇,到农场这些天感觉怎么样?”奚秋潇恢复了自然:“慢慢适应了。”“像我这样弱女子都能适应,你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怕什么?但一定要吃得起苦,干活要细心。大家对你反映不错的,坚持下去。”蒋欣之对奚秋潇是提醒指导鼓励宽慰多管齐下。 通过这些天,奚秋潇已经大体上看了出来,在二排真正掌控全局的是不露声色的蒋欣之,出头露面指点江山的是谈晓山,背后出谋划策定夺江山的才是她蒋欣之。蒋欣之似乎随意地问了句:“你当了多少年红卫兵团长?”奚秋潇更正道:“我没当过团长,只是团长不在,我代替做了些事情。”蒋欣之笑出了声:“对对,是代团长。听说你很会写文章?还参加过东昱省红卫兵兵课教材的编写?”“很会写真谈不上,我只是喜欢写写,那个兵课我只是写了第一讲。”蒋欣之觉得这样的对话过于严肃和正式了,于是岔开了话题,同奚秋潇聊起了中外文学,奚秋潇明显感觉到蒋欣之看的书比他多得多。奚秋潇有一个特点,他看的书不多,但消化吸收能力极强,融会贯通能力极强,恰当运用能力极强,所以一席交谈之后,蒋欣之和邵奋霖的感觉是奚秋潇有点文化。蒋欣之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对连队共青团工作现状有什么看法?”奚秋潇稍稍想了想:“这里大部分是青年,农闲时业余时间很充裕,团工作的空间相当大,可以建立各种兴趣小组,例如电影观摩评论、中外文学名著选读、革命歌曲欣赏、简明中国史世界史、农业科技知识等等吸引团员青年参加,这样既可以丰富职工业余生活,又便于加强职工管理。”奚秋潇滔滔不绝地谈着他的想法,他所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是邵奋霖受命对奚秋潇进行的一次非正式考察,对这次考察的结果,邵奋霖十分满意。 几个月后,奚秋潇在他18岁生日的当天向连队党支部庄重地递交了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申请书。在他递交了入党申请书的几周后,七连召开团员大会,邵奋霖不再兼任连队团总支部书记,选举新一届连共青团总支部委员会,奚秋潇以高票当选为七连共青团总支部书记。奚秋潇一时成了七连的风云人物,由于农场职工95%以上是青年,而且共产党员人数极少,七连只有八名党员,党支部委员就占了五名,所以连队团总支书记在许多职工看来就是准连队领导。奚秋潇到东昱七连只有几个月,很多职工都还不认识他,所以在奚秋潇出现在连队宿舍区时,经常有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奚秋潇当时对此感觉相当良好。 奚秋潇在当选为连队团总支书记以后,在二排里同蒋欣之谈晓山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蒋欣之和谈晓山都是团员,从团的系统,奚秋潇是他们上级的上级(排有团支部),而从行政系列看,奚秋潇在排里没有职务,蒋欣之谈晓山是奚秋潇无可争议的领导。在一段时间里,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是正常的平衡的,彼此遵守着各自的规矩相安无事,然而不久,这种平衡就被谌静雨打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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