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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性·人性·兽性》第三章 青春变异续七
送交者: 瑾遒衍 2021年09月11日05:26:29 于 [天下论坛] 发送悄悄话

谌静雨很快就从二排搬走了,由于邵奋霖的提醒,奚秋潇不敢去帮她搬行李也没能去送她,心中却充满了遗憾寂寞惆怅,并结结实实地记了几十年。奚秋潇在担任国有企业总经理党委书记后,每当他班子里的副总副书记助理调任,他必定率领班子成员集体将他(她)们送行到新单位,这样做可以让离开的干部切身感受老单位的温情和自己为人处事的成功;可以让新单位掂量出新人在老单位的份量,从而尽可能减轻新人初来乍到的焦虑。他必定会将省理工学院第九任院长康普顿的名言:“当你离开每一块营地时,它都应该比你初到时更加美丽。”送给即将分别的同事共勉。奚秋潇将此举看作是人与人之间难得的情分缘分,他认为人生的聚散是很有些神秘色彩的,一时一地一情一景都具有偶然性,几乎不可能还原复原,必须及时珍惜、及时享受、及时放弃、及时回味。

正如邵奋霖提醒奚秋潇的那样,连队的民兵治保工作是经常地大量地繁杂地琐碎地,奚秋潇实际上的业余时间已非常有限。上班时间事情好像并不多,那就要参加劳动,收工后想休息了想做自己事情了却总会来事儿。这天晚上22:30以后了,奚秋潇处理完工作后刚睡着就被值班民兵推醒了。“周云敏到现在还没回宿舍。”奚秋潇意识到遇上一件担心的棘手的事情了,他只能立即起床。

周云敏是三排女职工,近来经常很晚才回宿舍,纷纷传言她在和当地小学的代课老师谈恋爱,如果属实这在当时是非常严重的事件,当地人与农场女青年谈恋爱被认为是“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行为,这几乎已经是犯罪了(当时的中国大陆还没有《刑法》《刑事诉讼法》)。

奚秋潇和值班民兵在会议室里分析了情况,又叫来了三排排长,确认了没批准过休假给周云敏,那样的话,她在这个代课老师家里的可能性就很大,奚秋潇决定再等等,已经过了零点了,还是未见周云敏回宿舍。奚秋潇分别向连队分管领导邵奋霖和场部值班室场部公安派出所值班作了汇报,一致决定由七连民兵先前往代课老师家寻找,场部派出所还表示马上会与当地派出所沟通。

从东面大海向西有两条海堤,东昱农场就在这两条海堤之间。第二条海堤向西就是当地人民公社的管辖地。第二条海堤向西下去50米开外有一条小河,过了小桥向左一拐有几间坐东朝西的小屋,代课老师的家就在南面的第一家。奚秋潇一行远远就望见里面还亮着灯,他们走近后仔细观察了地形,门是朝西的,东面临河有窗,南面也有窗,在东面窗的缝隙里隐隐可见蚊帐,奚秋潇嘱咐在东窗守候的民兵紧盯着蚊帐,在南面窗户前也安排民兵守候。一切安排就绪后,奚秋潇去敲门了,敲门后里面的灯居然灭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代课老师开了门,这是一个干瘦的农村青年。奚秋潇自报家门:“我们是东昱农场七连的民兵,我们连队的职工周云敏是否在你家?”代课老师的神色有点紧张:“不在,不在。”奚秋潇看着他,代课老师也看着奚秋潇,两人的目光对视着,心理在较量着代课老师的目光开始变得柔和,脸上堆起了笑容:“你们…要不要到屋里坐会儿。”奚秋潇没有客气推门而入,这是一间30平方米左右的屋子隔为两间,前屋10平方米左右是餐厅兼灶间,后屋是卧室,卧室里家具简单,一张支着蚊帐的床上依稀可见凌乱的被褥,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衣橱。奚秋潇觉得他们几个人也没地方可坐,就站在那里,他在等东窗守候民兵的消息,他看到门外的民兵就走了出去轻轻地问道:“看到什么了?”民兵尴尬地摇摇头。奚秋潇无奈地回到卧室。代课老师摸出了香烟要给奚秋潇,奚秋潇摆摆手拒绝了,代课老师自己拿了一支烟,可点了几次都未点着,奚秋潇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了几分。忽然,奚秋潇听见了异响,声音来自衣橱,回头再看衣橱,衣橱的门在轻微晃动,奚秋潇问道:“这门怎么会动?”代课老师拿着烟的手抖得明显:“是风,风…”奚秋潇笑了,这个解释太过愚蠢了,他慢慢地走到衣橱边猛地拉开衣橱门,周云敏蜷缩在衣橱里瑟瑟发抖,奚秋潇迅速关上了衣橱门回头对代课老师说:“赶快让她穿上衣服,别冻坏了,你们一起跟我们到七连去。”

奚秋潇将代课老师和周云敏带到了连部后立即向场部和连部作了汇报,场部派出所的警察迅速赶来了,连夜对代课老师作了讯问,也给周云敏作了笔录。代课老师对与周云敏发生性关系供认不讳,但坚持认为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周云敏也承认了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警察严厉地责问代课老师:“不能同农场知识青年谈恋爱你不知道吗?不仅是谈恋爱还发生性关系,性质已经是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你得吃不了兜着走。”代课老师的脸色由白转青转紫。

讯问结束时已天色微明,奚秋潇刚想打个盹,与周云敏谈话的女民兵来告诉他:“周云敏不见了。”奚秋潇吓了一大跳:“她情绪很不好吗?”“没有啊,开始只是哭,后来还睡着了。”奚秋潇追问:“你们不让她睡觉吗?”“让她睡的,就是觉得她睡着了,我才回了趟宿舍。”奚秋潇连忙布置寻找,女民兵提醒奚秋潇:“会不会到那儿去了。”奚秋潇明白那儿指的是什么,他起身就和几个民兵直奔那儿——代课老师的家。远远地就看见周云敏正坐在代课老师家门前洗衣服,这衣服显然是代课老师的。奚秋潇一行啼笑皆非,又把她带回了连队。

第二天,奚秋潇通知了周云敏的父母,在周云敏父母匆匆赶到农场后,奚秋潇把周云敏交给了赶到农场的周云敏父母,嘱咐他们先把女儿带回东昱休息几天。这个代课老师后来被撤销了代课老师资格送去劳动教养了。

当看到周云敏清晨坐在代课老师家帮他洗衣服的那一刹那,奚秋潇心里像受到了重创:周云敏根本没想要我们任何保护啊!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呢?奚秋潇当时虔诚地认为他所从事的民兵治保工作是神圣的正义的;是保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是保护职工尤其是女职工的;他率领民兵的这次“捉奸”是成功精彩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场景深深地刺激了奚秋潇,他有些迷惑了,他究竟是在保护女职工还是在残忍地扼制女青年初开的情窦?他究竟是在保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还是在扮演某种封建卫道士的角色?他究竟在促进人和社会的进步,还是在顽固地维护神性对人性的控制,甚至是在做某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事情?

离开农场以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奚秋潇经常会想起这起“捉奸”事件,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时代的变迁,当年的自豪和成就感已经荡然无存了,奚秋潇深深感到了当年的愚昧和无奈,心中充满了歉意和忏悔,他反复地吟诵雨果在《九三年》里的一句话:在绝对的革命之上,还有绝对的人道。知识青年尤其是女知识青年是需要保护的,但这种保护不可以任意放大无限延伸,更不可以肆意践踏宪法和法律赋予每个人的自由。代课老师和周云敏都是单身,他们有自由相爱的权利,他们无疑是那个时代的受害者。奚秋潇在“捉奸”事件中无疑是个施害者,而从更广阔的时代背景看来,奚秋潇又何尝不也是一个受害者呢?在特定的意义上,捷克著名作家米兰·昆德拉有句话说得十分深刻:每个受害者同时也是施害者。

谌静雨调离二排以后,尤其是奚秋潇接任连队民兵治保工作以后,两人的休假时间难以同步了,连队集中休假时,奚秋潇一般都要在连队值班,他只能要等到连队休假结束之后才能抽空休假。这年五月中旬,奚秋潇回东昱休假了。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就接到了谌静雨的传呼电话。那时,家中的私人电话是门第的象征,一般的工人家庭甚至是一般的干部家庭都不可能有私人电话,所以石库门的弄堂口都有公用电话亭,公用电话亭的传呼工作在当时也是个美差,是居委干部行使权力的象征。

奚秋潇打通了谌静雨家的传呼电话:“雨,你怎么也回来了,家中有什么事吗?”因为谌静雨她们休假刚回农场,奚秋潇有点担心她家里是否出了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了谌静雨银铃般的笑声:“没有,人家好久没见到你了,想你了,不可以吗?”奚秋潇松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了一阵欣喜:“我也时时刻刻在想你啊!”“那你今天有什么事吗?”“你回来了,你就是我所有的事。”“那你下午到我家来吧。”“好的,再见!”奚秋潇放下电话心情好极了,是近些年从没有过的好心情,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午,他兴冲冲地赶到了谌静雨的家。

谌静雨的家也是那种和奚秋潇家差不多的石库门,楼下有个独用厨房,这在奚秋潇看来已是十分羡慕了,她家在二楼,在当时称作过街楼(两幢石库门中间连接的建筑),朝南的窗户正对着马路,朝北的窗户对着弄堂,按现在流行的说法,勉强也算得上是一种板式结构住宅。这个过街楼是狭长的,足有30多平米,靠北的窗户下放着一张大床,一张小床,朝南的窗户下放着两个旧的布沙发,中间有个小的木质茶几,四周放着一些家具,虽不奢华,但看上去十分整洁。在奚秋潇看来,即使静雨的哥哥参军在外,她上有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居住条件也并不怎么宽敞,奚秋潇的感觉是他们家可能还有一间房,否则两张床怎么也睡不下啊。谌静雨没说过,奚秋潇也不便问。

奚秋走进屋时,只有谌静雨一个人在沙发上等他,她的气色很好:“你吃了饭就可以来了,怎么到现在才来。”“我怕你们家有午睡的习惯。”谌静雨嗔怪地看着他:“我明天就要回农场了,你还磨磨蹭蹭的。”奚秋潇惊异地说:“就两天吗?怎么这么急呢?”“刚休完假,哪有假期啊,我是请事假出来的。”奚秋潇顿时感到谌静雨此行就是来看他的,一股暖流从心头涌起,向全身发散,他真想拥抱一下谌静雨,可不知是否合适,他只能呆呆地望着近在眼前的恋人,不笨拙的嘴里却吐出的是笨拙的语言:“你这样真叫我感动得不知怎么表达才好。”谌静雨看着奚秋潇不知所措的样子,有点被逗乐了:“你不是挺能说的吗?不会是又口吃了吧?”奚秋潇真诚地告诉她:“静雨,虽然我们难得见面,可我们明确了关系之后,我就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面特别地踏实,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踏实,你相信吗?”“我当然相信!”谌静雨的头靠向了沙发:“不然,你怎么会找谈晓山决斗呢?”“你都听说了?”“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这么冲动,不像是你的性格。”奚秋潇转过身去朝着谌静雨,他实在是想多看看她:“看到他对你使坏,我愤怒极了;看到你挑担的吃力样子,我心疼难受极了!我知道跟你商量,你一定会拦着我,我只是想告诉他,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有什么冲着我来!”谌静雨头靠在沙发上眼睛微闭:“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等于是向全连宣布你在和我谈恋爱,并且很可能被误解为是从谈晓山手中把我抢去的,这对你是会有伤害的;还有你考虑过没有,谈晓山同王间益的关系,这次恐怕你彻底得罪老王了,听说这个人是不能得罪的。”奚秋潇不得不承认谌静雨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你说得有些道理,可为了你是值得的!”谌静雨回过头用美丽的眼睛注视着奚秋潇:“你真那么爱我吗?不会是仅仅像对姐姐那样对我吧。”“当然要超过姐姐的,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这一切,姐弟俩是不可能做到的。”谌静雨一动不动地深情地望着奚秋潇,奚秋潇甚至能感觉到谌静雨呼吸的气息和辐射过来的热量,奚秋潇的脸慢慢地迎了上去,两人本来就坐得很近,现在谌静雨的高鼻梁几乎就要贴到奚秋潇的肉鼻梁了,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两人迅速调整各自的坐姿,谌静雨的姐姐进来拿东西了,她朝奚秋潇点头招呼了一下就出去了。奚秋潇和谌静雨对视着,两人的脸都红红的,谌静雨的眼睛闭上了,嘴唇微微开启了,奚秋潇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他用比刚才快得多的速度想去吻谌静雨的嘴唇,可是门又一次被她姐姐推开了:“静雨,小奚在这儿吃饭吗?”奚秋潇还没等谌静雨回答:“噢,姐姐,我不在这儿吃,谢谢!”这时谌静雨和奚秋潇都已经知道姐姐两次进门都不是巧合,而且姐姐很可能是“奉旨行事”,两人只得冷静了下来,奚秋潇恢复了以往在她家里正襟危坐的姿势:“你在四排还好吗?”谌静雨显然有些扫兴,她再次把头靠在沙发上:“还可以,但总是一个外来户,只能处处小心,脏活累活只能抢在前,七连也不是只有一个谈晓山。”奚秋潇还沉浸在刚才的情景中,所以没有完全理解谌静雨一番话的意思,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奚秋潇实际上并没有听懂,可恰恰是这一点后来使他们两人产生了很大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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