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办公室,他给焦惠闵打了电话,责问他为何要告密,焦惠闵矢口否认。在奚秋潇的记忆里,有一次因为贯琪竹等人高原反应强烈卧床不起,他只能和焦惠闵两个人出去吃饭,在饭桌上当焦惠闵问奚秋潇离开新昱是否为了给应丽腾位子时,奚秋潇说了自己的一些分析,流露了对邹正滑的不满,所以,奚秋潇认定是焦惠闵告的密,焦惠闵则暗示是贯琪竹告的密。奚秋潇对焦惠闵说了一句比较重的话:“我将来再也不敢在你面前说实话了。”冷静下来之后,奚秋潇想到了贯琪竹告密的可能性和两人都是告密者的可能性,他只能怪自己不够老到,邹正滑肯定非常想了解自己在离开新昱问题上的内心真实想法,而自己偏偏“送货上门”。一个真正成熟的人永远不会怪别人太坏、永远不会怪世道太艰难,而只是怪自己太不会保护自己、而只是怪自己太不懂这个世道。
温珺在上次和奚秋潇谈话之后情绪好了许多,在营运部和副经理配合得很默契,劳模工作室也很快成立起来了,整个营运部的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那天奚秋潇接到了温珺的一个电话:“奚总,我参加了成人高校的统一招生考试,已经被录取了,在东昱师大夜大学政史专业。选择这个专业,主要是因为我想努力缩短在这方面与您的差距。另外也能经常得到您的辅导。”奚秋潇差点笑出声来,心中暗想缩短差距谈何容易,再说有这个必要吗?“你还有选择别的专业的自由吗?你如果喜欢政史可以多看书,但作为专业不合适。我的建议是你如果数学基础还可以,应该选择会计或统计专业,如果不喜欢可以选择公共关系学,企业管理也可以,据我知道,东昱师大这几个专业都比较强。”温珺在电话里有点撒娇:“不,我还是喜欢政史。”奚秋潇认真地告诉她:“你读的是专升本(成人高校中以大专学历或大专同等学历考取的本科班)吧,至少也得两年吧,如果你真想学点真才实学就听我的,别忘了我当了11年老师,在这方面肯定比你内行,听我的。”“好吧,听你的。”温珺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无奈。奚秋潇关心地问她:“学费蛮贵的吧。你拿来吧,可以报销。”“要报销我也不找你签字,肖鸥是分管教育的,我再看看,其他中层干部有没有报销学费的,如果有,就找她签字。我心里早就暗暗想过,我不会要你帮我任何忙,我追求的是一尘不染。”奚秋潇被电话里温珺带着感情的声音感动了。
一个多星期以后,地区商业联合会有个会议,奚秋潇想让温珺去参加,能够熟悉地区其他商家营运部的同行,以便将来的沟通协调,他打电话给温珺,温珺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低沉:“奚总,我病假了,大概要三天后才上班。”奚秋潇有点吃惊:“生病了?”温珺怕奚秋潇担心连忙解释:“没什么大病,您不用担心。”“那你照顾好自己。”奚秋潇挂断了电话,正好肖鸥走了进来:“奚总,中层干部读书的学费都给他们报销吧,应该鼓励他们学习。”奚秋潇:“我的意见是让人事部制定一个统一的办法,我们按职工工资总额比例提成的教育经费应该有规范的使用办法,职工符合条件的也可以报销学费,关键是要事先汇报得到批准。”“好的,我这就让人事部起草办法。已经在我这里的几个中层干部的学费报销我就签掉了,噢,温珺病假了,你知道吗?”“我刚才打电话给她才知道的,不是什么大病吧。”肖鸥笑了:“做了个人流。”奚秋潇也笑了。
那天下午,温珺来到了奚秋潇的办公室,奚秋潇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上班了?如果身体吃不消就再休息几天。”温珺坐在奚秋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眼睛盯着奚秋潇:“您都知道了?”奚秋潇知道她指的什么,微笑地点点头。温珺脸有些泛红,她不知对奚秋潇说什么好。奚秋潇宽慰她:“正常的事,干嘛呀?”温珺鼓足了勇气:“你别以为我和他很要好的,我们很少在一起﹍这次真是不巧了。”奚秋潇摇摇头示意她别说下去:“我们不谈这个。”温珺好像有点着急:“您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不高兴,答应我。”奚秋潇点点头:“好的,我答应你,自己好好休息。”温珺:“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当然可以。”“您同她要好吗?你们为什么不要孩子?”奚秋潇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她有严重的偏头疼,定期要发作,发作时只能躺在床上,我看她很难受的,刚结婚时我还挺不耐烦的,现在想想还真不应该。”温珺同情地看着奚秋潇:“可以去看病啊,我也帮您注意一下,哪个医院有这方面的专家门诊。”“几年来,我带她遍访名医,都没有明显的疗效,我开车还带她去过外地,说什么是祖传秘方,吃了也不见好。”“好男人!”温珺脱口而出。奚秋潇看着眼前的温珺怜惜地说:“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温珺高兴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奚秋潇娇媚一笑:“你知道吗?我的专业换成了公共关系学。”温珺说完就推开门出去了,奚秋潇注意到温珺对他的称呼从“您”变成“你”了,他感到有些许暖意。
周六上午,奚秋潇照例到商店巡查了一圈,回到办公室时,听见总经理办公室室对面小会议室里,几个人正在争议什么,奚秋潇想回自己办公室,可听见里面声音越来越大了,于是就走到门口去看,是哪些人在喧哗?奚秋潇在门口站了一会,听出个大概来了。原来是外地几个消费者在商店买了摄像机摄影机等器材,说钱已经汇给了商店,商店却不让提货,他们一行今天下午就要离开东昱了,所以有些着急。
奚秋潇见事情有些复杂就走进门去,那几个外地顾客告诉奚秋潇:他们是河南某县公安局干警,到东昱出差顺便购置警用摄影机摄像机,按照商店给的名片上的账号汇款,商店却说没有收到,他们打电话到单位,单位的回答是汇款被退了回来,他们今天下午就要离开东昱了,商店不见到货款就不让提货,到大名鼎鼎的东昱百货买几样东西怎么这么难,请商店无论如何想办法解决。奚秋潇让人到财务去查后,商店确实没收到货款,奚秋潇问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单位把账号搞错了,外地公安局干警掏出了一张名片,这是一楼商场一位业务员的名片,奚秋潇一看名片就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错误,东昱百货的开户银行全称是中国工商银行东昱省分行芷河路支行,可名片上的“芷”字印成了“芏”字,难怪对方的汇款被退了回去。奚秋潇此时已经知道错误完全在东昱百货。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妥善地解决,货款不到发货是违规的,是商店的原因造成消费者不能提货也是不能允许的。奚秋潇想了一下,询问他们:这次出差是否与东昱警方有联系?他们的回答是没有,又问他们能否找到东昱警方熟识的同行?他们的回答也是不能。奚秋潇只能告诉他们说:“原来我想如果你们有东昱警方熟识的同行,可以先将商品带走。现在只能这样,你们下午按原计划离开东昱,继续你们的行程,只要给我们留下通讯方式,下周一你们单位按正确的账号户名,把货款汇过来后的第一时间里,我们派人与你们联系,将商品送到你们指定的地点,这样可以吗?”这几位河南警察听奚秋潇这么讲,觉得入情入理高兴地表示:“这个办法是好,可是您能做决定吗?我们当然相信你们这种大店不会失信于这几样小商品,但如果迟迟不给我们发货,还是会影响我们工作的。”奚秋潇身旁的财务部文员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们老总在这里,你们还担心什么?”河南警察一听说奚秋潇是总经理,便有些感动:“您是老总?那我们放心了。谢谢您!”他们向奚秋潇要了一张名片,就放心地离开了,奚秋潇感慨地送走了三位外地警察。
周一早上,奚秋潇走进办公室就吩咐办公室立即通知,召开高中级管理人员临时会议。这天奚秋潇在会上少有地动了怒,讲了很长一段话严肃批评了相关责任人员:“我们一直在说现在做生意有多难多难,一直在抱怨生不逢时,没赶上什么商品都不愁卖的年代。抢购风盛行时,仓库里的残次品被一抢而空,我们有些人是多么怀念那个时代啊!我可以告诉你们,别再想了,那个年代一去不复返了!包括你们有些人津津乐道的,东昱职工只要穿着标志服进电影院都不用买票、到小吃店消费都不需付钱的时代,也永远地成为过去式了!我们已经进入了买方市场,就是进入了大部分日用工业品过剩的时代,就是消费者可以任意选择购买的时代,所以生意越来越难做是常态了。一个摄像机一个摄影机一个广角镜头现在哪里买不到呢?河南一个县的公安干警居然到东昱百货来购买,这不是对东昱百货的高度信任是什么呢?这是东昱百货几代人留给我们的天价财富!可惜我们有些人辜负了这种信任糟蹋了这些财富。你印一张名片就不该好好检查一下吗?既然人家汇款汇不进来,肯定是有问题了,商场为什么不跟踪,财务部为什么不与商场核对?周五下班前已经发生这件事了,相关人员为什么不及时解决?值班人员坚持款到发货是对的,可是为什么不能站在消费者的角度考虑问题,尽最大可能为消费者排忧解难呢?这么多的一道又一道工序都未能守土有责,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东昱百货在这些外地消费者心目中的正资产变成了负资产!你们说说可惜不可惜?心痛不心痛?在这里,我要郑重其事地介绍世界顶级营销理论专 家菲利普·科特勒的一个观点:顾客是价值最大化者。顾客最关心的是企业为他们创造什么样的价值。我再加上一句话:顾客也永远是成本最小化者。顾客成本包括货币成本,时间成本,体力成本和形象成本。企业创造的价值必须大于顾客成本才能吸引顾客。我希望东昱百货的全体干部职工每时每刻都思考东昱百货为顾客创造了什么样的价值?东昱百货给顾客带来的成本有多大?东昱百货为顾客创造的价值是否大于东昱百货给顾客带来的成本?现在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我希望商场部室同心协力做好善后工作,我会盯住这件事不放,直到有完满的结果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