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有德者團結起來---東海客廳論儒馬

余東海

一

百年來對中華文化、文明和民族造成毀滅性摧殘的，是集極權主義和民粹主義之大成的馬主義理論和實踐。馬主義理論可分為哲學和政治經濟學兩大塊。前者包括唯物辯證法和唯物史觀，後者包括階級鬥爭論、剩餘價值論、計劃經濟論、社會主義論、共產主義論、民主主義平等主義論、黨主制公有制理論等等。

以馬列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看待和評判任何問題，都會看朱成碧和指鹿為馬。以階級鬥爭的觀點分析判斷，更是讓人笑不出來的學術笑柄。高萬昇群友言：

“陳寅恪關於唐代“牛李黨爭”的所謂階級分析判斷，事實上就是很無知地套用了馬克思的學說，什麼“李德裕黨代表了士族大官僚階級”、而“牛僧孺黨則代表了庶民新生階級”，陳寅老對為晚唐做出過傑出貢獻的宰相李德裕以及把幾乎沒有為人民辦過一件事的宰相牛僧孺與李宗閔吹捧為代表了“平民新興階級”，純屬是陳寅恪大師在自家筆下睜着眼睛說瞎話！”

階級鬥爭論，不是一般的階層區分，而是以無產、有產分階級，並且以階級分善惡和敵我，將兩個階級之間的矛盾上升為敵我矛盾和社會基本矛盾，並且通過打擊、迫害和消滅資產階級以解決矛盾和爭奪政權。這就荒謬和邪惡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對於這樣的理論，信奉者宣傳者實踐者很容易邪惡化豺狼化。

在古今中西所有極權主義理論中，馬列主義最富有欺騙性和煽動性，最容易欺騙物質主義、利益主義小人，最容易煽動無產階級三民，最容易被極權主義野心家陰謀家利用。但這種理論很難煽動正善之士，更不可能欺騙聖賢君子。

是君子，對其多層次全方位的錯誤邪謬，必然洞若觀火。是君子，必然辟之不遺餘力，絕不會任其泛濫而袖手旁觀。五四至今百年間，是否反馬尊孔，可以作為判斷君子的重要標準。不能反馬尊孔，不配為君子也。

民國時螞主義虵蜖主義的罪惡尚未完全暴露，知識分子不反對不批判它們，可以理解。但這種知識分子思想認識有限，無法進入第一流的行列也是可以肯定的。

上世紀20年代，俄國十月革命剛剛成功，隨之在人類歷史上出現了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社會主義成為政治運動的潮流席捲全球。但米瑟斯及其弟子哈耶克就成了堅定的社會主義反對者，依據自由主義立場觀點方法，對社會主義展開了嚴厲深刻的批判。這才堪稱先知先覺先見之明，這才不愧為大文化人。

而當時民國的思想文化主流和精英在幹什麼？大多數人對螞主義虵蜖主義表示好感乃至認同，連最著名的自由主義大腕胡適，都為蘇俄叫好，又說什麼少談點主義，多解決問題，不知道主義才是當時中國最大的問題。三民主義和馬列主義，雖有正邪之別，但都有違自由主義正道。

放眼整個民國，唯邊緣化的傳統小群體略有眼光，熊十力先生就曾深刻揭批唯物主義的錯誤。可惜他對社會主義仍有迷信，還以儒學與之比附。梁啓超、錢穆兩位對螞有所批判，但都浮泛而未能深入。

二

馬學的泛濫源於五四。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根本特徵是民主主義、平等主義和反孔反儒，實為民粹主義之負文化、反文化和叢林化運動。運動越是廣泛而深入，人道災難就越難避免。周魯廳友言：“陳、李、胡、魯的《新青年》雜誌流行之後，就是一條萬劫不復的不歸路。”

暴秦紅毛分別在戰國和民國崛起和成功，具有社會和歷史的必然性，這是觀念和道德的必然性。戰國沒有像民國那樣掀起反孔反儒運動並不斷深入，但對於孔孟和儒家也是普遍輕視排斥的。各國諸侯嫌孟子迂闊，可見一斑。司馬遷介紹：

“孟軻，鄒人也。受業子思之門人。道既通，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遠而闊於事情。當是之時，秦用商君，富國強兵；楚、魏用吳起，戰勝弱敵；齊威王、宣王用孫子、田忌之徒，而諸侯東面朝齊。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史記·孟子荀卿列傳》）

戰國時期各國政治小環境和整個社會大環境，已經反孔孟之道而行。雖無反儒之名，已有反儒之實。當時不僅諸子百家，連儒門中的荀子，亦斥孟子“僻違而無類，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雲。孔孟一體，排斥孟子，對儒家實質性的傷害很深重，對孔子的尊重則難免淪為虛尊。

戰國雖然背儒而馳，畢竟沒有公開反儒，始終保留着中道文化的影響和西周禮制的碎片，背儒、反常的程度和速度都有限，故暴秦成功得比較艱難而持久。民國則大不一樣，反孔反儒大潮一起，便勢如破竹，深入朝野，整個社會的觀念、道德迅速反常化，故反動勢力的成功易如反掌。

百年來，文化、政治、經濟三界中，文化精英最為蠢壞。民國精英側重於蠢，是非顛倒，欺師滅祖，誣衊聖賢，自以為正確；馬邦精英側重於壞，上愚官僚，逢君之惡，下愚人民，逢民之惡，自以為得意。當然，馬邦政治精英和經濟精英也是有史以來最壞的，貪婪、腐惡、卑鄙、怯懦都是空前的。

尼采試圖打倒上帝，沒有成功，耶教還在。百年來馬列派和西化派也不約而同地打倒孔子，結果呢？民國死了，天下亡了，民族九死一生，人民生不如死，或者行屍走肉，甚至禽獸不如。馬列派和西化派也代價慘重，死傷狼藉。

好在孔子雖然被打倒，但沒死，又準備站起來了。只要人類還在，還有人性，還講仁義禮智信，孔子就死不了。但中國人要從五四和馬家的迷魂曲中覺醒過來，大不易。

覺醒有多種層次，最底層的是現實覺醒，看清了現實的醜陋；高一點的是思想覺醒，看清了馬學的反常。初級階段是看清階級鬥爭、計劃經濟等等原教旨的錯誤，高級階段是看清唯物主義、社會主義等基本理論的錯誤。最高境界的覺醒是道德覺醒，看清了現實而更加關心現實，致力於辟馬弘儒以改良現實。道德覺醒者多了，現實將不得不變醜為美。

大轉型時代，必須大破大立。立是立儒，破是破馬，破斥馬學、馬制和馬幫。自由派或知馬制之惡，不明馬學之邪，雖然能破，不能大破。不能大破馬家而尊重儒家，其自由民主一直懸掛空中就是難免的。至於毛派和各種民粹派，破立都不行，只有破壞性。大破大立，破立並重，唯吾儒可以做得最好。奈何現在儒門人才太少，不少人思想上又誤入歧途，故氣候依然不成也。

三

《共產黨宣言》中有一句著名的口號：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殊不知，孟子早就指出，民之為道也，有恆產者有恆心，無恆產者無恆心。苟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無產者聯合起來，難免胡作非為，破家滅國亡天下。唯有德者聯合起來，才能成為利民利國利天下的人類文明的先鋒隊。未來儒家群體，應該將全世界有德者團結起來，除惡揚善，增進文明，共進大同。

儒家立場堅定性和開放性並具。對於西方文明，去其糟粕毫不客氣，取其精華謙虛有容；對於政治人物，誰讓吾自由吾擁護誰，誰維護儒家吾維護誰，誰獨尊儒術吾獨尊誰。公平交易，童叟無欺。儒門中人若犯錯誤，照樣直言批評不留情面。

當今天下，最有德者，除了儒家，就是自由派。

東海曾經警告某些儒生，名為儒家而反對自由派或反對自由，當心淪為儒家之敵和中國之敵，人人得而唾棄之。自由不是王道，王道必有自由。反自由就是反王道，不配為儒；反自由就是反人權，不配為人。

自由社會未必都好，沒有自由絕對最壞。沒有自由的社會，沒有自由，天下必亡，不僅上層豺狼化，底層同樣禽獸化。爭取自由，就是為民胞、更為自己爭取做人的權利。爭取自由，人人有責。

同時，言論自由又是最基本的自由和人權。沒有言論自由，一切自由皆不可能，一切權利皆不可能，一切罪惡皆有可能，只有善人想不到，沒有惡人做不到。

自由派馬列派和其它各派，若有正善之行和向儒之心，儒家自當熱烈歡迎不吝贊肯。吾看死馬學馬制馬幫，但不看死馬幫中人也。中道高明，對所有人開放；儒門廣大，為所有人開張。我說過，各門各派若能尊儒，就可以成為儒家之友。自由派而尊儒，還可以成為同道，共同為中國文明化而奮鬥。

自由派中，不少以身殉道者，把自己的一生獻給了自由事業。不少人飽受迫害，或貧困孤苦，或被捕入獄，或作出了種種犧牲，或付出了生命代價。劉兄魏老就是兩個典型。吾與他們曾經同道，後來漸行漸遠，但有兩點始終相同：對自由的熱誠相同，對事業的真誠相同。他們為了自由事業赴湯蹈火的奉獻和生死以之的精神，永遠值得正人君子敬重和中國人民感念。

百餘年來，自由派最大的問題是因為不知、誤會而排斥反對儒家。但近年來自由派的進步是顯而易見的。十幾年前，自由派都是河殤派，普遍敵視儒家文化。我歸儒後，除了洪哲勝先生主持的民主論壇，一向大量刊發東海文章的其它外媒拒我於門外。論及儒家文化，我所在的國內外最大的自由作家群體獨立筆會的老朋友們紛紛齒冷，同情、支持者罕見罕聞。

近幾年來，三家外媒又大量刊發東海文章，一些自由派故人開始對儒家有所認同，可見自由群體對儒家的態度和看法有所改觀了。2022-2-9余東海集於邕城青秀山下獨樂齋首發於光傳媒https://ipkmedia.com/?p=125161轉載請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