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1951年1月9日

【被俘的美國少校】

身材高大的美國少校——這個剛從前方帶回的俘虜——約翰·Ｃ·哈蘭（John C.Harlan），被帶到一間矮小的草房裡，帶着三處微傷的身軀，顫動不停地坐在炕上。半個月沒有刮的鬍子，幾乎占滿了他整個消瘦的面孔，只露着兩隻大眼睛，昏黯而無力地閃動着。

》編者注

被俘對美國人來說，只要能夠活着回去，那就是英雄。而對被俘的中國人來說，活着回去不過是受辱的開始。

1960年5月1日，美國U2偵察機侵入蘇聯領空，被蘇聯的導彈擊中，駕駛員弗朗西斯·加里·鮑爾斯跳傘逃生。被捕後鮑爾斯交代了所有他知道的“機密”，用赫魯曉夫的話來說就是：“他（鮑爾斯）告訴我們，他從事間諜工作多少年，報酬多少和妻子是誰，換句話說，一切都說了。”①1962年美國用被捕的蘇聯間諜魯道夫·阿貝爾換回了鮑爾斯。2015年美國上映以這個事件為背景的電影《間諜之橋（Bridge of Spies）》。

鮑爾斯回到美國後一度遭受冷遇，但隨後政府改變態度。1965年中情局授予他“情報之星”獎章。2000年5月1日，事件40周年之際，國防部追授他“戰俘獎章”；美國空軍授予他“優異飛行十字勳章”、 “戰俘勳章”和“國防部服役獎章”；中情局（CIA）授予他“局長獎”。②

對照鮑爾斯的待遇，朝鮮戰爭中被俘後選擇回大陸的戰俘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選擇回大陸的中共戰俘是因為他們堅定地相信中國共產黨，其中很多人在戰俘營經歷了嚴酷的考驗，絕對沒有“一切都說了”。大約21,000多名志願軍官兵在朝鮮戰爭中被俘，14,000多人選擇了台灣，7,000多人選擇了大陸。然而選擇回到大陸的戰俘們，“生活再次無情地撕開了他們流血的傷口。在隨之而來的整風、反右派、反右傾、‘四清’直到、‘文化大革命’，他們都不能倖免。‘戰俘’二字象一個恐怖的幽靈，每當有了‘政治運動’，這個幽靈就出現了，每當討論入黨、調級、子女參軍、就業……這個幽靈就坐在了審判席上。”③

上面是《志願軍戰俘紀事》一書對回國戰俘所受到的對待的總結。另一本志願軍戰俘的書《我的朝鮮戰爭 一個志願軍戰俘的六十年回憶》，記述了作者張澤石的親身經歷。1954年1月他被釋放回國，6月對他宣布政治結論和組織處理的意見：“承認被俘前軍籍，開除黨籍。”張澤石感到不公正準備申辯時，營指導員卻說：“你認為自己是什麼大功臣？一個革命戰士有武器不抵抗束手就擒算什麼問題，沒有開除你軍籍還不算寬大處理？”④在歷次政治運動中張澤石被打成“右派”、“叛徒”。1977年——也就是被釋放回國23年之後——他無限痛苦地回憶這段時期。“這種訴求是一個6700多人(回國戰俘約7110人，與張澤石同期回國者6千多人)的群體在同一時期不約而同的呼聲。”⑤他在一封申述信這樣寫道, “每想到當年敵人的欺騙宣傳‘你們回大陸去，只會挨整挨斗，一輩子也不得翻身’竟成了我們6000人的悲慘現實”。⑥

張澤石1946年考入清華大學物理系，1947年成為中共黨員。1951年他參加中共的抗美援朝軍隊，任第60軍180師538團宣教幹事，因部隊陷入重圍負傷後被俘。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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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最後的遺言 赫魯曉夫回憶錄續集》“第十八章 U-2飛機事件”中“一架飛機被擊落”一節

②《維基百科》“1960 U-2 incident”

https://en.wikipedia.org/wiki/1960_U-2_incident

③大鷹著《志願軍戰俘紀事》“第十七章 歷史在訴說”

④張澤石著《我的朝鮮戰爭 一個志願軍戰俘的六十年回憶》“下卷 第一章 受審一年”

⑤《清華校友總會》“張澤石：一名志願軍戰俘的三十年追問”

http://www.tsinghua.org.cn/xxfb/xxfbAction.do?ms=ViewFbxxDetail_detail0&xxid=10076967&lmid=4000382

⑥張澤石著《我的朝鮮戰爭 一個志願軍戰俘的六十年回憶》“下卷 第九章 三年伸冤”

⑦同上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