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1951年12月1日

【清除文藝工作中濃厚的小資產階級傾向 北京文藝界開始整風學習 胡喬木周揚兩同志號召改造思想改進工作】

為了統一領導這一學習運動，中華全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常務委員會決議組織了“北京文藝界學習委員會”，由丁玲任主任委員，沈雁冰、周揚、歐陽予倩、陽翰笙、陳沂、沙可夫、田漢、袁牧之、李伯釗、蔡楚生、馬思聰、呂驥、老舍、江豐、梅蘭芳、李廣田、林默涵、嚴文井、吳雪、朱丹等二十人為委員。各文學藝術機關、學校、團體成立學委小組，分別領導各單位的文藝工作者進行學習。

》編者注

文章中的“這一學習運動”指知識分子的“思想改造”運動。毛澤東在11月23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國委員會第三次會議的開會詞中提到，“思想改造，首先是各種知識分子的思想改造，是我國在各方面徹底實現民主改革和逐步實行工業化的重要條件之一。”①換言之，對知識分子的“思想改造”必須先行於工業化，毛澤東確實是這樣做的。但是把思想改造運動說成是“實現民主改革”的條件，則純屬胡言亂語。因為中共搞“思想改造”，中國才失去了“民主改革”的可能。當然毛心知肚明，他知道越是壓制知識分子，使他們俯首帖耳，他的獨裁統治就會越鞏固。

之後中共掀起了一場浩大的知識分子“思想改造”運動。“思想改造”，是中共政治口號中生命力最強的一個。五十年代，不僅對知識界像大學的教授們提出“思想改造”的要求，譬如“山東省高等學校教師在山東省人民政府文教廳的幫助和領導下，已在一九五一年十一月下旬開始進行有系統的思想改造學習運動。”②就是對工商業界也同樣要求“思想改造”，“工商界開展思想改造運動，不只是符合全國人民的希望，也是符合全體愛國工商界的希望的。”③甚至“三反五反”和“土地改革”等運動都能與“思想改造”掛鈎到一起，“（天津市人民政府委員）一致認為應該把‘三反’和‘五反’運動進行徹底，深入進行思想改造，鞏固運動的成果”。④跪倒在蘇俄腳下的中共，甚至認識到沒有“思想改造”運動，是無法了解蘇聯科學的先進性。“蘇聯的先進科學。只有在解放後，在共產黨和毛主席領導下，在偉大的思想改造運動後，在打擊了資產階級的腐朽思想後，我們的目光轉向了蘇聯，因而才有可能學習蘇聯的先進科學。”⑤

六十年代，不僅知識分子要“思想改造”，工人也有了這個需求。“我們工人階級雖然是領導階級，但工人本身也必須進行思想改造，這是由於在工人階級中，非無產階級出身的人還占着很大的比重，所以必須努力改造他們原來出身的階級的思想”。⑥文革中，則強調“不斷進行思想改造，用無產階級思想去戰勝一切非無產階級思想。”⑦

到了七十年代，“思想改造”改變為“用毛澤東思想改造”，其實這也是毛當年提出“思想改造”的原意。所有的“思想改造”當然要以他的思想為標準，不斷改造。但是限於五十年代中共還沒有準備好提出“毛澤東思想”，到了文革時期就不同了。“用毛澤東思想改造”適用於所有的方面，像大學，“工農兵學員一走進學校，就提出了‘上大學，管大學，用毛澤東思想改造大學’的響亮口號”。⑧“思想改造”的對象擴展到每個人，要求所有的人都要“認真學習毛主席著作，自覺地用毛澤東思想改造自己”。⑨“四人幫”垮台後，對中共來說“思想改造”仍舊有存在的必要。黨報認為，“不注重思想改造，一旦沾染上這種惡劣作風，林彪、‘四人幫’一類資產階級野心家、陰謀家就會利用這個弱點，向他伸手，拉他下水”。⑩

毛澤東死後的八十年代，“思想改造”的對象轉向階級成分為“地主、富農”和“犯人、勞教人員”，以及犯有各類錯誤的人。不過黨報對這些新的“思想改造”的對象期待不高，“至於政治上，只要求他們（指地主、富農分子）遵守政府法令，不做壞事，就算是改造好了。至於他們的思想改造，那是更長期的事情，不能作為改變成份的標準。”⑪並且特別提出，“在犯人和勞教人員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於好逸惡勞以及受社會上某些腐朽思想影響而走上違法犯罪道路的。因此，組織他們參加生產勞動是非常必要的。一是通過勞動，能夠促使其思想改造，改掉惡習”。⑫

即便進入二十一世紀，“思想改造”仍舊不時地出現在黨報的報道中，這時主要針對那些貪腐的中共官員。“中央紀委常委會認為，程維高曾擔任重要領導職務，本應帶頭遵守黨的紀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但他放鬆了思想改造，個人主義惡性膨脹，自恃位高權重，目無黨紀，獨斷專行，最終走上了嚴重違紀的道路”。⑬“程維高”是中共河北省委書記，中共中央委員。中共終於認識到最需要進行“思想改造”的原來是他們自己，很多壞事都與他們沒有進行“思想改造”或者放鬆了“思想改造”有關。

五十年代開始的“思想改造”運動，其目的是毛澤東要將知識分子踩在腳下。通過所謂的“批評”以及知識分子不得已的公開“檢討”，迫使知識分子承認他們不如“手是黑的，腳上有牛屎”（毛澤東語）的農民。⑭教師、教授、新聞工作者、出版業的編輯、文學界人士，這些知識分子在毛澤東時代不斷受到斥責，被貶低，被整肅。“思想改造”以及之後的“反右”運動打斷了知識分子的脊梁，從此他們變得唯唯諾諾，縮手縮腳，卑躬屈膝，社會地位一落千丈。敢於揭露社會不公，面對不平敢於挺身而出的知識分子是社會的良心。毛澤東不可能憑藉一己之力消滅社會的良心，他挑動農民，挑動工礦企業的工人，挑動學生，挑動全社斗跨他所仇視的知識分子。但是當困難到來時，如五十年代後期持續蔓延的大饑荒，導致成千上萬農民餓死；如大饑荒之後對城鎮職工進行無情的精簡，他們不得不帶領全家去農村為生存而掙扎；如六十年代末的上山下鄉運動，迫使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年輕男女學生去邊疆，去那些貧困地區自生自滅。這時，再也沒有人為這些人發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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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人民日報》1951年10月24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國委員會第三次會議的開會詞（一九五一年十月二十三日）”

②《人民日報》1952年1月3日“山東高等學校教師展開思想改造學習”

③《人民日報》1952年1月1日“努力改造思想，為祖國建設服務”

④《人民日報》1952年3月31日“天津市政府委員會和協商委員會聯席會議決定 成立人民法庭處理違法工商戶 設評斷委員會解決處理時發生的爭議”

⑤《人民日報》1952年12月31日“蘇聯的教材是最先進的教材——採用蘇聯課本‘鋼筋混凝土結構學’的體會”

⑥《人民日報》1960年1月15日“勞動人民學習理論的新時期”

⑦《人民日報》1966年9月15日“一個修正主義的建黨綱領——評前北京市委宣傳部編寫的《黨的基本知識講話》”

⑧《人民日報》1970年7月22日“為創辦社會主義理工科大學而奮鬥”

⑨《人民日報》1971年4月20日“毛澤東思想照亮了開灤礦——開灤煤礦深入開展學大慶的群眾運動，多快好省發展煤炭生產的調查報告”

⑩《人民日報》1977年11月14日“做老實人　說老實話　辦老實事”

⑪《人民日報》1980年1月4日“階級僅僅是一個經濟範疇嗎？——兼談消滅剝削階級是一個過程並答王真同志”

⑫《人民日報》1989年10月13日“勞改勞教工作在改革中前進”

⑬《人民日報》2003年8月10日“河北省人大常委會原主任　程維高嚴重違紀被開除黨籍”

⑭《毛澤東選集 第三卷》“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