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和西方間諜的兩種命運

前篇博文寫《間諜與叛國者》（The Spy and the Traitor）的讀後感。這本書是奧列格·戈爾季耶夫斯基的傳記。戈爾季耶夫斯基是前蘇聯克格勃特工。體制內的經歷使他痛恨共產黨專制。他主動給英國提供了大量情報幫助結束了冷戰，避免了核戰爭，促進了蘇聯紅色帝國的瓦解。有讀者在評論中提到金無怠。提醒我再寫一篇文比較戈爾季耶夫斯基和金無怠的不同命運。

英國軍情6處考慮到戈爾季耶夫斯基的安全，很早就為戈氏制定了逃亡計劃。七年如一日，為了不引起克格勃懷疑，即使戈爾季耶夫斯基不在莫斯科，也有專人每個周二去檢查暗號點，隨時等待着逃亡計劃的啟動。撒切爾的秘書為了讓計劃的啟動儘快得到首相的批准，自掏腰包購買機票。撒切爾立刻批准了營救行動。她認為英國對拯救他負有義不容辭的責任，“我們必須對我們的特工信守承諾。”英國必須竭盡所能地營救他，無論帶來何種外交影響。這種負責也包括間諜的家人。英國為戈氏一家人團聚制定了“蓋特曼”行動，以倫敦的蘇聯間諜的大規模驅逐為條件換取戈氏妻女。撒切爾夫人會見戈爾巴喬夫時，要求蘇聯釋放戈氏的家人。在之後的兩次會面時，撒切爾又提及此事。里根在白宮特意接見了戈爾季耶夫斯基，擁抱他說：“對於你為西方做出的貢獻，我們十分感激。謝謝。我們記得你的家人，我們會為她們而鬥爭。”

金無怠是中情局譯員兼分析員，1952年至1985年期間向中國提供機密情報。被認為是有史以來對中美關係影響最大的間諜。在朝鮮戰爭中，他為中國提供志願軍戰俘營的地址，延緩了美軍在戰爭中的進程。由於他的情報，那些從中國戰俘中招募的間諜回到中國就被逮捕。1960年代，金無怠為中國提供關於美國對華政策的情報，使中國對美外交處於優勢地位。特別是在中美建交過程中，他把尼克松的談判立場透露給中國，迫使美國作出許多重大讓步。金無怠還在越南戰爭期間為中國和北越提供美國政府的對越的戰略情報，讓美國在越戰中處於被動。

由於中國國安部負責美國情報工作的總負責人、北美情報司司長俞強聲向美國提供的情報，聯邦調查局早在1982年2月就開始了對金無怠的調查和監視，證實金無怠是中國間諜。為了保護俞強聲，聯調局當時沒有逮捕金氏。直到1985年俞強聲叛逃美國後，聯調局才收網，逮捕了金無怠。

金無怠被捕後曾托其妻周謹予前往北京見鄧小平，希望中國政府能與美國談判，把自己換回到中國，然而中國否認與其有任何關係。時任中國外交部發言人的李肇星在新聞發布會上說：“金無怠事件是美國反華勢力編造出來的，中國政府愛好和平，從來沒有向美國和任何其他國家派遣過任何間諜。中國政府不會承認這件反華事件，也不認識這位自稱是中國間諜的金無怠先生。” 拘留期間，一名親中國的華文《中報》記者採訪金氏時，他仍然相信，中方對他不會袖手旁觀。他說：“至少要做給世界看，是不是？人員出了事情，結果，好，就一句‘我根本不理’，這從人情上說不過去…這個國家不負責任，不會永遠不負責任，對不對？”但是訪問之後，他被發現用一個塑料套和一根鞋帶套頭窒息死亡。他的桌上還放着一封未完成的給妻子的信。這個自殺事件十分可疑。似乎有人帶話給他，讓他斷絕了生存希望。

金無怠在香港有一個銀行賬戶，中國把他出賣情報的報酬直接存入這個賬戶。被捕後，金無怠讓他的妻子去香港去取出這10萬美元。發現這個賬戶已經被中國凍結了。卸磨殺驢，也不能做的這麼無情。

即使在金無怠身份完全曝光之後，也沒獲得中國的公開承認。2017年，他的三名子女為他在北京香山立了墓碑。他沒有得到入葬八寶山革命公墓的榮耀。

共產黨把自己的間諜僅視為工具，沒有價值就拋棄。這和英國對戈爾季耶夫斯基不惜代價地營救，有天壤之別。

不僅共產黨對自己的間諜冷酷無情，對自己的軍人也是有炮灰價值時是“最可愛的人”，失去利用價值後就無情拋棄。韓戰時，彭德懷輕敵，指揮失誤，不顧自己的糧彈補給困難，只夠打七天的現狀，命令志願軍插得太深，當美軍從第八天起迅猛反擊時，志願軍全線潰退。180師被包圍，代政委吳成德掩護傷病員突圍時被俘。1955年，吳成德拒絕去台灣，從戰俘營回國。毛澤東讓人傳話給吳成德：“問他，為什麼活着回來？”吳成德被開除軍籍和黨籍，下放農場勞動改造長達27年之久。

新疆部隊進軍西藏先遣連，首先進藏，完滿完成任務，是解放軍中唯一被授以英雄連隊，全體官兵都記一等功的連隊。後來大雪封山，在失聯狀態下，被懷疑全體叛逃。通知家屬，取消軍屬待遇。經過一年多審查，罪名取消。但全連遣散，大部分官兵發回原籍，或發配兵團農場勞動。直到上世紀80年代，才被平反。但平反後未通知家屬，家屬繼續戴反革命家屬帽子。全連136人，犧牲63人。犧牲者絕大部分人沒有發陣亡通知書。對比電影《拯救大兵瑞恩》，美軍的“帶每一個人回家”的亡者承諾。勸小粉紅們喊口號打台灣時要想一想，當兵不能當炮灰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