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十四行詩今古雙譯其一

Shakespeare’s Sonnets (I)

From fairest creatures we desire increase,

That thereby beauty's rose might never die,

But as the riper should by time decease

His tender heir might bear his memory:

But thou, contracted to thine own bright eyes,

Feed'st thy light's flame with self- -substantial fuel,

Making a famine where abundance lies,

Thy self thy foe， to thy sweet self too cruel

Thou that art now the world's fresh ornament,

And only herald to the gaudy spring,

Within thine own bud buriest thy content,

And, tender churl, mak'st waste in niggarding.

Pity the world, or else this glutton be,

To eat the world's due, by the grave and thee.

柳初新

凡吾盼盛天尤物。瑰麗永、終難歿。熟時花落，皆遺後嗣，汝卻戀明眸燁。徒自焚燒堪烈。地豐腴、殫精枯竭。

與己何殘決裂。看今君、世清新設。又陽春使，翻身葬蕊，若吝鄙夫窮絕。不惜福、他人頂缺。食應俸，爾於墳穴。

1.     對於天生的尤物我們渴望繁盛，

2.     如這樣嬌艷的玫瑰方永生不息，

3.     但世間熟透的萬物將依時消淨，

4.     溫婉的後嗣將承載所有的記憶，

5.     但你啊，卻只顧自戀明眸的風采，

6.     將自身當作燃料，用火焰焚毀自己！

7.     擁有豐饒土地，卻使得一切如此殘壞，

8.     你與己為敵，對甜蜜的自己肆虐不已。

9.     你如今是這世間清新的裝點，

10.  又是春之嘉年華會唯一的使者，

11.  卻將自身錦繡埋葬於花蕊方艷，

12.  還有，脆弱的鄙夫，你因吝嗇浪費大代價！

13.    請憐憫這世界吧，若不然將會是別的主，

14.    去享世上應得俸祿，唯能在埋你的墳墓！

賞析

第一部分的126首中，一般說來，前17首又自成一組，是莎士比亞獻給這位不願結婚、很自戀的年輕貴族“Fair Lord”的，“你得趕快結婚生孩子”——這就是這組詩歌的很簡單的主題。不過，莎士比亞通過反覆用十四行詩吟詠這一主題，向這位貴族，也向世人展示了他高超的語言藝術。

作為第一首，莎翁開篇明宗就說“對於天生的尤物我們渴望繁盛，如是這樣嬌艷的玫瑰方永不敗”，鮮明的闡述了他的觀點。凡間的我們，對於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希望能越繁盛越好，唯有這樣，就如嬌艷的玫瑰才能永生不敗。“但世間熟透的萬物將依時消淨，溫婉的後嗣將承載所有的記憶”，現實中，無論多美的事物，都會依着時節的變化，有一個從誕生、成長、成熟、到最後衰敗進而死亡的過程，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滅、消失乾淨，有生就有死，這是客觀規律，那如何能長生呢？只能通過後嗣承載的方式，也就是傳宗接代，無論動植物，只有靠繁衍的方式方能延續自己的生命，美也才能延續。

主題明確後，莎翁一轉折，指責他這位貴族朋友，“但你啊，卻只顧戀自己明眸的風采，將自身當作燃料，用火焰焚毀自己！擁有豐饒的土地，卻使得一切如此殘壞，你與己為敵，對甜蜜的自己肆虐不已。即使你如今是這世間最清新的點綴，又是春之嘉年華盛會唯一的使者，你卻將自身埋葬在嬌弱的花蕊，還有，可憐的鄙夫，你如此浪費，是因為吝嗇！”這兩節八句全部用來抨擊“年輕貴族”朋友的自戀，用形象的具體事物如將自己當作燃料焚燒自己，本身具有豐腴的土地，卻將自己糟蹋得如此殘壞，並等同於與自己為敵，把甜蜜的自己當成肆虐的對象；指明雖然你以現在的美貌，可以作為這世間最清新的點綴，甚至可以作為春之嘉年華唯一的使者，但那又怎麼樣呢？由於你太自戀，不願分享你的美，不願戀愛結婚，豈不是將自身埋葬在嬌弱的花蕊狀態之中？最後，莎翁無情的指出了問題的悲慘結果：可憐的鄙夫啊，你造成如此浪費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你太過吝嗇啊！這種情況在生活中屢見不鮮，太過吝嗇的人，守財奴不懂善於使用手中的財富，反而造成極大的資源浪費。

最後兩句是概括總結：“請憐憫這世界吧，若不然將會是別的貪夫，享世上應得俸祿，唯有在你與埋你的墳墓！”基於以上的闡述，莎翁衷心地請求他這位貴族朋友，為了美的傳承，請憐憫一下這世界吧，因為你若不這樣做，也將會有別的“貪夫”會，這裡的貪夫是指別的擁有如此美貌的人，不是貶義卻是褒義，是與“Fair Lord”的吝嗇對比而言；再則如若你不這樣做，你在這世上本該享受的“due”——應得物，也就是上帝賜給你的豐美俸祿，那惟能在你被葬進墳墓時享用了！該是多麼悲慘的結局！

選用詞牌《柳初新》來譯，在整篇詩集的主題和本首的主題上都有寓意，一切皆如柳，初初新生。

整首詞就不一一分析，相信讀者念來便自解其意。

2021.10.30

contracted n. 合同；婚約；合約；契約v. 縮小；訂合同；縮短；感染（疾病）；招致

Heir n. 繼承人

Famine n. 饑荒；極度缺乏

foe n. 敵人；仇敵

ornament n. 裝飾；裝飾物vt. 裝飾

herald n. 使者；傳令官；先驅；預兆vt. 預報；標志

gaudy adj. 俗麗的n. (英) 盛大宴會 (尤指大學年會)

churl n. 粗鄙之人；中世紀的農民

niggard n. 吝嗇鬼adj. 小氣的；吝嗇的

glutton n. 貪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