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3000億給外國人辦個 “盛世”展覽？

杭州亞運會擺闊裝逼  恰露末代之相

雷歌 2023年9月26日

杭州是我喜歡的城市。因為早年求學和工作的關係，我在國內許多一線二線城市待過。一線城市中，我只喜歡廣州，因為它的自由和包容，因為它的美食，且又不像北京和上海那麼大，大到從海淀去趟王府井、或者從浦東去趟浦西時間完全無法把握。我非常喜歡南京、杭州和成都，這些城市的共同點是規模不大，有山有水，又有歷史和文化底蘊。而且還接地氣，充滿世俗的生活樂趣。

杭州地處江南腹地，自唐宋以來就是中國的富庶之地，魚米之鄉。近代更稱“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因為城中心的美麗西湖而名滿世界，算得上是中國的夢幻城市。

我在南京、上海和寧波工作時，曾多次開車去杭州玩。而且杭州的周邊尤其沿杭瑞高速一線，從臨安一路往西都是風景如畫，一直到安徽黃山和江西婺源，都是自駕游的理想線路。

但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現在網上看到的為亞運打造的杭州，對我已經有點陌生。像首次來到杭城的外國運動員、嘉賓或遊客一樣，我對曾經是人文山水的杭州突然變成了高科技的杭州有點吃驚：走進高鐵站就像參觀科技館，地鐵站是各種星空穹頂，坐公交比坐飛機還舒服，航空座椅還配獨立餐桌外加充電插口，等車的公交站台都裝了獨立空調。街上的路標都變成中英數碼自動屏，公園的座椅配有無錢充電，街上還時常有撿垃圾的機器人出沒……我這是誤入了未來世界嗎？

這就是杭州為迎亞運花費3000億打造的未來之城，給外來的客人帶來滿滿的科技感和夢幻感，夢幻到很不真實。

也許因為馬雲在杭州創建了阿里巴巴並在此紮根，杭州一直是中國的互聯網重鎮，這讓21世紀的杭州增添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科技感。但自從2021年偉大領袖看不慣這些牛逼轟轟的互聯網巨頭，開始“扼制資本的野蠻擴張”，把這些巨頭們罰款的罰款，退市的退市，拆分的拆分。馬雲們自身難保，紛紛退居二線，隱身江湖。高速增長超過二十年的中國互聯網產業隨即掉頭向下，各大公司紛紛收縮戰線，大量裁員，這杭州剛營造起來的一點科技感也開始顯得有點不真實了。

可當局依然花這麼多銀子營造這種不真實的科技夢幻，似乎只是為了辦一個給外國人看的展覽，半個月後就收攤。

另一方面，給本地人帶來夢幻感的，則是亞運來臨之前滿城的封條，指定辦公樓的大門、居民樓的窗戶、馬路上的窨井蓋、甚至公廁洗手台下的櫥櫃統統不准開，都貼上了封條。許多路也突然封了，連外賣都送不到。不少商店被迫關門，工廠不准開工，一些學校也要停課……杭州仿佛離奇穿越到了外敵入侵時代，許多杭州人突然失去了自由和生計。真他媽有點夢幻。

不過今年比2016年的杭州G20峰會還算好了點。當年G20召開前大批清理了杭州的外來“低端人口”，召開時為了市內交通順暢又把上百萬市民轟出城去旅遊。

2016年7月，有個叫郭恩平的浙江基層公務員寫了篇《杭州，為你羞恥》的短文，批評杭州為迎當年9月 的G20峰會耗費巨資勞民傷財。領導震怒，結果這個倒霉的公務員不僅被開除公職，最後竟以“尋釁滋事”罪被刑事拘留。因為一篇千字短文吃了官司。也夠夢幻的吧？

這就是國人面對的“盛世”。不僅門窗貼着封條，嘴上也貼着封條。沒有自由，不能表達，生計和福祉靠偉大領袖恩賜。即使清零封城時把你關在家裡吃了上頓沒下頓，或者無厘頭躺平放開後死人多到火葬場要排幾天幾夜的長隊，你也要繼續讚美，山呼萬歲。不許批評，不許反對。否則你就是“尋釁滋事”，專政的鐵拳就讓你哭爹喊娘。

有人會問，這杭州投入3000億這麼誇張的數字是哪來的？這可不是誰瞎編的，至少一大半有官方出處。杭州是2015年獲得第19屆亞運會主辦權的，此後就開始了迎亞運建設。浙江省統計局有份研究報告說：“2016-2020年，杭州市累計完成城市軌道交通、杭州西站、蕭山國際機場三期、亞運場館、亞運村等基礎設施投資2248億元。”也就是說，僅2016-2020這五年，杭州為亞運會的投入就高達2248億。2021年以來的最後兩年半暫時沒見公布數據。就算按比例投入，也得花上1000億左右吧。因此說總投資3000億應該不算誇張。

而大部分國家辦亞運會的經費預算都在10億美元左右。如越南於2012年獲得了2018年亞運會的主辦權，但兩年後越南宣布因無法籌集約10億美元的亞運會開支而放棄主辦權，此後轉給印尼雅加達主辦。2018年雅加達亞運會的預算開支約11.5億美元。而下屆亞運會即2026年日本名古屋亞運會的預算開支為8.42億美元。今年3月日本媒體報道，名古屋亞運會組委會宣布，由於通貨膨脹導致經費緊張，2026年亞運會將不建專門的運動員村，計劃租借酒店代替，以節省開支。

杭州亞運會的總投入3000億人民幣，約合425億美元。是一般國家的幾十倍之多。即使不算那些搭車搞的城市基建等投入，與其它國家同口徑計算，2010年廣州亞運會官方公布的花費是174.48億元（加上城市基建投入則是1300億），約合25億美元，也是別國的2-3倍。

杭州亞運會的同口徑數據官方尚未全部公布，但已經官媒報道的比賽及訓練場館建設總投資就達101.9億元，比廣州亞運會場館投入多出了29.42億元。杭州亞運會這次光運動員住的亞運村就一氣建了5個，分主村和分村。估計同口徑的全部投資至少是廣州的2-3倍。

關鍵在於，中國這種搞法為裝門面一味追求奢華高檔，浪費嚴重。比如杭州這次，僅給獲獎運動員獻花這麼個簡單環節，竟花巨資建立兩個專業研究團隊攻關，一個研究配什麼花最好，另一個研究裝花束用什麼容器。最後這個裝花的握柄是從南宋官窯的花觚（gu）獲得設計靈感，請工藝大師們用昂貴的東陽木雕手工製作而成。這在別國的亞運或奧運，獻花就獻花，還用什麼容器？完全多餘。可在中國，這麼小一個環節，就花這麼多錢這麼大功夫，難怪花錢如流水。

再比如2010年廣州亞運會後，許多廣州市屬機關單位的科級和副處以上幹部都分到一台筆記本電腦，說是亞運會“剩餘物資”。這些“剩餘物資”中，甚至還有大量廁紙、洗滌精等生活用品，都在機關人員中分了。

亞運奧運這類大項目建設中，不光浪費驚人，而且貪腐嚴重。廣州亞運會後，原市政園林局副局長陳亞新因亞運工程承包受賄100萬被查處。這還是小菜。原廣州市長張廣寧於2010年3月亞運會前接任廣州市委書記。但2011年12月，張廣寧突然被免去市委書記職務，說“另有任用”。2012年8月下旬，廣州全城風傳張廣寧因亞運貪腐被雙規，調查中張跳樓自殺未遂。隨後又傳上邊有人保他，可能也是怕此事影響太壞，就大事化小了。果然幾天后，張廣寧就在一個無關緊要的報告會上露了下臉，表示安全下莊。但年僅58歲的張此後再無任何任用，成為廣州唯一一個任市委書記後未獲提拔也未被查處，而提前退休的高官。

這次杭州亞運會如此奢華裝逼的許多案例曝光後，也引發了眾人質疑。現在中國經濟這麼差，房地產公司在不斷暴雷，爛尾樓讓人慾哭無淚。已經失業的一籌莫展，尚未下崗的提心弔膽。這麼多百姓在焦慮孩子的高額學費，在擔心怎麼還房貸，在祈禱自己和家人別生大病。廣東和江浙這此發達地區的公務員都開始大幅降薪，許多地方政府更是連公務員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了……這個國家為什麼要花3000億給外國人辦一個中看不中用的展覽，半個月後其中的相當部分就作廢？即使是那些依然可用的機場、高鐵、地鐵等交通設施和場館大樓，用得着花這麼多錢搞得這麼奢華麼？那麼多豪華的運動場館以後每年要花多少錢維護？有多少實用價值？這麼多真金白銀讓杭州市民免費醫療免費養老不香麼？

這些，當官的當然知道，中南海也知道。但越是大局不穩，偉大領袖就越需要為屁民也為自己編織“盛世夢幻”。今年五月在西安召開的“中亞峰會”已經花了好幾百億夢回“大唐盛世”讓屁民嗨了一次。現在的亞運會更是大手筆，3000億打造杭州的科技夢幻和未來世界，不僅嗨翻國內草民，也要震一震亞洲鄰邦。可惜47個亞洲鄰邦中，只來了6個勉強稱得上是 “國家領導”的人物，還只有兩個是真正的實權人物。最引人注目的那個，居然是有“屠夫”之稱的敘利亞總統阿薩德，他因大肆屠殺本國平民而聲名狼藉，受歐美制裁，平時連國門都不敢出。這種垃圾級的人物卻被中共用專機接來當座上賓。

在偉大領袖的英明領導下，國基動搖，大廈將傾。但大國崛起的“中國夢”，已經成為從偉大領袖到草根屁民都離不開的自嗨迷幻劑。杭州亞運會的奢靡，只是毒癮發作時偉大領袖帶着草根屁民再嗑一道。

想起上個星期官媒人民日報引發的一場輿情風波，其微博引用南宋詩人林升的名作《題臨安邸》讚美即將迎來亞運的杭州。詩曰：

山外青山樓外樓，

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遊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這首詩作的背景是北宋靖康元年，金兵攻陷北宋首都汴梁，虜走了兩個北宋皇帝。趙構逃到江南，在臨安（即現今杭州）即位，史稱南宋。但南宋朝廷偏居一隅，苟且偷安；縱情聲色，腐敗無能。詩人憤而嗆聲，這樣的杭州早晚會變成汴州！

所以，這不是一首讚美詩，而是一首悲憤的悼亡詩。

人民日報微博刊發此詩後，引發一片嘲諷，說他們沒文化，竟會把一首悼亡詩當作讚美詩，由此輿論譁然。官媒被迫刪除此詩，尷尬收場。

我回味這件事，突然咂出了另一番滋味。這首詩用在杭州亞運會上是何等的貼切、何等的準確。當今中國的景象與當時風雨飄搖的宋家王朝是何其相似。擺闊裝盛世，正是末世相。

歷史縱橫千年，交匯於杭州這座名城。借古喻今，說不定這是人民日報編輯的高級黑呢，為什麼把他們當作傻瓜？呵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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