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奇特的客人

John回來了！

老張在東灣一座城的中心街上開了一個小店，疫情以來生意一直非常清淡。John是他近來一位常來的客人。 

John 告訴老張他很快就要過 65歲生日了，高高大大的白人，以前好像是做電腦方面的工作，自己說曾在HP上班，還喜歡下圍棋和國際象棋，應該曾經是屬於中高收入的人士，可是現在的境況似乎不怎麼樣。老張從John不停而且常常重複的的嘮叨中似乎聽出了他可能有相當的不如意，導致精神上不太正常。他的夫妻關係不好，甚至被老婆申請了TRO 臨時禁止令，有家歸不得，現在只見他每天都在附近的街上遊逛，甚至在街上不知對誰發脾氣，大聲嚷嚷。 老張還發現，John好喝啤酒，據他自己說每天要喝十杯八杯，又喜歡抽大麻，所以常常會精神振奮。 因為身上的大麻味和無厘頭的嘮叨，老張的太太非常反感，甚至希望老張不要讓他進門。

John會懷疑街上有便衣人員要對他怎麼怎麼樣，會懷疑市政府有什麼什麼陰謀，當然也懷疑國家大事的種種不合自己觀點的事件。他也懷疑附近各小酒館對他有敵意，總之整天神神叨叨，無法不令人擔心。 從他的衣着判斷，老張甚至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已經屬於無家可歸一類了。

前幾天，老張看見John在街上被警察帶走，也不清楚是因為什麼。好幾天沒見他，今天忽然一開門就看到他等在門口。 John進來後自己在近門的桌子坐下，大概已經沒有現款，也知道自己的信用卡快刷爆了，抱着試試看的想法，要了一瓶啤酒。 好在信用卡還能用。 他坐下以後，告訴老張他的車被拖走了，卻沒有告訴老張是因為酒駕，手機也丟了，駕照也沒了，他又無法聯絡他的家人，錢也肯定沒多少了，不知道如何能走出這個困境。 老張一聽，看來他是真的走頭無路了，就說：“你可以用我的手機給你家人打電話”，John倒也沒有客氣，他先給大兒子打，但只能留言。 應該是大兒子一向照顧他比較多。 留完言，等了一會，酒也喝完了，還沒有回信，他就不好意思再等，說他先去附近公園“睡一覺”，再回來看看有沒有消息。

大概他離開後兩個多小時，大兒子打來電話，老張就跟他講了這個情況，說到非常擔心他父親的安全和處境，大兒子說明白，希望能跟他父親直接通話，老張就答應一看到他父親就讓他打回去。

不久老張又接到他二兒子的短信，表示知道老張跟他大哥為他父親的事的聯繫，除了表示感謝，也希望有機會讓他父親給他打電話，老張當然答應了。

倒也沒有久等，一會兒John果然回來了，先跟大兒子講了有二十多分鐘，一度情緒激憤，幾乎失控，後來大概也是明白自己只有接受兒子的安排：來接他回家，其他事都只能再商量了，原來他是二度酒駕，不可能馬上就可以拿到駕照，大兒子也告訴他，不能讓他再開車的了，會幫他處理他的車。當然John很不高興。

大兒子掛了電話後，老張問John要不要給二兒子打電話，他說大概兒子之間會通話，就先不打了。他的兒子好像住得還挺遠的，應該是兩個半小時車程。那時已經天黑了，差不多8點多了，所以開始估計的到達時間是十點半到十一點。John問能不能在店裡等，老張平時大概十點左右也關門回家了，如今這個情況，當然不能讓John自己在關了門的店前等，便一口答應。John自己袋裡有兩個三明治，老張便給他倒了一杯番茄汁。 老張覺得接John回家是最好的安排了，便坐在一旁陪着。

大兒子和二兒子不知是否住在一起，但是一起來接，可能又耽誤影響了時間，在10:15時發來一個短信說估計要11:50到，當然老張也沒有別的選擇，只好耐心等吧。 John開始還在自言自語，後來有些累了，又打了一下盹，醒後，好幾次到門口盼望。後來自己到陳列禮物的櫃檯挑了一個銀色手鐲，說是想給他的太太，老張心想畢竟心中還有夫人，又知道大概他的信用卡沒有錢了，就跟他說，送他了，John堅持不肯，拿出卡來，一刷果然通不過，老張只管幫他裝了袋遞給他，只說就算John以前送老張吳清源的死活題書的答謝，John便不再推辭。11:34時大兒子又發來短信告知預期12:06到。

終於在12:10盼來了兩個兒子，John還是不禁露出了內心的激動。兩個兒子跟老張握手道謝，老張只表示應該的。因為時間已經很晚，他們還要趕回去，又是兩三個小時，所以沒有多說什麼，道別了。臨出門，老張突然想起，過了12點，正是John的65歲生日，便很自然地對他說了：生日快樂！“

老張覺得自己這件事做得對，雖然太太很不快樂。能幫一位落魄困境中的父親，在他的65歲生日，重回到家庭的團聚，誰都應該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