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汝諧奇人奇事之壘球棒毆打鄰人被捕 畢汝諧 (作家 紐約) | ||
送交者: 汝諧畢 2024年11月02日05:22:08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
畢汝諧奇人奇事之壘球棒毆打鄰人被捕 畢汝諧 (作家 紐約) 10年前,有個轟動一時的案子,西安音樂學院彈鋼琴的大學生藥家鑫撞倒農婦以後, 一不做二不休,拔刀將農婦捅死了。 在眾多對這個案件的評論中,犯罪心理學家李玫瑾獨出心裁地認為: 藥家鑫捅人八刀是彈鋼琴的習慣性動作,她說:這個扎刀的行為,這個動作其實是一個向下的動作, 就跟他非常熟悉的彈琴的動作是一類的動作。生理上的需要所觸發的欲望表現出來的瘋狂行為, 而這種行為超出常規把激情狀態表達到淋漓致盡,以達到生理上的欲望滿足。 我對此深有同感。遺憾的是,李玫瑾女士沒能進一步深入地點破:彈鋼琴是藝術激情, 用刀捅人是生理性激情;而這兩種激情在本質上是相通的。 羅丹說過藝術就是感情;其實殺人打人也是感情——只不過是惡劣的感情而已。 沒有惡劣感情產生巨大波動,你怎麼會去殺人打人呢? 我曾經因為用壘球棒毆打鄰人被捕,就是因惡劣感情產生巨大波動所為。 1989年春天,我處於一種非常煎熬的苦悶期,不知所從。我想寫長篇小說, 我覺得只有長篇小說才能夠表現我對複雜人性的理解和看法。 可是,現實生活並不允許我用幾年時間寫長篇小說。為稻梁謀,我必須不斷地完成急就篇, 我經常坐在報館打字小姐的對面,我寫一段,她打一段,這樣才能保證文章於次日按時見報。 這對我太難了。我原本不是一個快手啊。在國內的時候,我就連寫一個辦理游泳深水合格證的申請書, 都要打草稿。可是,現在我根本沒有時間打草稿。粗製濫造,我非常苦悶。 久而久之,這種苦悶是要找一個撒氣桶的。這個時候,一個人很偶然卻也是很必然地出現了。 他就是我的鄰人王某某。當時,這個樓里分租了好幾家來自大陸的訪問學者留學生;洋插隊嘛, 大家都不容易,彼此客客氣氣。可是,這個王某某是個另類了,他也是從北京來的, 家住小西天軍隊休干所,身上帶着軍隊幹部子弟的粗莽氣。 ——很多年後,我才知道:那時候他剛剛畢業,在曼哈頓美國公司里找了一個工作糊口, 專業不對口;他也憋着一肚子氣。如此,兩個北京來的、渾身長刺的幹部子弟,湊在一起, 針尖對麥芒,還能有什麼好結果嗎? 一日,我與他因生活瑣事發生了口角,我就趁機挖苦他說:小西天軍隊休干所我認識好多人呢, 武漢軍區司令曾思玉的女兒女婿、拳擊好手羅斌等等,從來沒聽說有你王某某這這個小嘎巴豆兒呀。 這個時候,我清楚地看到王某某的眼神里掠過一道凶光;我高興地確信自己嚴重地刺傷他的自尊心了。 他是學技術的,看不起我這種耍筆桿的,就拿這個反唇相譏,也刺傷了我的自尊心了。 您看看,這一下子就讓矛盾升級了。 從此,我們不斷地吵架。終於有一天,他說晚上8點鐘跟我談談。按照1968年北京江湖的黑話, 所謂談談,就是要找一種快刀斬亂麻的方式解決彼此的糾紛。 我興奮不已,感到自己在寫作上的苦悶,終於找到了一個順暢的發泄口。 我覺得既然我的生活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扣,便不妨採用粗魯明快的方法解決——談談! 我向一個體育學院的髮小借了一個壘球棒,還找出皮夾克皮靴穿上——準備談談,好好談談; 晚上8點鐘,一勞永逸地談談! 晚上8點,王某某準時出現了。顯然,他也是有備而來,也是反季節的穿了一個厚厚的夾克; 我們話不投機半句多,吵了起來,雙方都出言不遜;我立即回身從虛掩的房門後面,拎出壘球棒子, 狠狠地往他胳膊上打了一記!王某某慘叫一聲,與此同時,他也快速地從袖口裡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我見勢不妙,閃身返回房間,全力抵住門——先插上插銷,然後又把床鋪拖過來抵住門。 王某某大怒,瘋狂地用匕首猛刺我的房門(事後檢查,他刺出幾十個深淺不一的孔洞), 並且發誓不殺了我絕不罷休! 門裡門外的緊張對持狀態,大概持續了半個小時,外面沒聲了。 一直在旁看熱鬧的roommate說:王某某走了。 於是,我就打開房門,進行戰備工作;按照文革武鬥的經驗, 我迅速把這個房間打造成一個不可攻破的戰鬥堡壘;考慮到如果王某某反撲, 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我在房間裡儲備了淡水和麵包;還把鍋碗瓢盆等物都拿到屋子裡, 使之成為打擊王某某乃至消滅王某某的有力武器。 結果我白忙活了。我等來的不是王某某而是警察。原來,王某某去醫院看了急診, 醫生給他寫了個胳膊紅腫的證明。他拿着這個證明打911報警了。警察不由分說把我銬走了。 先把我帶到109警察分局,辦了個簡單的要手續後,轉送到皇后區拘留所,是皇后大道上的那個拘留所。 很快就過堂。警方說明了案情,有個公派律師驢唇不對馬嘴地為我辯護了幾句。 法官裁定我的保釋金是1000美元。 又回到皇后區拘留所。拘留所條件很差,一個髒兮兮的大房間裡,幾乎人滿為患。 根本沒有地方睡覺。既來之,則安之,權當是作家體驗生活吧。我跟那些老外聊天, 除了一些在街頭打架的混混,多一半都是斯斯文文的體面人,都是因為打老婆甚至推搡老婆進來的。 哇塞,美國真是已婚婦女的天堂啊。在中國打老婆,還算是男子氣概的表現呢。 第二天,我開始給朋友打電話。我的第一個電話打到中國之春雜誌社, 我對主編丁楚說:你趕快拿1000塊錢來替我交保釋金。我出去以後馬上給你1100。 他不緊不慢地說:我現在手頭沒有1000塊錢啊。 我任性地大發脾氣:去偷!去搶!去騙!然後摔了電話。 其實,丁楚要幫我是很容易的,而且中國之春雜誌社離拘留所也就隔着幾條街, 但他就是不肯幫我。所以,後來我跟他始終是一般朋友。我又打電話給政論家楊漫克, 他很爽快地來了。所以我和他成了鐵哥們,原本是一般哥們。 這個案件就此進入了司法程序。 roommate替王某某傳話說:要是賠王某某3000塊錢, 他就不告你了。我冷笑不已。我知道這樣的小case,沒啥了不起。我不用找律師, 憑自己的法律知識就能對付下來。 兵不厭詐。我打發一個鐵哥告訴王某某:某月某日上午10點,在某個銀行,我交給他3000塊錢。 某月某日上午10點,是法庭審理這個case的時間。我的如意算盤是:屆時,我去法院報到, 而王某某在那個銀行傻等,錯過了簽到時間,這個案子就自行銷案了。 某月某日上午10點,我來到皇后區刑事法院報到後,坐在法庭一角‘;緊張地注視着牆上的大鐘。 按照法律規定,如果11點他還沒有來簽到,這個案子就銷案了。 王某某發現中計以後,打的趕到刑事法院,在10點55分簽到。我的詭計落空了。 一計不成,又施一計;我對他採取的第二個計策是拖死他。雖然這是一個小case, 法院卻像打太極拳一樣。一招一式都是慢慢悠悠的。法庭每隔一段時間開庭, 完成一個程序上的小小環節,根本沒有觸及任何實質性的問題。我是自由職業者,隨叫隨到; 而他在老外公司里上班,請假很不方便。這樣就形成一種不對等的消耗。過了三個月, 我去皇后區刑事法庭,被告知這個Case已經被銷案了。原來, 王某某所在的那個老外公司搬到新澤西去了,王某某本人也去了新澤西; 而皇后區刑事法庭沒有資格審理這種跨州的刑事案件。所以這個case就結束了。 對於這樣一個結果,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我的內心苦悶還沒有完全發泄出來呢。 王某某像蒸發了一樣,不見了。 進入新世紀,我意外地在一家書店裡碰見王某某,我不由分說地上去給了他一個熊抱, 笑道:以前你是我的敵人,現在你是我的哥們!我要請你喝酒。 三杯下肚,我和王某某感嘆當年的荒唐、孟浪——談談! 我說:相對於壘球棒,腦袋和雞蛋差不多,基本上是一碰就碎! 當年陳果仁工程師就是這樣被打死的。當然,我不會着意用壘球棒去打你的腦袋, 但是在那種極端緊張、雙方處於瞬息萬變的動態的情況下,任何意外都可能發生。 哎呀,人生有時候一步走錯,便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王某某說:我挨了棒子以後也昏了頭,真心是想捅死你!只不過後來去了醫院以後才冷靜下來。 這裡還有一個重要的、卻不便明言的因素:我和他都是文革前8級以下13級以上的幹部子弟; 假如我們之中有一個文革前8級以上的高乾子弟,這個架就打不起來了。 是的,在北京幹部子弟圈裡,很少聽說跨階層打架的,都是在同一個階層裡面打來打去。 這一點,我和王某某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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