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觀察華人圈對川普的愛恨交加,尖銳對立的情緒時,多少還是有點目瞪口呆。
如何理解這些強烈、複雜的情緒,腦海中浮現出了20世紀最偉大的傳記作家茨威格……
一、茨威格的絕望:黃金時代的終結
1942年2月23日,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在巴西的彼得羅波利斯飲下毒藥,與妻子雙雙自盡。
他沒有死於戰爭,而是死於對歐洲文明的絕望。在他看來,那個孕育了歌德、席勒、貝多芬、海涅、雨果、巴爾扎克的歐洲,那個充滿理性、優雅與藝術的歐洲,已經隨希特勒的鐵蹄、集中營的黑煙一同覆滅……
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成為了他的“文明悼詞”,訴說着一個黃金時代的幻滅。他目睹了啟蒙精神的衰敗,看到民族主義的野蠻吞噬了自由主義的優雅,面對一個陌生而粗暴的世界,他選擇了告別。
他無法接受“未來的世界”,因為那個世界已經不再屬於他。
二、美國:二戰後的新黃金時代
如果說茨威格痛惜歐洲黃金時代的終結,那麼1945年之後,一個新的黃金時代卻在大西洋彼岸崛起。二戰的硝煙尚未散去,美國已然成為世界的新秩序制定者。
1、美國成了文明燈塔
它以《馬歇爾計劃》重建西歐,拯救了廢墟中的舊世界。
它主導建立聯合國、IMF、世界銀行,確立了二戰後全球經濟、金融、貿易的基本框架。
它不僅阻擋了蘇聯的擴張,也塑造了一種自由民主的全球認同。
2、美國的文化神話
好萊塢大片、百老匯歌劇、紐約時報的自由言論,構築了一個閃耀着“美國夢”的文化帝國。
馬歇爾、艾森豪威爾、肯尼迪、里根……一個個名字成為了“自由世界”最重要的敘事符號。
從諾曼底登陸到柏林牆倒塌,從阿波羅登月到互聯網革命,美國不僅贏得了戰爭,也贏得了全球的心。
3、山姆大叔的全球威嚴
二戰打敗納粹,冷戰終結蘇聯,美國軍隊不僅是全球霸權的象徵,更成為許多國家人民心中自由的捍衛者。
無論是1950年的朝鮮戰場,還是1991年的海灣戰爭,美國總能以“正義”的身份登場,讓全世界習慣於“美國來解決問題”的現實。
一個新的“黃金時代”誕生了,而這一次,它屬於美國。
三、川普:美國優先的英雄,還是撕裂黃金時代的瘋子?
當川普舉着“美國優先”的旗號闖入白宮,當他向盟友大聲質問“你們為自己的安全付了多少錢?”,當他宣布退出巴黎氣候協定、削減對北約的支持、對盟友強征關稅……世界震驚了。
但這震驚的核心,不僅僅是政策的變化,更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心理衝擊:
川普正在撕裂人們對戰後美國的“黃金時代”的幻想。
1、對盟友的冷漠
過去,美國是“老大哥”,是理所當然地帶領盟友前行的領導者。而川普告訴世界:“美國不再想無償保護你們。”
這一點對於歐洲,尤其是德國、法國來說,當然是世界觀級別的坍塌。所以,慕安會的主席哭鼻子了。
更要命的是,對中國崇美人士的強大心理衝擊:媽呀,天塌了!
2025年,他們第一次和中國反美人士站到了一起:一起罵川,以及反川普治下的今日美國!
2、對全球化的背棄
美國曾是自由貿易的最大推動者,而川普現在成了貿易保護主義的頭號代言人。
他不僅退出TPP,還對中國、歐洲、加拿大、墨西哥全都揮舞關稅大棒,仿佛要親手拆解二戰後建立的全球經濟秩序。
3、對美軍全球存在的質疑
“美國為什麼要花這麼多錢駐軍歐洲?”
“為什麼我們要保護日韓和台灣?”
“讓他們自己負責自己的安全!”
川普的“賬本式現實主義”粉碎了過去美國作為全球領導者的“無私”形象,也讓盟友和整個世界開始懷疑——那個熟悉的、可靠、可依賴的美國,還在嗎?天哪,黃金時代正隨風而逝!
四、愛與恨:面對“陌生世界”的恐慌
川普主義的最大影響,並不僅僅在於政策上的變化,而在於心理秩序的重塑。
世界在愛與恨之間搖擺:
1、人們愛着美國的舊形象
他們懷念那個心中無所不能的“救世主”一般的美國,那個厚道、有力,充滿理想主義、願意承擔全球責任的美國。
他們習慣了美國大兵在歐洲、日本的駐紮,習慣了美國市場的開放,習慣了美國在國際衝突中扮演的角色。
他們甚至懷念“山姆大叔”那種帶着些許霸道,卻仍然可靠、幽默的安全感。
2、人們恨川普揭露的現實
他們不願意承認,自己對美國的認同,其實是一種依賴,是把美國當偶像了。當白茫茫大地顯露出來時,他們的信仰其實是虛無,精神也沒有依託,他們的敘事原來是那樣的蒼白。
他們害怕承認,過去的“美國”,其中之一是建立在美國的財政透支和戰略消耗之上,而川普不過是撕開了這個現實。
他們不願面對,美國不再作“救世主”後,一個新的、更加混亂、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秩序正在降臨,一個沒有“美國神話”的世界,正讓他們惶恐不安。
五、世界能接受“後二戰秩序時代”嗎?
茨威格選擇自殺,是因為他無法接受一個陌生的世界秩序。今天,川普的“戰略調整”,其實在心靈深處,也正讓許多人產生類似的心理恐慌。
川普,其實並未摧毀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他只是做了一件殘酷但必須的事情:讓世界直面美國霸權的成本——霸權,其實是很燒錢的買賣!美國從今以後,不做免費的“世界警察”,改做有償的“世界保安”,從“粗放管理”轉向“精細管理”,行嗎?
世界秩序,也因此必然地地動山搖。
世界準備好迎接“後二戰秩序時代”了嗎,不僅從軍事、經濟上,更從心理、心靈上?
歐洲能否獨立承擔安全責任?
全球貿易體系能否擺脫對美國市場的依賴?
面對中國、俄羅斯等新興大國的挑戰,世界真的能“自立門戶”嗎?
川普主義,愛也罷恨也罷,它是美國人民的選擇;一旦啟動,就永遠無法回到過去。當人們再度懷念“美國黃金時代”的溫暖時,他們是否願意面對?
或許,這才是人們對川普“愛與恨”冰火兩重天:有人急切地盼望着新秩序的黎明,有人還在戀戀不捨二戰後黃金時代的美國偶像。
川普讓世界看清新的現實,但現實往往比謊言更讓人在心靈深處撕裂,難以接受,要死要活。
茨威格的自殺,不是因為現實有多糟,而是因為他心思念念的黃金時代已經遠去!他心中的偶像和精神世界崩坍了!
當人沒有真正的信仰,只有偶像崇拜時,我們的心終究要在無情的歷史變幻中死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