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戀，不可以貪

貪戀並提，不過，“貪”和“戀”不是一回事兒。“戀”，是精神性的，經濟又無碳；於己有益，於人無害；“貪”是物質性的，一個人多拿多占，另一個人以及社會的福利必然受到損失。以經濟學的語言來說，“貪”是非帕累托改進，一個人福利的增加，是以另一個人的福利損失為前提的；這種改進，不要也罷。

“戀”，是兩個人之間的情感交流。古人無知，以為思考和感情，是心主管的。“戀”，正是古人無知的反應。“戀”，“亦”+“心”，以心比心，把別人的感受，當做自己的感受，兩顆心一動俱動、一停俱停，此謂“戀”。

“戀”，是一種特殊的精神感受，不一定每個人都有。有的人一生，也沒戀愛過，因為，他只愛自己。“貪”是人人不可免的。出家人，也“貪” 心，“跳出三界外，不在此行中”，出家人之“貪”，胃口更大。

問題在於，“貪”是否受約束。一個正常社會，首先，承認“貪”之合理性；其次，扼制“貪心”，使貪心不要無限膨脹，使每一個人的貪心，在損害他人和公共利益之前，止步。每個人都有貪心，不加約束，就會貪得無厭，因此，要建立一個穩固的、任何人不能超越的反貪機制。

反貪，是古今中外共同的難題。歷史上，朱元璋曾經“剝皮實草”——把貪官的皮剝下來，中間塞上稻草，作成標本，掛在縣衙，以警示後來者，但收效甚微。眼下，中國的反腐鬥爭，也是轟轟烈烈，貪官卻像夏日裡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而且，後浪更勝前浪。

為什麼會有這種情形呢？以我之見，問題出在用人機制上。

用人，有兩個步驟：一選拔，二任用。中國的用人制度，由古到今，都是重選拔而輕任用。“選賢與能”，首先，把品德高尚和有能力的選出來。舉孝廉和科舉，就是選拔人才的制度設計。想想，范進中舉之欣喜若狂，可見，科舉是多麼嚴格。層層選拔，百里挑一的結果，使人們對選拔上來的人，自然而然有了一個良好的預期：德才兼備。

一個人一旦被選中，擔當了某一職務，進入任用階段，他就成了“太上皇”，不受任何限制。任用階段的監督、考評和制衡，幾乎為零。古代的縣太爺，當今的部門首長，皆然。“權力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沒有人能從這一鐵律中逃脫。不要認為，我們比貪官更高尚，把我們放在同樣位置，結果一樣。唯一的不同，是你比貪官墮落的速度更快。這，已被證實——貪污數額越來越大，是不爭的事實。假設官員任期不變，是否可證，墮落速度更快呢？

有比較才有鑑別，西方的用人制度，和我們不同。

西方，比起重視選拔，更注重任用階段。以美國總統為例，誰想競選，都行。選拔階段沒有門檻或門檻很低，儘可能讓更多的人，進入候選之列。美國人對選拔之重視，體現在公平和開放性上，“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以近似於“海選”的方式，讓最有能力的人脫穎而出。“海選”，體現了美國人的價值觀：人人平等。這種平等，不是形式，也不是口號，而是認為每一個人都可安邦治國。國家最高領導人，尚且如此，其他職位，更不在話下了。

美國人更重視任用階段之監控。無論是誰，包括總統，都要生活在“閃光燈下”，接受群眾“雪亮眼鏡”之檢查。克林頓之“拉鏈門”，是為一例。再看中國，幾乎所有貪官，都在女色上出軌。可是，我們可曾見過，一個在任的官員被曝光嗎？不都是在其他問題上敗露之後，再順藤摸瓜，牽連出來的嗎？換言之，官員一旦上任，在他和人民群眾之間，就樹立起一道鐵幕。領導們“躲進鐵幕成一統，管他人民與群眾”，X光也奈何不得層層鐵幕，何談監督？

沒有監督，不“貪”才怪。

因此，貪不貪，不是覺悟問題，而是制度問題。但我還是要奉勸各位，琢磨一下“貪”之深意：貪=“今”+“貝”——貪污來的錢，只是今天有用；它不可能成為你的投資，因為，所有來得快的錢，去得必然更快。錢，到明天作廢，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啊？

請有貪污機會的人，以此為鑑。

2011年1月20日星期四，20:14

北京，望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