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偉論道】又一位總理倒下:法國政治困局何解? |
| 送交者: 法國劉學偉博士 2025年10月07日01:57:08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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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偉論道】又一位總理倒下:法國政治困局何解? 一、不到一個月的總理 10月6日,法國新任總理塞巴斯蒂安·勒科爾努(Sébastien Lecornu)在上任不到一個月、剛宣布內閣名單數小時後,突然遞交辭呈。法國人再次目睹了一幕“新總理上台—倉促組閣—旋即下台”的政治鬧劇。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馬克龍總統任內,換總理的速度幾乎可以用“旋轉門”來形容。自2022年連任以來,已經更換了五位總理,其中兩位甚至未能撐過一年。 這在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歷史上堪稱罕見。勒科爾努的任期只有短短27天,成為最短命的總理之一,刷新了法國政治的尷尬紀錄。新聞媒體用“醜聞”、“崩潰”、“自毀信譽”等詞來形容,金融市場立刻做出反應,歐元下跌,法國國債收益率上升,投資者憂慮法國政府已喪失穩定治理的能力。 這場總理“又雙叒辭職”的鬧劇背後,當然不只是個人的無能或運氣不好,而是法國政治結構性的病症。 二、議會失衡與制度困境 法國是一個半總統制國家。總統與總理共享行政權力,但在實踐中,總統必須依賴議會多數來支撐總理與政府運作。馬克龍在2017年初登場時,曾借“共和國前進黨”的橫空出世,一舉擊碎傳統的左右兩大黨格局,贏得總統寶座與議會多數。他被譽為“中間派救世主”,似乎能突破舊政治的僵局。 然而,到了2022年大選,馬克龍雖然連任總統,但議會選舉卻未能贏得絕對多數,形成“三分天下”。但那時情況還不算最壞:中間派仍然握有較多席位,離半數隻差十幾席,通過憲法第49.3條特權,政府勉強能夠維持下去。 真正的轉折發生在2024年。那一年,歐洲議會選舉中,中間派慘敗。馬克龍不顧反對聲浪,悍然解散法國國民議會,試圖重組執政多數。結果卻適得其反,新選出來的議會徹底碎片化,出現了我稱之為“三體世界亂紀元”的格局:極左、極右和中道三方勢力彼此制衡,誰也不能形成多數,卻又能隨時阻擊對方。從此法國陷入制度性癱瘓,僅在一年內就更換了三位總理。勒科爾努的短命,只是這場大潰敗的延續。 三、總統制的虛弱化與“責任漂移” 第五共和國的制度設計,本意是通過強大的總統制來避免第四共和國時期的頻繁倒閣。當年戴高樂將軍力主修改憲法,把總統從禮儀性的“國家元首”變成擁有實權的“共和國領袖”,同時保留議會制的一些機制,用以保持平衡。 然而今天的局面恰恰證明,即便在“強總統”的體制下,如果議會格局極度分裂,總統也無法有效施政。馬克龍的處境就像被架空的“空頭領袖”:他仍是國家元首,卻必須頻繁更換總理,把“治理責任”轉嫁給總理,而總理一旦失敗,就再換一個。結果出現了責任漂移(responsibility drift):總統躲在背後,總理成為替罪羊。 這種“旋轉門總理”現象,削弱了法國政治的連續性,也讓民眾對整個體制失去信任。普通法國人看着一位位總理上台、下台,不禁要問:這幫人到底還會不會治理國家? 四、法國的“中道陷阱” 如果說勒龐代表極右,梅朗雄代表極左,那麼馬克龍原本代表的是中道。理論上,中道主義應能團結更多人,既避免極化,又保持穩定。但法國的現實卻是:中道主義被夾在兩頭,既無法吸納極左極右的支持,又難以在議會形成穩定多數。 這正是法國的“中道陷阱”: · 極右與極左在議會合力時,可以輕鬆阻擊任何政府法案; · 中間派雖然掌握總統職位,卻沒有議會多數,導致政令不出愛麗舍宮。 於是,中道成了“最孤立的力量”。 從這個角度看,勒科爾努的辭職並非偶然,而是法國中道政治困境的一個註腳。 五、對外部世界的衝擊 法國政局動盪,不只是國內問題,還對整個歐洲與世界產生衝擊。 首先是歐元區的穩定。法國是歐元區的第二大經濟體,僅次於德國。如果法國政府頻繁更換,財政預算無法通過,將直接影響歐盟整體經濟的信心。歐元已經因為法國政治不穩而下跌,資本市場對歐盟治理能力心生疑慮。 其次是歐洲防務與對外政策。勒科爾努此前是國防部長,在任期間積極推動法國在北約中的作用,尤其在烏克蘭戰爭問題上保持強硬立場。他辭職意味着法國防務政策可能再次陷入搖擺。外界擔心:在美國處於特朗普亂政期間、歐洲需要戰略自主之際,法國的聲音卻越來越混亂。 再次是大國競爭中的法國位置。馬克龍一直試圖讓法國在中美博弈中保持“獨立聲音”,甚至倡導“歐洲第三極”。但一個政府連自己的總理都難以穩定,談何大國戰略? 六、歷史的回聲 縱觀法國歷史,不難發現某種循環。 · 第三共和國時期(1870–1940),內閣平均壽命不到一年,法國政治被譏為“議會政體的災難”。 · 第四共和國時期(1946–1958),政府更迭頻繁,阿爾及利亞戰爭暴露了政體的癱瘓。 · 第五共和國(1958至今),原本是戴高樂設計的“強總統制”,避免頻繁倒閣。但今天的局面卻似乎在重演“第三、第四共和國的亂象”。 這說明:制度設計並非一勞永逸。半個多世紀前的第五共和國模式,如今已難以應對黨派碎片化與社會極化的挑戰。 七、法國病的深層根源 為什麼法國政治如此脆弱?我認為有三個深層原因: 1. 社會極化:法國社會階層分化嚴重,黃馬甲運動以來,中下層對精英階層的不滿日益強烈。極左、極右正是這種不滿的政治出口。 2. 體制慣性:第五共和國雖然強化了總統權力,但仍依賴議會支持。總統若沒有議會多數,就會陷入“有名無實”的困境。 3. 歐洲化的掣肘:法國許多政策必須與歐盟協調,財政、移民、貿易政策空間受限,進一步加深國內的政治撕裂。 這三重因素疊加,造就了今天的“頻繁換總理”的尷尬局面。 八、可能的未來 勒科爾努的辭職,再次打開了幾個可能性: · 總統再任命一位新總理,繼續試圖維持中道政府,但很可能仍難逃失敗。 · 提前大選,重新洗牌議會格局。但從民意趨勢看,極右勒龐上台的可能性極高。 · 制度改革,有人呼籲修改憲法,進一步強化總統權力,或乾脆走向總統制。但這需要全民公投,前景不明。 無論哪種,法國都將面臨一段長期的不確定期。 九、評論者的思考 法國今日的困局,再次說明一個道理:現代民主並非天然穩固,制度必須與社會結構相匹配。 · 當社會極化到極點時,中道會淪為孤立; · 當制度設計無法應對碎片化時,總統再強也無濟於事; · 當國家意志搖擺不定時,國際舞台上的聲音必然微弱。 法國,曾是歐洲的引領者,曾是現代民主的實驗場,如今卻成了議會僵局與政府頻繁倒台的代名詞。這是一種歷史的諷刺,也是一種現實的警醒。 十、法國的困局與世界的警示 勒科爾努的辭職,不是一個人的故事,而是整個法國體制困境的縮影。它同時具有更廣泛的國際意義。 首先,對歐元區來說,法國政府的不穩定直接衝擊市場信心。作為歐元區第二大經濟體,法國的財政政策一旦長期懸而未決,歐元便會承受下行壓力,投資者也會質疑歐洲整體的治理能力。 其次,對歐洲防務與戰略自主而言,法國政局動盪削弱了歐洲在國際事務中的一致性。勒科爾努此前是國防部長,在烏克蘭戰爭和北約政策上態度鮮明。他的突然辭職讓法國的安全政策再度陷入搖擺。 再者,從大國博弈的角度,法國的不穩削弱了“歐洲第三極”的可能性。馬克龍一直試圖在中美競爭中保持獨立聲音,但一個政府連總理都維持不住,就難以在國際舞台上發揮穩定作用。 最後,這種現象並非法國獨有。美國因黨爭頻頻導致政府關門,英國在脫歐後首相頻繁更替,意大利更是長期處於“短命政府”的循環。法國只是把這種“治理赤字”體現得更為極端:在制度名義上保持民主健全,但在實踐上卻難以集中意志、有效施政。 因此,法國的困局不僅是歐洲的問題,更是當代民主國家普遍面臨的挑戰。專制體制的危險是權力失控,而民主體制的危險則是權力失能。法國今天的“旋轉門總理”現象,正是後者的鮮明例證。它提醒世人:民主的價值必須與治理能力相匹配,否則再漂亮的制度設計也會在現實中陷入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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