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進入最後階段，聯合國軍乘勝追擊，步步逼近金日成老巢，中朝匪幫損兵折將、遺屍千里、節節敗退、潰不成軍，只好在大肆徵召炮灰。有一人不幸“光榮參軍”，村里人以為他的下場一定和別人一樣，臭朝鮮一塊田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哪裡想到他卻因禍得福。原來，他跟隊伍正在橫渡鴨綠江，就恰逢韓戰結束，上面規定，凡跨過鴨綠江中線者發放入朝參戰紀念章，他正是最後一名，在他身後的人都白跑一趟。而他連美軍面都沒見，一槍未發，卻成為了為參戰老兵，積累了政治資本，很順利地入了黨，跳出農門躋身體制之內。
一、中國人的義舉
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他這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放牛娃，已混到某大城市醫院院長的位子。據說，他無論在官場上還是社會上，口碑甚好，相當吃得開，大家都誇他“有情有義、夠哥們”。究竟是怎樣夠義氣呢？我說他一件事你聽聽，他鄉下一親戚的女兒是個粗笨丫頭，連小學都讀不下去，卻偏偏有個遠大理想，想要混個大城市戶口，還一定要有個體面的工作，於是找到他幫忙，他一口應承，便將丫頭收到自己醫院當護士。在那時，國家已經實行了註冊醫師註冊護士制，按規定，當護士起碼得讀衛生學校兩年，獲中專文憑，並經過一系列的考試，可是這些規定對他這樣人不起作用，他指令護士長帶帶這個丫頭，回頭找衛生局那幫酒肉朋友，想辦法給這丫頭搞個假身份。護士長正愁沒有拍領導馬屁的機會，便讓其他護士教她打針輸液，拿病人給這丫頭當試驗品“練手”，直把病人扎得呲牙咧嘴，鮮血淋漓。這丫頭連中文也寫不利索，更看不懂醫生開的輸液單，護士長讓她只要硬記“靜滴、肌注、靜推”的英文縮寫，胡亂和藥瓶包裝上的藥名劑量對上，就叫她拿去給病人輸液。沒過多久，就讓其單獨值夜班了。
可憐病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面臨的威脅有多大，不知道給自己輸液的是假護士，不知生命正受到怎樣的危險。如果隨便背幾個針劑名稱就能當護士，國家辦衛校幹什麼呢？出台這些規定做什麼呢？可這些人不管，病人的命在那院長心目中一錢不值，不值得考慮，就算出了人命，他在衛生局有的是戰友，都能幫他遮掩過去，不怕家屬醫鬧，唯有他們之間的義氣最值錢。果然，衛生局不久就幫他替那丫頭搞了套假檔案假學歷，憑這些假的批給她真護士資格，後來還為她搞到了真戶口。村里鄉親說起此事，都夸院長義薄雲天，“發達了卻不忘本”。
去年，我在新聞中又看到這樣的“義舉”。大家或許記得去年東航發生的那起驚險一幕吧？當時，由於調度員擺烏龍，使得一架正在滑行即將起飛的飛機，差點撞上橫穿跑道的另一架飛機。幸虧機長提前三秒緊急升空，才避免了兩機相撞傷亡數百人的慘劇發生。事後，調度員還請求機組勿將此事泄露，擔心影響自己來之不易的工作。當人們都在譴責調度員時，東航宣傳部門不去反省自己的工作，反而散布什麼“調度員待遇低，比機長低得多”的奇談怪論博取同情，似乎工資低，乘客就應該對此見怪不怪，就應該無可奈何，就應該欣然接受。甚至寄希望乘客主動呼籲給他們漲工資，讓他們因禍得福，“不致毀滅，反得永生”，沒了怨氣，免得再遇到這樣的危險。
看到這裡，我已大致猜到了事件真正的起因，這一定又和假護士輸錯液致人死命的情況類似，是有人為了“好事”，替誰家小孩介紹工作，把不合格的人，沒有培訓過的人，甚至白痴文盲塞到民航調度室去混碗飯吃。有網友評論，調度員最起碼得口齒清楚，讓機長們能聽得明白，而現在的調度員有的說話像含着一包口水，有的總是幾個音合一個音發，有的甚至是大舌頭，這樣說話含混的人在生活中很常見，要聽明白極其費力。且不論有沒有真文憑，有沒有執業資格，有沒有經過培訓，有沒有基本智商，憑此一點就絕對不能當調度員的。但又為什麼當上了呢？肯定是那小孩資質太差，又不肯當民工，看在民航工作比較體面，托人送禮走後門進來的。
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就替人家不爭氣小孩介紹個工作當作善事義舉來旌揚的習俗，絲毫不管這小孩適不適合那份工作，會不會害人害。也不知什麼原因，領導幹部家的衙內不是遊手好閒，就是惹是生非，要憑本事考大學考托福出人頭地不可能，改開以後，我們那裡市委領導看當警察最合適，於是警隊常莫名其妙出現一些新面孔，一打聽才知道，都是有背景塞進來的，這些人當了警察，吃拿卡要，無惡不作，沒人敢管，警風就從那時起敗壞的。到改開中期，這些人又不當警察了，都去利用父母關係開公司做生意，現在當億萬富翁已經很多年了。
洋人這些年也領教過中國式的義氣。七年前我在美國看電視，突然跳出一條即時新聞，說有一架中國航班要降落肯尼迪機場，可是塔台發現機長根本聽不懂英語，無法按照指令降落。電視裡播放了雙方對話，那機長對塔台的問話只會哼哼唧唧。此時飛機在空中盤旋下不來，油料就要耗盡，眼見就要掉下來，下面的人急得團團轉，正巧來了個會中文的人才救了急，乘客下飛機時渾然不知自己剛從鬼門關回來，以為只是晚點了。我就奇怪，機長一定要經過起碼的英語培訓，應對國際航班聯絡的需要。這樣的人是怎樣當上機長的呢？恐怕這幾萬元一個月的工作也是哪位“義士”幫朋友家小孩走後門搞來的吧？
義氣並非只存在於草莽綠林之中，販夫走卒之內，青紅幫派之間，現在即使留學生、博士後、磚家叫獸也一個個言行舉止也一副“江湖兒女”的流氓腔調，一身的痞氣，它們也有學歷，它們也會上網。它們要看了上面我寫的，會大言不慚為義氣辯護，“讓不能當醫生的去當醫生，不會當演員的去當演員”其實也是在學雷鋒。那麼好，以後他父母子女去醫院打針輸液時就會遇到假護士，扎得他們呲牙咧嘴，不許醫鬧；等他坐飛機時，機長也是假機長，調度員也是大舌頭，不許抱怨。或許它們還會狡辯，說金復新上面提到的工作都是有危險性的，但要是幫人家小孩找的是進銀行，當公務員的工作，這總算是做好事了吧？可你們想過了沒有，你讓不稱職的人霸占了一份工作，就會有一個能勝任的人求職無門，找不到工作，這難道也算學雷鋒？
二、“幫親不幫理”與“幫理不幫親”
真正的義氣是“幫理不幫親”，是“大義滅親”，是“鐵面無私”，敢於犧牲自己的利益，敢於得罪親友，而去維護公理，這才配得個“義”字，這是“真義”，是“大義”。中國人卻認為“幫親不幫理”維護自己關係網小圈子利益，不管是否危害社會，不顧公德良知，才是義氣。而這恰恰是“不義”、是“偽義”，卻反而被說成了義，偽義冒充真義控制國人大腦幾千年，難怪培養出那麼多是非顛倒的怪胎。
愛國本來是好的，但愛到篡改歷史，愛到罔顧事實，愛到蠻不講理，和家長護犢子一樣一味維護祖國顏面，那就成了最大的不義。記得我讀小學的時候，受到同學欺負，跑去告訴老師。老師本該制止“霸凌”，而我那位回族女老師最不是東西，樂得看我受氣，抱着茶杯抖着腿，高度近視眼鏡後閃着陰毒的賊光，皮笑肉不笑地說句貌似哲理的土話：“一個巴掌拍不響”。意思說天下的流氓都是講理的，決不會無緣無故欺負誰，我被欺負，肯定是我也有錯，活該。因此她完全可以沒事人一樣，置身事外，袖手旁觀，不去履行管理責任，除非我家長去給她送禮。我便道：“那你在課堂上講八國聯軍欺負中國、小日本打我們、美國鬼子侵略朝鮮、蘇修向我們逼債的時候，怎麼不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呢？如果你的這個一個巴掌拍不響的‘哲理’是對的，那麼是不是說中國和朝鮮也有錯？活該被侵略呢？你下堂課敢不敢講講中國人民錯在哪裡？替毛主席金將軍斯元帥檢討一下錯誤？”混帳老師聽完嚇得面如死灰，急忙把門關上怕聲音傳出去給人聽見。
我們看看現在，中國提倡的愛國主義還是和那時一樣，還是從不肯承認中國有什麼罪惡歷史，一切都是外國的錯。因為我和老師關係不親，老師就抬出土話來搪塞，老師覺得祖國親，毛主席最親，就“幫親不幫理”，絕不敢提這個“哲理”了，這就是中國式的義。
小癟三周立波被保釋出來後，第一句話就是“感謝祖國”，把自己的罪行與愛國扯到一起，先占領道德制高點。然後說“中國人就該幫中國人”，竭力與他一直看不起的大眾套近乎——都是中國人。企圖把簡單的是罪非罪的矛盾轉化為愛國不愛國的矛盾，以誘使國人用“幫親不幫理”的習慣來思維它的案子，誰再抓住它吸毒藏槍的事件不放，誰不去為他幫腔，就是“不義氣”，就是幫着美國人打中國人了，就是不愛國了，就要送他頂“不算中國人”的帽子戴了。可我要問了，你那麼愛國，你偷偷移民到美國去幹什麼呢？
假義氣的實質就是要求放棄對是非的判斷，小到對圈子內的人，大到對自己的祖國，無論對外幹了多少喪盡天良、禽獸不如的事，除非影響到自己個人利益，依舊要向着“自己人”，否則就算無義氣，人們就可以質疑他的人格，他在社會中就無容身之地。印度人要混到硅谷高層，都要想方設法把其他印度人提拔上來。黑人更是有理不讓人，無理鬧三分。只要有黑人被警察打死了，不管事件本身究竟是不是襲警、拘捕、販毒引起，幾百萬黑人就跑街上打砸搶，高呼“Black Lives Matter”。像這些越講究“義氣”的民族越是大有問題。
三、告密光榮，隱惡可恥
前幾天，我看到網上有一幫在申請美國H1B工作簽證的中國人在抱怨印度人太會作弊了，其中一個說，他打算向移民局舉報公司里的印度人。其他中國人雖表示支持，但同時又很擔心自己作弊的行為也順帶被發現，便威脅道，要是因為這個舉報牽連了他，“小心生孩子沒屁眼呀！”大家要不信，可以搜索“移民局舉報”這幾個字，進入那些討論如何舉報僱傭非法移民、H1B作弊、假政庇的帖子，你可以看到跟貼全在罵“生孩沒屁眼”“相煎何急”“心靈扭曲”。同樣作弊，印度人作弊他就知道是錯的，中國人作弊，甚至搞假政庇敗壞黨國的名聲，卻要求同胞必須為它打掩護，不許壞了它投敵叛國的“好事”，否則就是無義氣，就算是漢奸。我就不明白，到底是它搞假政庇是漢奸，還是舉報假政庇的才是漢奸呢？難道因為是他的同胞，就等於上輩子和他它簽過無形的“保密協議”，必須幫它隱惡，不許告密？
某某縣是聞名全國的拐賣嬰兒專業縣，某某縣是電信詐騙先進縣，雖然居民都知道鄰居家誰最近買賣了嬰兒、誰又外出詐騙了，可是當警察去調查時，知情者們哪怕自己並沒有參與，也都三緘其口，似乎都與鄰居簽了“保密協議”，私下不肯透露一點內情。顯然，他們認為告密是不光彩的，擔心被說成是告密者，怕被看作“不義氣”而為這個變態社會所不容。
尤其是這些年，我發現那些當年在文革期間吃過的人總是在咒罵當年舉報他們秘密的人，而且有意將此與散布他人隱私的行為相互混淆，以凸現舉報者的無恥。散布他人隱私的行為確實是小人之舉，只要隱私並沒有被法律所禁止，或沒有對社會造成危害，誰家媳婦不能生育、誰家小孩生理有缺陷，都算個人隱私，就不應將其公開。但絕不能把當時算作反革命行為的“偷聽敵台、詆毀領袖、散布謠言、私藏武器、抗拒改造”也算作個人隱私而加以保護。如果連告這樣的密也覺得可恥，那麼今天“拐賣人口、電信詐騙、挖墳盜墓、制假販假”是不是也該算隱私？我們對此也該對犯罪分子講義氣？如果今天的人們都有當年那種監管“牛鬼蛇神走資派”的知識青年和貧下中農的覺悟與勇氣，敢於舉報，敢於鬥爭，社會醜惡現象早就滅絕了。
我看見曾有移民意大利的網友發帖談民間告密，說在那裡就以告密為榮，在那裡無論是誰，一旦知道別人違法犯罪活動，不是立即站出來制止，就是跑去舉報，大家都認為這很正常，沒有什麼可恥的，所以那裡的政治清明，邪惡無所遁形。美國原來也是這樣的國家，自從無原則地進了那麼多垃圾人口，帶來那麼多垃圾文化以後，現在居然也像中國一樣，成為包庇違法犯罪活動的天堂了。
四、“團結和信任”是“民主與法制”的大敵
印度人黑人阿拉伯人再幫親不幫理，也比不上中國人，中國人的義氣已經成為了一種文化。誰見過洋人小說里有“桃園結義”拜把子的情節、“一百單八好漢”的組織、各拉一刀滴血在碗裡一起喝的儀式、“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豪邁、“感情淺，舔一舔，感情深，一口悶，感情鐵，喝出血”的酒文化？幾千年來，這種垃圾文化被作為美好的事物歷代傳唱，才造就了今天的中國人。
現代科學發現，基因突變一般要持續改變四代以後才會完成。所以，雖然轉基因食品有巨大的危害，但危害未見得就在當代爆發，要一直吃四代轉基因食品，才會集中爆發。觀念變異也是這道理，把“偽義”顛倒成“真義”的邪說，從三國、宋朝、明朝起就通過各種歷史事件和文藝形式就在影響中國人了，被中國人慢慢接受，到現在十四代都不止了，已經徹底被轉了基因，已經對這些邪說堅信不疑，完全被這些觀念控制着，當作了行為準則。正如我前些年文章說過的，現在中國人與古代中國人絕對是不同的物種，因為基因已大不相同了。
堯舜假仁，湯武假義。可能有人承認中華文化大部分是糟粕，表面一看就是糟粕的糟粕好辨別，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實最毒的糟粕恰恰就隱藏在公認的“精華”里，還在被人們讚美崇拜，代代相傳，所謂“義氣、信任、團結”都是，這才是最可怕的。
中國人之間不是大家以為的那樣缺少信任感，恰恰相反，而是太有信任感了。中國義氣雖然很虛偽，但產生了“信任”和“團結”。如果沒有信任，溫冢寶怎麼放心讓昔日的舊同事段偉紅替它家族代持股份？如果沒有信任，官員怎麼能放心把生意包老戰友老同學老鄰居開的公司經營，不擔心過河拆橋？如果沒有信任，貪污犯怎麼放心把贓款讓親戚保存？如果沒有團結，為什麼電信詐騙分子總能輕易勾結到銀行內部職工泄露客戶資料，助其詐騙輕易得逞？如果沒有團結，為什麼哪裡都是蛇鼠一窩、貓鼠一家、警匪勾結、官商一體？由於信任，中國有凌駕於法律之上更為大家尊重的不成文的法律——潛規則；由於團結，中國有平行於朝廷之外更為高效的影子政府——江湖。
法律是因為彼此不信任才需要建立，彼此信任了，法律就沒用了，大家就會都不會尊重法律。而掌握行政立法司法的人要是能夠勾結起來，三權分立還有何用？民主和法制在義氣文化的社會背景中缺乏生存土壤。“團結和信任”就是民主法制的敵人，要在講義氣的中國建設“民主法制”是緣木求魚。要實行了民主，絕對比不實行還要糟。
中國人之間對親友的信任，在美國人看來是無法想象的，美國不講義氣，人與人之間沒有這麼大的信任，人情很淡，就是父母子女之間，平時也很少來往，過節時發個賀卡而已。自己的陰謀，即使是至親也不能知道，他們說不定會去舉報，更不可能把財產寫上別人名字代持保管，那樣很可能被別人乘機吞沒。別看洋人平時客客氣氣，很有禮貌，笑臉相迎，那都流於表面，相互間都很“摳門”都不“豪爽”，就算能和洋人能進一步交往，一旦向他借錢，十九要被他拒絕。但拒絕歸拒絕，以後見了面，他依舊還是那麼熱情，其實這才是正常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君子之交淡如水。要換了中國人，借錢要容易得多，但一旦借錢被拒，雙方關係會急劇降溫，很可能導致斷交。
由於缺少信任，所以美國反而是個法制的國家，人們分得很清，都不依靠義氣生活，都去尊重法律了。由於缺少團結，美國人即使再有賊心，也很難找到人合作，難以“團伙作案”。美國人也想犯罪想貪污，但沒有可信的人配合，會受到種種限制，很不容易得逞，即使得逞，危害畢竟小得多，頂多貪污幾百美元，有的只是收了一張球票。有人想報復社會，用衝鋒鎗去劇院掃射，製造驚天大案，可計劃再周密，武器再先進，頂多打死二、三十人，其他人槍一響全逃走了，要是美國人有中國人那樣團結那樣信任，他會很容易找到幾個臭味相投的幫手，封鎖住其他出口，那麼全劇場觀眾恐怕一個都逃不掉，傷亡人數將幾何倍數增長。
而在中國，每個人親戚、老鄉、戰友、同學、鄰居、同事間以“義氣”為紐帶結成錯綜複雜的關係網，相互之間都給了對方犯罪的底氣，很容易在推杯換盞之間達成合作協議。所以中國的犯罪多半是共同犯罪，貪污起來動輒上億。最近我看了一期《今日說法》，講的是“紅通逃犯”李華波僅僅是鄱陽縣財政局的一個股長而已，卻貪污近億逃到新加坡。檢察機關反覆檢討財政局的規章制度，發現天衣無縫，無懈可擊，可為什麼能被李華波輕易突破呢？因為李華波能夠用義氣“團結”其他股長、會計，副局長、局長都是他的酒肉朋友，彼此信任，喪失互相監督的責任，甚至配合作案，這使得再好的制度也形同虛設，再好的規章也成了掛牆上的一張廢紙。要是哪天中國學美國民主了，總統只要私下請議長喝一頓，讓議長覺得是自己的“知音”，議長就會放棄監督的職責，豪爽地批准總統的人事任免；議長只要偷偷給大法官行點賄，大法官就揮覺得議長“很懂事”，而網開一面判議會通過的法案不違憲；大法官只要吹捧總統幾句，總統就會覺得法官“拎得清”，而量身定製對法官家人有利的政策來報答。有人說毛要是當年不搞運動，直接在中國推行美式民主就好了，現在反過來想想，毛要是不把幾千年來國人頭腦中形成的“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這些垃圾破除了，讓你們不那麼“義氣”，不那麼容易被收買，不那麼容易勾結起來，那“三權分立、相互制衡”在中國能行得通嗎？那會成為最大的“過家家”。民主的推行並不是無條件的，什麼時候大家都不講義氣了，都習慣於相互舉報了，就說明他們開始尊重法律了，那個時候才能實行民主。
說實話，聰明點的皇帝都知道團結的壞處，歷代都忌諱親王和大臣們結交，大臣與大臣之間私下來往，因為那決不會是什麼好事。怕的就是結黨營私，因私廢公，甚至於可以聯合起來謀逆。因此一旦被皇上發現，就會產生疑心，很可能要賜你一杯毒酒一段白綾請你自裁。
五、堯舜假仁，湯武假義
反過來講，中國人那麼講義氣，是不是真的就那麼義氣呢？十幾年前，我帶一個小年輕出外辦事，兩人邊走邊聊，它大概是剛出來闖江湖的，聊得興起，竟冒出來一句：“我爹教我，出來混就得裝出很講義氣的樣子。”一句話點到了實處，中國人的義氣只是聰明點的人供自己混跡社會行騙蠢人的把戲，總有蠢人信以為真，錯誤地相信了他的義氣，以為對方值得信任，而與之一起作奸犯科。
中國式的義氣是脆弱的，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能自欺欺人，可以放膽站出來作偽證。但中國式的義氣又是脆弱的，靠不住的。在共同犯罪之前，要沒有義氣忽悠，很多人有賊心沒賊膽，還不會付諸行動。但架不住雙方都愛顯示義氣，都盡說豪言壯語，給彼此帶來一個錯覺，以為對方針對信仰江湖道義，以為出了事，兄弟伙肯定會一力承擔，替自己頂罪、替自己保密、替自己做偽證，從而堅強了犯罪決心。可一旦敗露，只要被抓，八成一進去就把兄弟伙交代出來，再講義氣的，見了刑具，也保證百分之百投降，反誣同夥是主謀。
中國人犯罪，和美國人不同，美國人多獨來獨往，中國人多共同犯罪，團結嘛。共同犯罪有其優勢，但也有缺點，優勢在於比獨立作案容易成功，能作大案，缺點在於容易暴露。獨立作的案，只要巧妙，官府可能永遠無法查清，而團伙作案，即使再天衣無縫，敗露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因為只要其中一人不注意，就會連累同夥。水滸里智取生辰綱就是例子，要是一個人干，肯定無法成功，但七個人干，只要其中白勝把持不住露了富，受不了刑招了供，就會連帶着整個團伙完蛋。
如果一個中國人對你無事獻殷勤，專愛你面前標榜自己豪邁義氣，總煞有介事地向你鼓吹哥們義氣，動不動談什麼“情義”，有時還幫你一些小忙，給你點小恩小惠的，我敢肯定，它一定已看出了你老實，沒它油滑，覺得你是只不錯的待宰羔羊，你一定要遠離這樣的人，它的企圖很可能是打算向你借錢。有一天，它會突然說遇到急事要你借錢給它，十萬火急的樣子，不容你有時間考慮，你怕被它看扁，只好硬着頭皮借錢給它了。從此你再也別想把錢要回來了，追債次數多了，你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見到他。他賴賬賴得理直氣壯，倒顯得你小心眼了。要是你把這事給你好朋友說，好朋友固然覺得是它的不對，但同時也會對你心生不屑，反而認為你不夠義氣，為了錢不象個男人，會擔心你以後也會這樣對他，從此對你冷漠起來。你這冤向誰去說？還不如當初不借。
我不在乎別人說我無義氣，我不在乎社會的評價，這反替我免除了不少的麻煩。十六年前，我就遇到過這樣的人，我在火車上認識一個自稱是我的同鄉的女胖子，也很義氣的樣子，聊得還很投機。過了幾個月還一起出去吃過飯。沒隔幾天，她突然打電話給我，說遇到急事要我立即打幾千元錢給她，不容我思考。可惜她這回看走眼了，我是有名的鐵公雞，從來認錢不認人，我連她究竟叫什麼，住哪都不清楚，只有個手機號碼，她跑了我上哪去要債？她父母親戚又沒死，銀行卡一轉帳錢就來了，有什麼必要捨近求遠，舍親就疏，心急火燎向我這麼個生人借？被我一口回絕。
這還算損失小的，最不該的是在官場上講義氣。你要沒官銜，那些人都當你不存在，一旦你有了點官銜，有了點利用價值，頓時就成了這些人爭取的對象，以前對你不理不睬的，都來向你敬酒，它們是天生的演員，演得不次於周立波，能說會道，它們的表演會讓你覺得它們都是你的知音，夠義氣夠擔待，值得信任。你要接受了它們一點好處，就等於借了高利貸，遲早得加倍償還，別說官位，搞不好連小命都黃在它們手裡。
惟有王岐山不吃這套，網載有人在酒席宴間向王敬酒，遭王拒絕，那人不死心，竟然跪了下來，硬要王喝。換了其他領導幹部，到了這境地，只能就範。而王卻說“你要跪多久隨你便。”看得出王敢於和江湖義氣做鬥爭，對此我深為敬佩，換了我，我也不喝：“我跟你們這些酒肉之徒又沒有共同語言，我說的你們聽不進去，你們講的我還不愛聽，根本不是同路人，為什麼要裝作知己干你的杯呢？你算什麼東西？”王要是當時喝了那杯酒，就會被這無賴當作政治資本以後到處炫耀：“連王岐山當年都被我拿下過！”讓這無賴白跪，他敢向王撒酒瘋嗎？我當時看了這條新聞，暗挑大指：“好樣的！王岐山。領導幹部要都象你這樣不講義氣，國家才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