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這句話見《論語》《衛靈公篇十五，15。15》。 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君子遇事反思自己，小人有過全推別人。孔子為認君子和小人的區別就在於此 。當然， 任何人都可以反對這一觀點，你可以和五四運動前輩那樣高呼“打倒孔家店”的口號，也可以學文革紅衛兵破四舊的革命運動，砸孔子像，燒聖人書。或者學習“批林批孔”運動中貧下中農的豪言壯語：“把孔老二打翻在地，再踏上千萬隻踩過牛屎的腳”。但是，你不能不讓別人用這句話分析社會眾生像。

孔子對君子和小人的一系列論斷，為中國的君子文化和小人文化做了定義，說明中國古代文化傳統從一開始，就有兩種完全相反的極端，既有忠信仁義， 又有貪妄私慾。文化大革命中， “大老粗要占領上層建築領域”“工農兵要上大學，管大學，用毛澤東思想改造舊大學”。學者精英被大老粗專政，斯文掃地，中華大地“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為小人文化的膨脹提供了機遇和條件，而且幾十年來常盛不衰，發展到了極致，成為中國的統治文化。而中華文化的精華君子文化，則被擠占的幾無立錐之地。 尤其以“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表現的最為典型。

文革初期，我就被打成反革命，沒有任何群眾組織接納我，直到發配離校，都沒有參加過任何派別（當時叫自由戰士），所以能以中立的眼光觀察文革，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立場觀點。

現在提起文革，幾乎所有的回憶錄，精英學者的研究文章，都把責任一股腦推到“四人幫”，林彪，毛澤東身上。然而，事實並非如此。1966年 8 月5號中央關於文革十六條就十分明確地提出：“要文斗，不要武鬥，要觸及靈魂，不要觸及皮肉”。可就在同一天，師大女附中就把校長打死了。那些高乾子女就是要用打人表現自己對”修正主義教育路線“的痛恨和”緊跟毛主席繼續革命“的堅定立場。他們穿軍裝，就是要效仿解放軍“殺敵立功”。學習雷鋒“對待階級敵人要像嚴冬一樣無情”，就要 往死里打“階級敵人”。這和毛澤東發動文革的目的一點關係沒有。然而，這些殺人犯事後把責任統統推給“黨的領導”，把自己的責任推卸的乾乾淨淨。

那些在大學裡批鬥“反動學術權威”下手最狠，“根正苗紅，三輩貧農”出身的學生，不僅沒有執行“十六條” “要觸及靈魂，不要觸及皮肉”的指示，反而把老教授往死里打，到“反動學術權威”家裡抄沒值錢物品，裝進自己腰包，騎着從教授，“走資派”家搶來的自行車在校園招搖過市，得意洋洋。文革後把自己犯的罪行全推給當時的“革命形勢”，本人的貪婪醜惡的小人心理就完全不提了。

九大把林彪作為接班人寫進了黨章，1970年軍管會成為掌握生殺大權的最高權利機構後，就開始“鎮壓反革命”，對無辜百姓 大開殺戒。無數優秀知識分子只因為善於思考，對文革有看法，就慘死在本應保衛他們的解放軍的槍口下。這些冤魂被平反昭雪後，行刑者又把責任全都推給“四人幫”，林彪，那些簽發死刑的軍隊官員當年因為“殺階級敵人有功”而升官發財，全家從農村轉入城市戶口，雞犬升天。至今沒有一個承擔責任，哪怕連懺悔都沒有。

文革過去快半個世紀了，過去的事不說也罷，社會總是在向前發展的。那麼，現在就比那年頭好點嗎？我看是壞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能因為進化論就覺得後代會比他們的先輩更好些，當物種為生存而競爭時，進化也可能向消滅其他物種的方向發展。

以今年北京出的空氣污染為例，就可以看出，當代人“功則歸自己，過則委他人”的本事，絕對超過他們半個世紀前的先輩。今年春天，北京出現霧霾污染，幾乎所有的媒體和公眾輿論都指向政府治理污染不力，卻沒一個人認真分析這污染怎麼來的，自己應該承擔什麼責任。

五十年前我上大學的時候，北京不過四，五百萬人，市區範圍大部分地區還不到三環。晚上在校園裡就可以清晰地看見銀河星雲。城牆外的護城河，清澈的可以看見河底的水草。半個世紀以來，北京市人口擴大了四倍，一半以上是外地來淘金髮財的。他們北京城鄉開的餐館飯店比北京老字號增加了不止幾百倍，而每個飯店就是一個煙霧，噪聲，味道污染源。他們生意興隆，財源滾滾進了自己的腰包，把污染留給了北京的天空和大地。

這些暴發戶為了炫耀自己的財富，首先要在北京買房開車，而霧霾的另一個污染源就是汽車尾氣。 二十年前，北京只有五十萬輛車，而現在超過五百萬輛。北京還是那麼大塊地方，可汽車尾氣排放增加了十倍，再加上那些外地進京，給本地區在北京做官的老鄉“上供”的公車跑到北京去排污，北京的空氣能好的了嗎。

近三十年來，北京一直就是一個大工地，拆了四合院蓋大樓。在拆，運，挖，蓋的過程中，又有多少粉塵飛到空中，這還不算施工過程中的能源消耗，燃油燒煤對空氣污染的貢獻。因為房地產商在北京蓋房子能發大財，官場新貴，商界土財要住別墅豪宅，豪華辦公樓，享受歌廳會所，北京的基建施工遍地開花，蓋了拆，拆了蓋，永無寧日。你不能指望在水泥沙塵飛揚的建築工地呼吸乾淨空氣 。而這骯髒的空氣，正是那些抱怨污染的人帶來的，害人者反而裝成無辜的受害者而抱怨別人。

這些製造北京污染的外地新移民一致把責任推到“政府治理污染不作為”。當然，政府的職責是不可推託的，但絕決不只是治理不力這麼簡單。當年北京燕山石化建廠時，周總理就 告誡說，我們不能走國外先污染，後治理的老路，要把污染消滅在源頭。但燕山石化那些貪官就敢欺騙周總理，用乾淨水冒充淨化廢水養金魚給周總理看，為後來的污染製造者樹立的榜樣。

製造業從來就是公認的污染大戶，北京市政府的貪官惡吏，為了獲取不義之財，引進大量國內外工業到北京落戶。表面上養活龐大官僚機構的的稅利收入就不說了，單是在項目審批，土地出讓，建築投標過程中的提成，回扣，賄賂的貓膩，就不知到肥了多少碩鼠。這些官員到北京是為撈錢做官享受的，對北京毫無感情可言。北京不是他們的生長的地方，北京污染干他什麼事。就算是知道是污染項目也裝聾作傻，或者合夥矇騙過關。只要能撈到錢財，給本村老鄉攬到工程，銀子裝進自己口袋裡是真的。更何況不少北京官員還是些既無知識又無文化的土鱉，污染不污染他們自己還沒弄明白。

北京那些官僚的責任絕對不止是不認真治理污染，而是欺上瞞下，為了獲取利潤而有意製造污染。如果要動真格的治理污染， 就好比掘了他家祖墳，壞了他家的發財風水，肯定要歇斯底里地反抗，這才是北京污染日趨嚴重而得不到治理的根源所在。

說到底，人就是最根本的污染源，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就在製造污染。 那些跑到北京發財的外地人把銀子賺進自己的腰包，把污染留在北京的天空大地，卻要抱怨北京的生活環境。嫌北京環境污染，你回老家啊，沒人攔着你。又賴着不走，還怨天怨地，又製造出許多的噪聲污染，典型的“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的“小人求諸人”。少了這幫小人抱怨，北京老百姓的耳根子也會清靜許多。這些“污染源”留在北京，北京將永無天藍水清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