饞師:中國的形式主義何以獨步全球? |
送交者: 饞師 2017年04月30日17:50:48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中國的形式主義何以獨步全球? 形式主義非我國獨有,但,在中國登峰造極;時至今日,不僅沒有收斂的跡象,反倒愈演愈烈!究竟是哪些因素,使中國的形式主義遠甚於其他民族和國家,並危害日深呢!
竊以為,原因有三:第一,沒有宗教信仰,這是形式主義盛行的文化根源;第二,帝制和儒學,這是形式主義發達的政治和思想根源;第三,空間阻隔引起的信息不對稱,這是形式主義昌盛的空間地理因素。此三項,都是中國和其他民族之顯著差異,三種力量又彼此疊加,互相強化,遂使中國的形式主義,在世界上遙遙領先。
以下,分述之。 第一, 沒有宗教信仰
超然卓立於眾人之上的、唯一、永恆的神,價值何在?如果承認並固化了神的地位,實際上,就剷除了造神運動的思想基礎。神,如日經天,人,逡巡於地;人類之間的微小差異,若由萬能的神從天宇俯瞰,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由此推論,眾生平等為天賦之第一法則。
如果人人平等為人人恪守之信念,則形式主義還有活動空間嗎?因為,形式主義的首要任務,乃分等級、別貴賤。一個可以引用的例證是:凡新教民族或國家,形式主義的繁文縟節,幾乎沒有市場,以美國為最;正宗佛教(不是被篡改的佛教)流行的地區,形式主義的花架子,也不見蹤影。真正的神,是在內心,而非高堂,所以,基督教禁止偶像崇拜。如果萬能的神,都不故作神聖;世間之人,故作高深莫測,豈不是唬鬼嗎!
可惜的是,中國文化的祭祀傳統,在商周轉換之際,也被周代“禮樂文化”所代替。 商是祭祀文化,周是禮樂文化。祭祀文化更注重超越界,而禮樂文化更注重世俗性。古代記載“商人尚鬼”,證以卜辭而知其確切。商人看來,神鬼的世界與有形的世界同樣地實在。鬼神充斥於人類四周,預知環境的一切變動,操縱着吉凶禍福,需要他們不斷的饋饗和供奉。
商人的鬼神世界,除了祖先以外,有主土壤的社神,有山川之神,有風雨之神,有蠶神,還有主宰百神的帝,即上帝。風神是上帝的使者,是鳳鳥。卜辭中風與鳳同字。至於禮,周代以前也是有的,但周集大成而成“周禮”。周公所謂“制禮作樂”,其實就是將“禮”形成一套制度體系。 從祭祀到禮樂,這是一個價值觀的大幅度轉向。至此,精神世界中“神”的色彩趨於淡化,而人文世俗的色彩趨於濃厚。“祭祀文化”更看重超越界,所以,是內在約束和自覺。“禮樂文化”更看重世人的行為規範,所以,其所體現的約束則更偏向於人的外在形式。從“祭祀文化”轉向“禮樂文化”,或許是國人由內在自覺轉向外在形式的一個轉折。 第二, 帝制和儒學
帝制和儒學,是一體兩面。儒學,是帝制的理論基礎;帝制和皇家,是儒家信徒的衣食父母和尊貴的源泉。要是沒有獨霸天下的皇權為後台,孔子及其儒學就成了“喪家之犬”。如著名經濟學家楊小凱先生所言:儒學沒有超越性,它要討好國王拿錢。
換言之,帝制和儒學是互相幫忙的。兩者之間的關係,就像今日婚禮上的一對新人和婚禮策劃公司——新郎和新娘,要把自己的婚禮搞得高大上,搞得與眾不同,以流芳後世、激勵後人;婚禮策劃恰好能滿足中國人的虛榮心。於是,雙方一拍即合,中國式婚禮粉墨登場。
劉邦本是一介鄉下亭長,反秦戰鬥中,疲於奔命,也沒時間講究什麼排場和尊嚴。他對儒學的蔑視,毫不掩飾,也極有鄉土氣息——直接把儒士的高帽子拿下來,沖裡面撒尿。可是,當了皇帝的劉邦,需要一套禮儀來強化他的權威,以免劉邦陷入“飲酒爭功,醉或妄呼,拔劍擊柱”的混亂場面。
叔孫通見機會來了,乘機進言:“夫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征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劉邦准了。一年之後,公元前200年,依叔孫通制定的朝儀,劉邦在長樂宮舉行朝會。臣子匍匐在地,山呼萬歲,“自諸侯王以下莫不震恐肅敬”。喜不自禁的劉邦脫口而出:“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 儒學時來運轉,登堂入室,成了皇家的御用思想。帝制需要儒家,是因為儒學有一套強化、神化皇權的規矩,有一套弱化、愚化百姓的道德說教。只要帝制在,只要想維持皇帝的核心地位一千年不動搖,那麼儒學的地位,就只能加強不能削弱;儒學加強了,形式主義之昌盛,也就勢所必然。因為,儒家的工具箱裡,只有“禮”這一把錘子。 第三, 空間阻隔引發的信息不對稱
若信息對稱,則名實一致;人出於理性計算,就會在實上着手;否則,名和實就會割裂,同樣出於理性計算,人就會在名上面做文章。羅大佑在《童年》中問道:不知道山裡面有沒有住着神仙。神仙一定要住在山裡面,要是住你家隔壁,抬頭不見低頭見,任憑什麼樣的仙人,也都不神了。
信息傳播,是與距離成反比的。這就意味着,在一個較小的社會團體中,形式主義沒有市場;可隨着信息傳遞半徑的增大,信息不暢,形式主義就會在信息灰幕的掩護下,大行其道。中國自秦始皇廢封建置郡縣之後,分分合合,還有被外族統治的很長的歷史時期,但大一統的治理框架,基本沒有動搖。
幅員遼闊,卻沒有高效的通信手段與之匹配,有名無實、名實不副、欺世盜名和沽名釣譽之輩,就層出不窮。忽悠秦始皇的徐福、斷送了北宋王朝的郭京、義和團之刀槍不入,直到20世紀的中國,神人神跡,不絕於書。畝產萬斤、趕英超美、大寨樣板、南街村和華西村的神話,固然是政治笑話,但,不可否認的是,若不是空間阻隔,此種鬧劇不可能再二再三地上演。
與此相對,歐洲和英國,是封建莊園制,日本是大名藩國制。以日本為例,每一個藩國,疆域和人口十分有限。江戶時期,日本人口在2600到3000萬之間,藩國有三百個上下,“江戶三百藩”是也。平均下來,每個藩國的人口,在十萬上下,相當於中國的一個鄉鎮,大名就是鎮長。
這是空間上的。
從時間上看,大名是世襲的,家臣也是世襲的,百姓也是代代相傳;大名和家臣、屬民,世代相守,共生共榮,雞犬相聞,交相往來,相互之間幾乎是透明的。在這樣的空間結構和歷史進程中,虛名、空話、花架子與表面文章,即便是有,也不可能長久。
距離產生美,距離也產生形式主義。廣土眾民的大帝國,為形式主義提供了最好的舞台,聽上去很好,看上去很美,就夠了;至於其內容到底是金玉,還是敗絮,多數人是不明究竟的。因為,查明真相的成本,太高昂了,非一般人所能負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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