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內瓦,我們不傷心!──聯合國人權會議與會散記 |
送交者: 瑞典茉莉 2017年08月23日11:13:20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日內瓦,我們不傷心! ──聯合國人權會議與會散記 (瑞典)茉莉 從日內瓦聯合國大廈的玻璃窗望出去,清澈的萊蒙湖陪襯着白皚皚的雪峰,無論晴雨,總是一幅別有逸趣的圖畫。然而,自3月20日開始的聯合國第五十六屆人權會議,圍繞譴責中國人權提案激烈抗爭的雙方,幾乎沒有人有心思觀賞萊蒙湖中那悠閒的天鵝。 大概因為我是屬於較早趕到日內瓦的中國異議人士,中國政府代表團給予我特別的“關照”,我代表非政府人權組織“世界觀察國際基金會”的發言機會因此被取消。4月18日,譴責中國人權的動議第九次被否決。正如瑞典最大的恨世者諾貝爾在他的劇本中寫的:“正義女神總是雙腿麻痹,因而遲遲不來。” 然而日內瓦不傷心。雖然它見識過許多人類的驕橫、勢利與虛偽,它也目睹了不少人性的高尚、美麗和善良。
§§ “無賴聯盟”沆瀣一氣 我的發言原定於3月29日。那一天很不幸,大會輪值主席輪上了尼泊爾政府的代表。一位朋友開玩笑說:尼泊爾也是中國的一部份。時間已是晚上,我手裡攥着講稿,靜候主席台念名字。從來不怯場的我心裡一陣陣緊張,因為看見中國政府的幾個代表一次又一次地輪流上台,拉住那個尼泊爾人和女秘書說悄悄話,而我的發言次序就奇怪地一次又一次地被往後推,一直推到第四十名。末了,就在前兩位代表發言後,中國政府的代表公然正式舉手抗議,以程序問題為藉口,強烈要求大會取消我的發言。 象應聲蟲一樣,巴基斯坦政府代表馬上跟進抗議,表示堅決贊成中國政府代表的要求。被這種氣勢嚇壞了的尼泊爾主席趕忙說他注意到了兩個成員國的抗議,接着宣布時間不早會議結束。 我們當然不會這樣罷休。第二天,許多政府代表團和非政府組織得知我的發言機會被取消都很氣憤。大家紛紛聯名向大會主席團抗議,要求重新安排時間讓我發言。但30日這一天的輪值主席恰好是蘇丹政府代表。作為和中國政府一樣同樣因人權問題在這次會議上飽受譴責的蘇丹,它的政府代表會怎樣主持公道呢?那位蘇丹人說了不少好聽的道歉話,還答應把我的發言稿作為大會正式文件,譯為七種文字發下去,但卻以時間緊張為由,不肯再給發言機會。 可以說,巴基斯坦和中國政府之間是核武材料凝成的“友誼”,蘇丹和中國政府是同一條戰壕里挨批的“戰友”。而年年被列入譴責名單的古巴更妙,它似乎在日內瓦尋找一切機會向中國政府示好,以報復年年投票決議譴責它的人們。 這樣,我就成了古巴政府代表討好中國的一個小機會。那是中國代表發言的時候,聽到我們的政府代表滿口豪言壯語、聲音鏗鏘地宣稱中國人權狀況前所未有的好,令人好氣又好笑。一直帶着相機的本人禁不住走上前,想拍下祖國官員自唱人權讚歌的得意尊容。大概代表先生本人也覺得自己扮演的角色不太光彩,他身邊的女秘書見我拍照馬上提出抗議。作為一個中國公民,我在公眾場合為代表自己國家的公眾人物拍照,不知怎麼就礙着太平洋那邊的島國古巴了。古巴代表剛等中國女秘書聲落,就迫不及待地應聲附和抗議起來。
§§質疑人權委員會的存在意義 這就是中國政府在日內瓦糾合的一群難兄難弟。他們打着“人權代表團”的旗號,卻沆瀣一氣,賣力地干着抵賴、狡辯、顛倒黑白的反人權勾當。這樣一個“無賴聯盟”加上一些貪圖市場利益的西方國家、一些輕易就能被威嚇、被賄賂的窮國和小國,譴責中國人權提案的命運,便只能是一年又一年地被擱淺。 如同任何制度一樣,每年一度、長達六周的聯合國人權會議也成了一種好玩的遊戲。在這個表面莊嚴、象模象樣的遊戲之下,掩蓋着多少角逐、交易和算計。多少被欺凌的人們的血淚,成了那些職業的官方人權代表團討價還價的籌碼。只要看看這次投票支持中國政府的22個成員國是一些什麼樣的國家,就可知道聯合國離它的高尚宗旨差得有多遠,存在的問題有多大。 因此,在我們和美國著名影星李察吉爾一起舉辦的《西藏人權與對話》討論會上,一貫率性直言的本人對與會的各國代表尖銳地提出:“如果聯合國人權委員會每年都只敢去批評那些侵犯人權的小國家,而不敢去譴責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最後的、最不講道理的一個專制政權,那麼這個委員會存在的意義在哪裡?”我的發言獲得了非同尋常的長久掌聲,想必是這個問題引起了各國人權代表的共鳴。 要說一點也不傷心是不真實的,否則我隨身攜帶的心臟藥物就不會幾次派上用場。看到我為發言被取消而激怒氣惱,一些西藏朋友笑着安慰我說,他們已經習慣了,早就有過好多次這樣的經歷。對於弱小的被欺凌的西藏,聯合國人權會議是他們唯一可以訴說苦難的場所,然而擁有成員國身分的中國政府經常在這種會議上找岔子,剝奪他們的發言機會。
§§中國政府的“頭號敵人” 已經是第14個年頭了,荷蘭籍國際法教授邁克以他掌握五、六種語言的能力,每年都在此時趕到日內瓦,為西藏問題遊說各國,因此被中國駐日內瓦代表視為“頭號敵人”。 其實邁克成為“頭號敵人”的時間可以追溯到38年前。那時他還是一個12歲的小男孩,正跟隨做荷蘭駐香港領事的父親到香港讀書。一個偶然的機會,這個初學英語的荷蘭孩子讀到幾本有關西藏的書及報道,從此決定了他的未來。小邁克寫信給也是初學英語的青年達賴喇嘛,說:“我想要幫助西藏的受難者。” 由同情西藏開始研究西藏歷史和法律問題,這個荷蘭孩子後來成了著名的國際法專家。在漫長的三十八年裡,邁克為西藏做的事情舉不勝舉:他創立了支持西藏的跨國組織、募款給印度的西藏兒童村建立校舍、在70年代初籌備了達賴喇嘛第一次歐美之旅、還寫了一些有關西藏的大部頭研究著作,……。 “年年來日內瓦抗爭,年年失敗,邁克你沮喪嗎?”我問。 “不!”邁克肯定地回答。儘管失敗,但他年年挑戰了中國政府的強權,年年在提醒着世界的良心:西藏是世界上持續時間最長的非暴力自由抗爭……。 每年,邁克都只用半年時間在美國教書,攢下錢,然後去印度西藏流亡社區義務工作半年。很少有女人能夠忍受丈夫這樣長久外出且不蓄私產,他的前妻因此離他而去。最近邁克又要結婚了,臨行時我囑咐這個“頭號敵人”說:“邁克,這次你可得好好守住婚姻。”邁克的回答有點戚然:“我的命運是西藏。” 西藏似乎也是大明星李察吉爾的命運。目前也成為中國政府的“頭號敵人”的李察,以他影星的巨大魅力和佛教徒的虔誠,到處為西藏遊說。在1993年的奧斯卡獎頒獎儀式上,他說他只有一句話想告訴鄧小平:西藏需要自由。從此他不再被邀請參加奧斯卡獎頒獎儀式。 法國作家雨果曾經這樣描繪他所理解的人間:釋放無限光明的是人心,製造無邊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織着、廝殺着,這就是我們為之眷戀而又萬般無奈的人世間。 縱然萬般無奈,我們不忍割捨,也無權放棄正義的抗爭。一時的成敗得失無關緊要,公道自在人心。因此,日內瓦,我們不傷心。 (2000年4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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