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非洲學者眼裡的穆加貝和津巴布韋土改

這幾天南部非洲“小國”津巴布韋鬧政變，93歲的強人總統穆加貝又一次成了世界新聞焦點。

山哥其所以給津巴布韋這個所謂“小國”打引號，是因為該國面積有近四十萬平方公里，超過絕大部分歐亞國家；人口也有一千五百萬左右，堪稱中等。這個國家以前叫羅得西亞，號稱鑽石之國，非洲糧倉。

說起山哥與這個國家的淵源，要感謝兩個人。一個是山哥少年時代的一位師友，一位美麗聰慧的女子，曾經作為中國醫療隊援非醫生後留在這個國家定居；另一個就是本文的主人公，一位來自西非加納國的生物技術學者彼得。

山哥與彼得相遇是在本世紀初的英國。我作為博士後在那裡做國際合作項目研究，而彼得作為一名博士生，在那所西英名校寒窗苦讀。我們不但專業相近，而且合租一大屋不同房間，且共用廚房餐廳。

記得那天晚飯時山哥一邊就餐，一邊收看餐廳里BBC新聞。每天此時差不多是孤身海外的山哥實驗室忙碌一天后最輕鬆的時刻。此刻新聞正在報道英聯邦國家首腦正在開會，決定終止津巴布韋的英聯邦成員資格。原因是該國總統穆加貝踐踏人權，發動土改運動，無情剝奪數以千計的白人農場主的土地所有權。當然，穆加貝也涉嫌在大選中舞弊，操縱選舉。

因為連續幾天的新聞這條都是熱點，所以也讓山哥感覺饒有趣味。不知不覺中，彼得也來廚房做飯了。寒暄過後，我便試探地問他如何看待穆加貝和他發動的津巴布韋土改。沒想到彼得毫不遲疑地說道：穆加貝的做法非常愚蠢，他雖然可以暫時迎合愚弄可憐的津巴布韋大多數黑人民眾，但最終是會禍國殃民，受難的不會只是少數裔的白人農場主，也將禍及那些黑人土地獲得者和該國經濟。

彼得激動地說：穆加貝此舉完全是在挑撥民族矛盾和種族衝突，為民主化世界潮流下繼續掌權騙取民意。

那一刻，山哥腦子出現了一個由漢奸衍生的新詞：非奸或者黑奸。

難道這位熱情善良的青年學者和虔誠的基督徒就因為拿到了一份英聯邦獎學金就出賣良知為白人殖民主義者搖唇鼓舌，甘為走狗？

山哥壓下心頭的疑惑和鄙夷，努力和顏悅色地問道：難道穆加貝不是非洲獨立運動的領袖人物之一和津巴布韋黑人民族獨立的英雄？少數白人前殖民主義者占用津巴布韋多數土地合理嗎？

彼得此時也慢慢平靜下來了。他微笑着說：我同意穆加貝對爭取津巴布韋民族獨立有功。可是自1980年他上台擔任實權總理到以後擔任總統，他已經掌權20餘年。近些年來津巴布韋的經濟在走下坡路。穆加貝本應下台讓位，可是他卻力圖通過強制土改瓜分白人農場主的土地分給黑人農民工來拉攏多數民眾人心，只會使該國經濟雪上加霜。

我也平靜地問彼得：打土豪分田地雖然看似不太人道，但對經濟未必會有那麼災難性的後果吧？無論如何，穆加貝並沒有接下來搞土地國有化共產化的打算吧？

彼得嘆了口氣說：看來你還是不太了解非洲的情況。

他接着說：津巴布韋以前主要是部落原始文明。歐洲殖民主義者來了，帶來了近現代採礦業和農業。農場主主要是少數白人不假，但他們懂經營管理。多數黑人農民工在農場做工。大家和平相處，雖然看上去不太理想，但大家也能各得其所。現在幾千個白人農場主突然被剝奪，他們多數流亡海外。而分得土地的非洲農民工並不擅長經營管理。況且土地改革破壞了以前現代農莊的經營規模，把它們人為分成許多小塊，必然使生產力遭到嚴重破壞。

我安慰彼得道：或許事情不會有那樣壞。中國以前搞人民公社大鍋飯，也差點在1980年實現農業機械化。後來鄧小平等領導人搞農村改革，把土地包幹到戶，分成許多小塊。機械化和規模經營都倒退了。可是農業農村和農民卻反而繁榮興旺了。

彼得斷然說：中國有數千年農業文明，大多數自耕農有世代經營農業的經驗和能力。南部非洲情況完全不相同。

他接着說：穆加貝本人可以不擇手段長期執政，但津巴布韋一定在劫難逃。

那一刻彼得的眼裡放着異樣的光芒。

那情那景讓山哥終生難忘。

從此，山哥對津巴布韋和穆加貝這個所謂的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多了一份關注。非常不幸，彼得當年的預言後來真的成了現實。

現在大家都知道，津巴布韋2016年的小麥，玉米，肉牛等主要農產品產量都比土改前的2000年下降了80%左右。一個非洲農產品出口國變成了進口國。前些年該國也發生了惡性通貨膨脹。津巴布韋貨幣成了世界最不值錢的貨幣之一，一美元竟然等同數十億津巴布韋幣。

感謝彼得弟兄讓我開眼。祝福多災多難的非洲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