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文明社會的外部發展機制
一個文明社會的發展,除了上面我們所描述的那種根源於社會內部三大系統力量的大致均衡所導致的競爭發展機制之外,實際上還存在着第二種根源於外部環境的發展機制。而且在人類實際的歷史進程中,這第二種機制往往比第一種機制更經常發生作用。我們可以把這個第二種發展機制稱之為文明的外部發展機制。下面我們就來具體討論一下。
現在假設有這樣一種情況,在某個文明社會內部,由於種種原因,使得某個社會工具系統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地位,而另外兩個社會系統則絕對的弱小,根本無法和其抗衡。換句話說,也就是當某個文明社會處在811的結構形態中,顯然,這時該文明社會內部的發展機制將基本喪失,從而使該社會或處於一種極緩慢的發展狀態(超穩定狀態)或處於一種不斷毀滅又不斷新生(但沒有發展,在原地打轉)的循環狀態。但若在此時,在該文明社會周邊的可聯繫的範圍內,存在着另外一個或若幹個與其力量相差不多的其它文明社會,則不論這些其它的文明社會的類型及形態是怎樣的,它們的存在均將對這個超穩定的811式文明社會產生巨大影響,從而使這個超穩定的文明社會內部產生出發展的機制。
因為,一方面,當這個超穩定的文明社會內的新生力量(無論其是在占優勢地位的社會系統內部產生出的新生力量,還是另外兩個弱小的社會系統中產生出的新生力量)出現時,它就會自然而然地或主動或被迫地去尋求周邊外文明社會的幫助,來和本文明社會中的強大的舊勢力抗衡,從而就能使自己獲得發展壯大的機會。例如,中國近代史上的孫中山同盟會,就尋求日本及西方國家的幫助來反抗滿清王朝;而共產黨則努力尋求蘇聯的幫助來反抗國民黨。而一旦因力量過於懸殊導致反抗失敗,他們也能暫時跑到國外而繼續生存下來,繼續準備下一次的反抗。再比如在歐洲中世紀之後民族國家的發展史中,由於在大多數的時期內整個歐洲都存在着幾個主要的、力量相差不多的獨立民族國家,因此,就給了各個國家中的弱勢系統市場系統和理念系統許多發展壯大的機會。當某個國家內的市場系統或理念系統的力量受到打壓時,它們就會跑到別的國家去尋求幫助,至少也可以在別的國家內得到生存喘息的機會。而別的國家出於和產生出新生力量的那個國家相抗衡的原因,一般也願意提供這種幫助、或至少提供一個避難所。例如,拿理念系統中的新生力量來說,盧梭在法國受到迫害,就跑到瑞士去;馬克思在德國受到打擊,他就跑到英國去;列寧在俄國遭到通緝,他就跑到外國去,等等。而市場系統中資本的流動更是如此,商人們總是根據生存環境的優劣好壞而不斷從一個國家跑向另一個國家。也正因為有了這樣的一種外部競爭機制存在,才更造成了歐洲文明的迅速發展。
而另一方面,假若一個超穩定的文明社會內部根本就沒有新生力量發芽出土的機會、從而導致發展緩慢,進而在世界範圍內落伍時,該文明社會中占優勢地位的社會系統中的舊勢力,出於和周邊其它文明社會競爭的需要,或者出於避免“落後挨打”的情形,也會被迫地、不情願地改變自己,給自身系統內的新生力量及另外兩個弱小的系統(尤其是給最具發展活力的市場系統)以一定的發展空間,以避免自己被周邊其它迅速發展的文明社會遠遠甩在後面。
例如中國近代史上的晚清王朝,在外來文明欺侮的強大壓力下也被迫進行着一些極不情願的自上而下的改革,儘管這些改革因為方向不對或因整個行政機構已趨腐朽而沒有成效或成效甚微。再比如前蘇聯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陷入了停滯狀態,雖然在其內部不易產生強有力的新生力量,但出於和西方發達國家競爭的需要,蘇聯強大的行政系統也不得不嘗試進行一系列的改革,這不僅是給本系統內部的新生因素提供了發展的機會,同時更給本文明社會內部的弱小的理念系統和市場系統提供了發展機會。而當代中國之所以自1978年起開始走上了偉大的改革開放之路,一方面固然是因為社會內部已積累了重重矛盾,而更為重要的另一方面,恐怕就是因為周圍其它文明的迅速發展對中國產生了巨大的競爭壓力。
當然,不言自明的是,如果幾個同為433式的文明社會相處,那麼它們的發展速度也會由於相互競爭而更為提高。總之,一句話,如果(正像我們在第一章中所說的)文明社會的產生是由於不同原始社會之間的相互交往、相互競爭的話,那麼,我們可以說,文明社會的不斷發展演化,則主要是由不同文明社會之間的相互交往、相互競爭所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