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女權主義歷史上最黑暗的一天，也是人類歷史上最黑暗的時刻之一。

美國高院的法官們用小圈子的投票，解除了對1973年確立的五十年來對女性墮胎權的憲法保護。這是美國女權運動的一次大失敗。從歷史上看，這是美國司法制度的一個倒退。而對女性群體的不正義不公平的對待，預示着美國司法界對於其它弱勢群體，如華人、拉丁族裔、黑人、同性戀者、變性人、老人，等的司法保護上的不正義不公平待遇就在不遠的將來。美國司法制度上的倒退也許僅僅才開了頭。

與此同時，昨天也是俄國入侵烏克蘭四個整月。對於身在北美的人來說，那場遠在歐洲的戰爭似乎看不見也摸不着。然而，有多少人感受到了汽油價格的高漲與物價普遍上漲帶來的生活水平的下降，甚至生活方式的改變？全球化，牽一髮可以動全球。俄國入侵烏克蘭這件事，不論你是支持還是反對，都在影響你的生活。俄國入侵烏克蘭，是對二戰以來國際政治次序最嚴重的一次破壞，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認為是國際關係領域的一大倒退。

與此同時，在中國，中共上海市宣告“打贏了上海保衛戰”。中國最先進的招牌城市在過去兩三個月中，在全世界的注視中，倒退回四十多年前的文革期間。上海民眾被迫隔離在家中，忍飢挨餓，忍辱偷生。中共出錢僱傭的“白衛兵”、居委會等對民眾有無上的權力。人權、文明、非暴力、講道理、自由、等等在過去四十多年建立積累起來的價值觀、行為規範全部進了黃浦江。當然，在更大的範圍來看，整個中國正在加速倒退。

因此，不論是從中國國內還是從國際上來看，我們這個世界幾乎同時在政治、法律、國際關係、經濟、價值觀，等等方面發生了重大的倒退。

我們有幸，生活在二十一世紀。許多人覺得自己生活在人類歷史上最先進的時代。

我們不幸，生活在二十一世紀。我們正在見證：人類歷史的倒退。

可是，說好的長江後浪推前浪呢？說好的前途是光明的呢？說好的歷史的必然性呢？說好的不可逆轉的歷史規律呢？

如果你也產生了類似以上的問題，你並不孤單。

從中國大陸出來的留學生與移民朋友們都被灌輸過一整套的貼着“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之類的標籤的意識形態垃圾。於是大多數人認為：歷史是進步的，新的時代比舊的時代總是要好一些。有些人甚至認為：有一種歷史的必然性，比如，共產主義社會是人類歷史的終結，社會主義一定會戰勝資本主義，進步的一定會戰勝落後的，等等。

歷史與現實卻反覆打臉所謂的歷史必然性。

二十世紀盛極一時的共產主義實驗無一例外地經受了大失敗。經過幾十年的對抗，社會主義國家在經濟、政治、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落後於資本主義世界。社會主義不僅沒有戰勝資本主義，相反，資本主義戰勝了社會主義。美蘇的冷戰最終是美國為代表的西方資本主義全面獲勝。蘇聯解體，前蘇聯與東歐社會主義都經歷政治動盪，拋棄了共產主義意識形態與社會主義制度，擁抱西方的民主自由與市場經濟。在過去四十多年中，中國雖然在口頭上堅持社會主義制度和共產主義意識形態，但是在實質上擁抱西方的市場經濟，有限度接觸於容忍西方的民主自由的理念，甚至一度喊出了“政治體制改革”的口號。

如果歷史是進步的，如果歷史必然從落後走向進步，我們該如何解釋我們見到的現實：歷史的倒退呢？

並且，不僅在極權主義的中國，歷史在倒退；在威權主義的俄國，歷史在倒退；而且在被視為民主自由之燈塔國的美國，歷史也在倒退。

這種倒退是一種偶然？抑或是一種必然？歷史的進步是一種必然？抑或是一種偶然？

我沒有答案。但我知道，不論一個人是相信歷史的進步論，抑或歷史的退步說，面對歷史的發展，他都無法置身事外。歷史的倒退或進步，都將或多或少影響我們每一個人。

從1973年的判例中，美國女性曾經享受了半個世紀的墮胎保護。希望昨天的歷史倒退事件成為美國女權主義戰鬥的號角。從1945年二戰的廢墟中，世界達成了較長時期的和平與合作。四個月前的俄國入侵烏克蘭，再次激起了西方自由主義國家的同仇敵愾。希望這一歷史倒退能夠幫助我們重建國際關係與次序。

從1978年文革的廢墟中，中國經歷了四十多年的經濟、社會發展，而過去幾年，特別是武漢肺炎爆發以來的中國，我們看到了政治、經濟、社會等各個方面的倒退。這樣的倒退在近期的“唐山燒烤店時間”、“丹東黃碼事件”、之前的“徐州鐵鏈女事件”、以及上海封城事件中，都有集中的表現。那麼，在平行宇宙中的中國，歷史倒退的後果將是什麼？

我沒有答案。但是我想：躺在想象的“歷史必然性”的樹下，夢想着更好的明天大約是不可能的了。